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光照亮房间的各处，隐约能听见猫儿吃食的声音。

蒋玉涛右眉颤了颤，被她握住的手逐渐升温，滚烫得像是被置入火堆，喉间有些干涩，嗓音也愈发沙哑：“说，说什么？”

芋圆化开的水珠凝结在袋面上，像是一颗颗饱满透明的珍珠。

唐繁锦从他手里接过保鲜袋，放入手边的木碗里，轻声说：“跟我来。”话落，提步而行。

蒋玉涛就这么随着她走，双脚绵软得像踩在棉花上，看向她的背影，心跳愈加汹涌。三日未见的思念战胜疲惫，身体的每个细胞都叫嚣着要拥抱，热与渴化作的银丝将他紧紧包裹，他几乎就要克制不住自己的冲动。

终于，脚步停下了。

蒋玉涛仍盯着唐繁锦的侧颜，喉结滚动着，被她握住的手似乎在轻微颤抖。

唐繁锦仿佛感受不到他的煎熬与痛苦，竟踮起脚搭上他的肩膀，推着他面向镜面：“瞧，你的邋遢样。”是笑着说，鼻息却逗弄般得扫过他脖颈。

分不清因熬夜所累还是被困于情愫，蒋玉涛的眼睛仿佛红得滴血，嘴唇动了动，嗓音异常沙哑：“难看吗？”

唐繁锦皱了皱眉，故作为难地说：“收拾一下......应该还能看。”边说，手指轻蹭着他的胡茬，“我来帮你弄，怎么样？”指尖缓而下移，似是无意间拂过他的喉结。

蒋玉涛身形僵住，没有说好也没有拒绝，视线黏在她身上，怎么也无法挪开。

唐繁锦眼里藏起笑，却抿唇收起唇角上扬的弧度，故作平静地说：“在这儿等会，我去拿剃须刀。”做势要走，心里止不住暗喜。

足跟落地的一瞬，蒋玉涛却猛然搂住她的腰，稍一用力，将她搂紧怀里：“这些，从哪学的？”长睫低垂，嗓音低沉沙哑。

唐繁锦这才后知后觉地感到害羞，别开与他交集的视线，指节轻搓着鼻尖：“无师自通呗。”嘟囔着，被镜框遮挡的双腮粉如桃花。

蒋玉涛笑，弯腰想含住她的唇。

“诶，等下。”

唐繁锦忙拦住他，眨巴眨巴眼睛，笑着说，“你这胡茬太扎人了，得先清理掉才行。”

蒋玉涛挑眉，就这样看着她没说话。

唐繁锦被他瞧得脸颊燥热，忙从怀抱里挣脱出来，双手抵在他胸膛，嘴里还不忘念叨：“很快的，你要相信我的手艺。”笑弯的眉眼与小猫有几分相似。

蒋玉涛一晃神，小臂的力道悄然撤去。

唐繁锦逮住机会往外溜，抬手指了指厨房的方向：“芋圆应该好了。”仓促得说完，就钻到自己房间去了。

蒋玉涛仍站在原地，半晌，才垂眼望向空落的掌心，扬了扬唇，笑容无奈却依旧欢喜。

厨房里，传来刀与菜板碰撞的动静。

唐繁锦蹲在地上，脑袋快埋进抽屉里，双手翻找着剃须刀，嘴里还在嘀咕：“奇怪，我记得放在这里的呀，怎么就没有呢。”

愈加专注地找，似乎连屋外的声响也听不见。

蒋玉涛喊了她一声：“红糖姜茶煮好了。”

唐繁锦的指尖刚翻起柜中的厚书，头也没抬地回应：“这就来。”又朝下寻找着，眸间显出笑意，“我就说在这里嘛。”起身，快步奔去，“来看，我送你个礼物。”

蒋玉涛腰间还系着围裙，卡通的小熊脑袋正咧开嘴笑，看上去十分憨态可掬：“什么礼物？”边问，边将姜汤舀到小碗里。

唐繁锦张开双手，蹦跳着的脚步像在跳舞：“噔噔蹬蹬！”将剃须刀凑到他面前，眯眼笑，“怎么样，喜不喜欢？”

蒋玉涛微怔，眼眶被姜汤熏得酸涩：“嗯，喜欢。”

唐繁锦得意地点了点头：“我唐某人的眼光还是不错滴。”垂眼去拆包装，边摆弄边嘀咕，“这个怎么用啊，我还没有实践过呢。”

蒋玉涛剑眉微蹙，似乎也在为她苦恼，嗓音低缓：“我来教你？”感觉是不错的注意，声音中带些笑，“怎么样？”

唐繁锦脑袋没转过来，皱着眉，举起剃须刀在他下巴处比划：“可以倒是可以，你说吧，我来做。”

话落，耳畔传来他的低笑。

唐繁锦脸一红，既羞又恼地说：“你笑什么？”

蒋玉涛不以为意地耸肩，执起她握住剃须刀的手，牵带着，缓慢将刀片贴向下颚：“我担心说不出清楚，这样教......可以吗？”虽在询问，却丝毫未减指尖的力道。

两人面对面站立，呼吸在起伏间交融一体，心跳声逐渐共鸣，在安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我......”

