那晚红白蓝的灯光只在三人脑子里过了一遍就消逝了，如果不是正好遇见，对于他们来说，这不过是一个他们将来可能承办的案子，实在没什么特殊。

日子按部就班行进着，比起施察和周四六换部门之前，唯一变化的就是施察和秦尽节交集少到几乎没有，反而周四六跟个瘟神似的，隔三岔五就去刑庭交接工作。

今天周四六一推门，秦尽节就想把她推出去顺便把门钉死。

“今天是来要什么的？”秦尽节噼里啪啦敲着键盘，好表现自己真的很忙。

“没啥，就是那个典型案例要交了，明天截止。”周四六觉得自己像个站街的，笑容是她唯一给得出却也最不值钱的东西。

“不止吧。”一个典型案例不足以让周四六笑成这样，秦尽节眯起眼。

周四六打开怀里的红色文件夹，是一张征文通知，“三十六届学术论文比赛，下个月交论文，汪院长亲自点的人，刑庭得出一篇。”

秦尽节翻了一下选题，喊了声陈献，“这个论文你来写吧，我最近忙。”

新婚燕尔的陈献难得没怼几句就接下了，“秦哥你可省省吧，你哪天不忙？一天天不仅要办案，还要搞学术研究，老黄牛也不能这么使啊。”陈献瞥到一个故意杀人量刑相关的选题，想起了什么，“听说上个礼拜你们小区对面出命案了？”

周四六双手撑在桌子上，靠近陈献，“是啊，就献姐结婚那天晚上，我们仨回家刚好碰上。献姐你知道具体什么情况吗？”

陈献消息灵通，如果她都不知道那这院里就没人知道了。

“听说死的是市医院的一个外科医生，下班回家在楼梯间被人拿锤子敲死的，也不知道什么仇什么怨。难不成是治死人了？”陈献回想起和公安朋友吃饭时聊起的细节来。

“唉，真可惜，培养个医生多不容易啊。市医院最近中邪了？怎么老出事儿？”周四六真纳闷，坏事一个接一个，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人多行不义。

秦尽节只在一旁默默听着，直到周四六说完，才说两句自己的看法，“也不一定是治死人，真是救治不力肯定先在医院闹两回，哪有直接上门杀人的？最近没听说有在市医院闹事的，这个凶手目标太明确了。”

说完最后一句，秦尽节忍不住想得更多，“死的那个医生叫什么名字？”

陈献真不知道，毕竟被害人姓名也需要保密，只能尽力回想，“好像是姓陈吧，再多我朋友没说了。”

陈，一个极其普通的姓，因为太普通，所以不是秦尽节想的那个人的可能性很大，但就是那个人的可能性同样大。从公安立案到检察院起诉大概两三个月，如果他想知道具体的细节，得等到明年。

周四六看秦尽节沉默，便不再打扰他思考，悄悄退出办公室。

晚上秦尽节回到家还在想这件事，以至于没有发现施察不在家。在沙发上呆坐着，天黑透了也没想起来开盏灯。

施察进家门发现一片漆黑，就以为秦尽节今晚又加班，摸索着走到餐桌边准备开灯，却发现沙发上有模模糊糊一团黑影。

“尽节哥？在家你不开灯，坐沙发上干什么呢？”

施察伸手想去按开关，却被秦尽节拦下。“别开灯，你能陪我坐一会儿吗？”

施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秦尽节情绪低落是事实，往前走几步坐下来，他俩肩膀挨着肩膀。“需要我做什么？”

秦尽节突然将头靠在施察的头上，全部的力量被放在施察身上，秦尽节有点累了。“你还记得陈献结婚那天我们回来路上碰到的警车吗？”

“记得，当时人多看不见情况，但是据说血流了一地。”施察没有刻意打听，可这几天来来回回听保安也说过不少次。

“死的那个医生姓陈，苏让的主治医生也姓陈。”秦尽节只说到这，苏让的案子一直没过去，所以他听到一点可能与之相关的消息，都忍不住往那起案子上去想。

施察知道他在担心什么，“我们先不想这个，吃饭了吗？”施察起身耷拉着拖鞋摸到开关那儿，将灯打开。

尽管在黑暗里秦尽节会依靠他，但是秦尽节并不开心，所以施察主动开灯。“我给你下碗面吧。”

秦尽节慢慢躺倒在沙发上，背对着施察一言不发。五六分钟一碗面就被做好放在餐桌上。施察走到沙发旁边，将人从沙发上拖起来。

说秦尽节多失落愤恨谈不上，只是后怕。如果死的真是苏让的医生，那就证明这背后的黑水和交易比秦尽节之前预估的更恐怖。什么样的交易足以赔上这么多条人命呢？

秦尽节的筷子在碗里搅了几圈，挑起一筷子面条尝了一口，味同嚼蜡。那个黄澄澄的荷包蛋竖着放在面条旁边，试图调动起秦尽节的食欲。

“倒也不是没有好消息，苏让的丙肝确认了，是急性。苏让自己争气，她快好了。”施察之前有加苏让微信，苏让第一时间就将检验报告发给他，好让施察他们放心。也许久病的人更分得清他人的真心假意。

秦尽节有所反应，但也只是一瞬，这么好的消息在当下也只是萤火之光罢了。

施察继续说好消息，“检察院批了齐悦思取保候审，人现在已经回家了。”

可能将来齐悦思还会回到那个用警具威胁她的地方，但至少现在她是自由的，施察如此想，他总是那么乐观，只要不是下一秒就断了气，他就能找到奇妙的理由安慰自己。

一碗面下肚，秦尽节总算有些力气，浑身上下也被面汤捂暖了。原本凝滞的脑部血管重新运作，万事朝前看，不要贷款焦虑未确定的事，至于死者是否为苏让的主治医生，明天他找苏世祉问问。

“叶队说让我下周跟程局长去隔壁省会执行，神神秘秘的，什么案子也不说，只让我准备好。”施察想起今天叶队今天找他说的事，这次去了三个执行法官，还有执行局局长牵头，听起来就很麻烦。

秦尽节也很惊讶，这样的执行配备他入院这么多年也是头一次见，不过这么多人，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危险的，象征性地交代几句便也没多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