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尽节早上到办公室时开开电脑，擦擦桌子，看几本卷宗，硬是挨到九点，给苏世祉打去了电话。

电话那头风声呼啸，显而易见苏世祉在外面，“秦大法官怎么想起来给我打电话？莫不是遇到了情感上的小烦恼？说出来让我高兴高兴。”秦尽节其人跟头呆雁似的，他能来问感情问题？

秦尽节直入主题，没有管苏世祉说的废话，“你现在忙吗？有点事想问你。”

“如果是故意杀人的那个案子，我只能说无可奉告，但肯定比你想得更离奇。”苏世祉不再逗他，在不损害自身利益的情况下给了秦尽节最明确的回答。

秦尽节也接收到了他的信号，“知道了，谢谢。”

刚准备挂断电话，苏世祉又说了一句，“我还是那句话，不是你能管的事，留好你自己的小命吧。”

“你管好你自己，汪冬明年初就放出来了，我倒要看看你俩怎么再续前缘。”秦尽节说完没给苏世祉辱骂的机会立刻关上了手机。

现在这个情况很明显了，死的就是苏让的主治医生，这更加肯定秦尽节对于那起事故的判断，齐悦思并非罪魁祸首。而苏世祉那句“更加离奇”，秦尽节百思不得其解。死了个人，难不成就这么瞒着？比较合理的解释是归为医闹，但这样必然有损市医院的名声。

换个方向想，公安那边如何定性杀人动机，就可以看出幕后受益者究竟是哪方的人。电脑屏幕恰好轮转到一张灰色迷宫的照片，压抑，迷茫，秦尽节敲几下键盘退出屏保界面，他不想看。

周四六的办公室里现在有四个人。她和另一个研究室的男同事坐在工位上，施察和另一个执行局的男同事靠着柜子站他俩面前。

“叶队把你调去执行局就是为了让你有个摸鱼搭子一起来找我们摸鱼的吗？”周四六正在修改今天的新闻稿，没时间管施察。

施察起身往周四六那儿走，“这不是马上吃饭了，食堂就在你楼上，过来联络联络感情。”

周四六恨不得把键盘砸了，“你带着稿子来找我，我们的友情才有进步的可能。你下个礼拜出差，他去吗？”周四六转向和施察一起来的另一个人。

那个同事听到后加入他们的对话，“我也去，这次去的人挺多，叶队拨了三辆车载我们过去。”

“知道什么案子吗？”周四六希望可以将这次执行写成一篇稿子去投报纸。

同事回想了一下，“好像是去腾房的吧，听说是高利贷引发的，所以被执行人情绪不太好。”

施察和周四六对视一眼，“总之万事小心。”

一周风平浪静，秦尽节没有继续追问医疗事故的案子，施察也安心地干些调银行流水之类的活计，感觉这样普通枯燥的工作日常才是最令人沉迷的。

施察去隔壁省会溪西市执行前一天，三人终于凑到一块下班，准备去找点好吃的，毕竟大厨第二天就要出差，再让人下厨就有点过分了。

车驶出单位一公里，周四六电话响了，是何主任。

周四六打开免提，切换到狗腿模式，“何主任怎么啦？”

“四六，明天执行局去溪西执行，你也跟着一起去。”何主任没在商量，直接通知。

施察听到半个身子翻到后座，想听得更清楚些。周四六想把手伸到屏幕那头给何主任一巴掌，“啊？我去干什么呀？”研究室并入执行局了吗这是？

何主任也知道事发突然，周四六有情绪是正常的。“这次执行活动比较大，院长让研究室派个人全程记录，你回家收拾一下。”

周四六已经开始掐人中了。工作就是这样，领导死要面子，手下员工活受罪。

电话那头何主任还在絮叨，“这次执行有一定的危险性，你别往前冲，自身的安全最重要，有事让法警先上……”

周四六憋着股气连声应是，好不容易把电话挂了，直接原地揪头发发疯。

秦尽节看一眼后视镜里的周四六，怯生生地问：“所以，现在还去吃烤肉吗？”

“去！我今晚要吃十盘！”周四六此刻像个恶鬼，趴在主驾驶的椅子上。

施察则在想何主任刚说的那句“有一定的危险性”是什么意思，到底有多危险。

一顿饭下来，秦尽节钱包受损，施察胃口受损，周四六健康受损。

“秦哥，我和施察都走了，你可怎么办呀？”突然出差的消息对周四六来说冲击力还是太大，她站在马路边上揪着秦尽节的袖子晃，“我们走了你就没了操心的人，生活就太舒坦了！”

秦尽节拽下周四六的手，“这对我来说是好事吧。”

周四六不装了，正常地往车的方向走去。秦尽节看施察的眉头还皱着，拍拍他肩膀，“汪院长向来喜欢危言耸听，四六一个小姑娘，自然要保护得好点，所以跟她说得严重点。你个大小伙子怕什么，放宽心。”

上车后秦尽节给两人都打了剂强心针，“这次去杭州顶多两天就回来，回来正好连上周末，就当休假了。不像我，还有好多庭要开。”

施察开始耍宝，“尽节哥你转执行局吧，这样一年四季都能在外面跑。”秦尽节抿嘴瞥他一眼。

回到家视察打开冰箱冷冻室，示意秦尽节过来看，“本来以为四六不去，所以我馄饨包了双份，现在全都给你了。这次可别烫到手了。”

秦尽节又想起那个阴沉雨天的下午，他们关系走到如今高不成、低不就的转折点。秦尽节突然理解施察为什么听到有危险时那么担心，他不是担心自己，他是害怕又有某段关系因他而改变。

“这次随时保持联络，注意安全，我在家等你俩回来。”秦尽节将施察的背包放到门口，安慰他也安慰自己。

施察和周四六登上最大的那辆囚车，秦尽节在办公室里看他俩。施察不知道秦尽节有没有在看，但他还是冲秦尽节办公室的方向挥了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