唐繁锦在他的眼中看见略显惊慌的自己，嘴唇颤了颤，硬是昂起头说，“当然没问题，你都不介意，我还怕什么。”有些紧张，被他攥住的手泛起汗。

蒋玉涛的声音夹杂着笑：“那你可要专心听讲。”说完，手臂向后一带。

唐繁锦正在出神，被他猛地一拉，脚步踉跄着几乎要撞进他怀里。

蒋玉涛却后退半步，眉头微挑，凑近她耳畔，轻声说：“一会再抱，好不好？你现在手里可握着刀片呢。”

温热的鼻息扫过脖颈，像是点燃枯木的最后一把火。唐繁锦耳尖涨得通红，心跳却极快，羞恼地瞪着他，嗓音带着不易察觉地颤：“你烦不烦人，再这样，我可不管你了。”

她虽如此说，但没有挣开他的手。

“好了，好了。”

蒋玉涛低声哄她，握住她的手将刀片放到桌面，“小心些，别弄伤手。”

桌案上，打开的剃须膏散发着皂角的气味，膏体被挖掉边角，圆形的铁盖躺于旁侧。

唐繁锦用沾着膏体的手拂过他泛起胡茬的下巴，动作极轻像擦拭着珍宝，可指尖仍能感受到轻微的刺挠，偶尔因紧张而颤抖，却无意触碰到他温热的嘴唇。

唐繁锦咽了咽吐沫，视线随着指尖的方向而移动，从上之下，至唇畔落至微微凸起的喉结。她目光悄然一怔，开口，嗓音有些干涩：“还用......再往下吗？”

喉结震颤着，耳畔听见他低沉的笑。

蒋玉涛轻嗽着遮掩，皱了皱眉，佯装思索地说：“应该不用。”

“什么叫应该呀。”

唐繁锦嘀咕着，抚在他下颚的指尖微微蜷曲，片刻，缓而收回手，“可以就说可以，剃须刀呢，递给我。”话落，摊开掌心。

蒋玉涛莞尔点头，取过刀片放入她手中，微微昂起头，露出被白霜覆盖的下巴，边带动她的手，边轻声说：“朝一个方向，力道放轻些。”

唐繁锦没有吭声，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刀片上，指尖仍有些抖，甚至连呼吸都放得极轻。

至于下巴的刀片缓而移动着，白霜卷着泛青的胡茬一同掉落在水池，抵在他脖颈的小拇指节，似乎能感受到脉搏的跳动。

风吹起帘纱，唐繁锦的额间仍泛起汗，全然跟随他的动作走，一分也不敢松懈。

‘噗通，噗通......’

她听见心跳共鸣的声音，却不敢抬头看对方的眼睛，被刻意放轻的呼吸开始急促，她看见他的喉结在缓慢滑动。

“好了。”

蒋玉涛没有松开交握的手，开口，嗓音喑哑，“就这样结束吧。”

唐繁锦点头：“嗯。”侧眸望向被他握住的手，眼帘微垂，“你，先松开。”轻声说，捏住刀柄的手小心翼翼地向外挪，生怕尖锐划破他的皮肤。

蒋玉涛这才后知后觉地松开手，指尖遮掩般轻搓鼻尖，又慌乱地拿架子上的毛巾，看也没看就要往脸上擦。

“诶。”

唐繁锦连忙止住，抬眸瞄一眼他，噙着笑，从他手里取过毛巾，“还是我来。”见他怔怔望向自己，忙板起脸说，“怎么，人傻啦。”

蒋玉涛如梦初醒般地回过神，双手撑住膝盖，微微弯下腰，与她鼻尖相对：“那就麻烦唐老师了。”话落，缓而合上眼。

唐繁锦微怔，悄然攥紧手里的毛巾，嘴唇颤抖稍许，‘噗’地笑出声。

蒋玉涛的眉头皱了皱，既好奇又无奈地问：“笑什么？”

唐繁锦忙用空着的左手捂住唇，抬眸瞄一眼他，笑得更开心了：“你，好像只大狗狗啊。”

蒋玉涛眯眸瞧向她，安静地盯了三四秒，而后猛然出手挠向她腰间：“好呀，你竟然敢嘲笑我，嗯？”

“没，我没有。”

唐繁锦一劲儿躲，笑得声音直颤，“停手，别弄了，好痒。”

话落，腰间的动作果然停住。

唐繁锦刚准备喘口气，唇畔却被他含住，推着他的胸口的手瞬间丧失力道，缓而在身前垂落。

呼吸热烈交融着，这是一个沾有薄荷味道的吻。

入夜，窗外传来阵阵虫鸣，风吹起，枯叶摇曳的声响更为清脆。

蒋玉涛抱住唐繁锦的腰，将光滑的下巴抵在她肩窝，时而轻蹭着，像在撒娇一般。

“蒋玉涛。”

唐繁锦轻声说，轻抚着他搭在腰间的手，脑海里却浮现出王秋意味深长的目光。

蒋玉涛又将她抱紧些，话音含糊：“怎么了？”

半晌，没有回应。

唐繁锦望着蜷缩在脚边睡觉的猫，缓而摇了摇头，似在回答他，又像在劝慰自己：“没什么，晚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