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

隔日天蒙蒙亮，房间里就传来小猫东跑西跑的声响。

唐繁锦迷迷糊糊地翻身，手臂从额间划过落在旁边的枕头上，却只触及到空落。她微微一怔，睡意顿时散去，忙翻身坐起，点亮灯，在床头柜上发现蒋玉涛留下的字条。

“我先去准备录音，早饭在冰箱里，手艺不佳，请见谅。：）”

“什么嘛。”

唐繁锦笑着嘟囔，“想不到还挺谦虚的。”展开双臂伸懒腰，起手拉开窗帘。

今日天阴，只有些许阳光钻出云层，软趴趴地覆在窗台边。

唐小熊围着她腿边喵喵叫，一个劲地用脑袋蹭她小腿，边撒娇边昂起脸瞧她，是副随时等待抚摸的模样。

唐繁锦垂眼看着她，被天气影响的心情缓和稍许：“乖，妈妈给你加猫粮。”说着就走至盆边，俯身一望就笑出声，“爸爸上班前给你加过粮食啦。”缓而蹲身，轻抚着小猫额间的绒毛，“咱们下午在吃猫条，好不好？”

唐小熊似乎听懂她的话，乖顺地站着，绕在脚边的长尾上下轻晃。

“真乖。”

唐繁锦笑着说，抱起小猫在猫粮盆前合照，又半蹲着，将照片和消息一并发给蒋玉涛。

“滴滴—”

手机震动地发出提示。

蒋玉涛放下手里的文稿，拿起来看，唐繁锦和小猫的脸正展于屏幕上：“多谢款待，早餐很喜欢。”

蒋玉涛用指腹轻抚着唐繁锦照片上的脸，微微展颜而笑：“真可爱。”轻声说，言语比想象中温柔，将照片设为屏保，嘴里嘟囔着，“看来还是得补一张全家福才好。”

电脑屏幕亮着微光，唐繁锦剪辑着前几日拍摄的素材，神情格外专注。今日周四，距离回家的时间还有两日，她不知道会在家里遇上什么样的状况，必须得提前将稿件囤好才安心。

母亲不知在忙些什么，一直没有回复她的信息，那句关切的问句下，依旧是满当当的空白。

剪完视频，将稿件设置为定时发送。

唐繁锦站起身，大喇喇地伸懒腰，正准备出门散步换个心情，手刚搭着门把，却始终没有向下转动。她又想起了王秋的目光，心里隐藏的不安情绪再次泛滥。太过敏感不是好事，可她仍会下意识地胡思乱想。

“千万别遇见王秋......”

唐繁锦闭眼，默然在心里祈祷着，深呼一口气，猛地转动把手。

“吱”的一声，门打开条缝隙。

唐繁锦缓而抬起眼，倾身朝外望去：走廊内空荡，并没有旁人的身影。她悄悄松一口气，正准备要跨步朝外去，旁侧，似乎传来轻微的响动。

“这么早，出门锻炼吗？”

王秋清冷的声音传来，语气中带着关切，“得穿件外套吧，早上有些凉。”

唐繁锦怔住，迈出的脚悬在半空，半晌，才缓而落地：“嗯。”挤出个不算好看的笑，声音很轻，“你呢，做什么去？”

话落，没有立刻听见回答。

王秋环抱双手靠在门旁，贝齿轻咬着下唇，神情似有犹豫：“蒋玉涛......出门了？”缓而问，试探地瞧着她。

唐繁锦不喜欢她的这种眼神，总感觉自己是个被蒙在鼓里的傻瓜:“他去录音室，今天有工作要完成。”飞快地回答完，避开她望来的视线。

“这样。”

王秋皱了皱眉，眼底的纠结散去少许，“繁锦，我想......”抿唇，话音再次顿住。

一股莫名的烦躁扰乱心头，唐繁锦几乎想要逃回房间，手指攥紧门扉，仍尽力保持着冷静：“有什么话直说吧。”鼓励着自己，才有勇气去看她的眼睛，“我们之间没必要藏着掖着。”

王秋一怔，显然没料到她会如此直接，片刻又笑，神情放松许多：“繁锦要比我想象中更勇敢啊。”自语着，再抬眸时已恢复往日的镇定，“你应该知道，我昨天去湘福楼赴约。”

“嗯。”

唐繁锦点头，掌心泛起汗水。

王秋摊手，漫不经心地说：“我在湘福楼门口，遇见蒋玉涛和另外一位女生。他，有跟你说过这件事吗？”

话落，周遭的空气仿佛停止流动。

唐繁锦的心忽而下沉，嘴唇颤抖着，有些艰难地开口；“没有。”

“我想也是。”

王秋垂眼叹气，站直身走到她旁边，抬手，搭上她略显单薄的肩膀，“柳添......”嗓音有些哑，片刻忙以笑遮掩，“你知道，我的情感经历并不算好。既然亲眼看见，我肯定是要提醒你的。你回头去问一问蒋玉涛，看他怎么说。”

唐繁锦低头看向地面，感觉浑身像被针扎般难受，肩头的手掌仿佛有千斤重，几乎压得她喘不上气来：“好。我知道了，谢谢你。”缓缓深呼吸，心头仍像堵塞着什么，“我还有事，就先回去了。”没等她回答，就飞快关门回去。

房间里惊得可怕，各种想法如潮水般涌来，争抢着要占据她的思绪。

“看吧，蒋玉涛一直在骗你，他和女生吃饭都没和你说。”

“谁会喜欢你，连同学都反感你，你竟然还渴求旁人的喜欢？”

“早让你不要表白，现在好啦，一切都被你弄砸了。”

......

各式样的声音纷杂而来，根本不给她喘息的时间。仿佛昨日的所有温情都是骗局，都是她麻痹自己而制造的梦。

“嘘，别瞎想。”

唐繁环抱着双腿坐在床边，任由小猫在腿边蹭，也始终没有侧目看它，“等蒋玉涛回家，等他回来，问一问就好了。不要瞎想，你已经和以前不一样了......”絮叨地念着，逐渐抬手捂住耳朵。

天不知什么时候黑了，窗外一直没听见车辆驶入的声音。手机发出震动，似乎会带来想要的消息。

唐繁锦长睫微颤，缓而按亮屏幕，眸间终于显出喜色：是蒋玉涛发来的信息。匆忙点开看，那抹欢喜瞬间消散无存：“录音工作收尾，明天举行庆功宴，你一起来吧。”

明天......

唐繁锦咬唇，冲动之下就想打电话询问，可指尖就这样悬在通话键上，迟迟没有按下。

‘收尾的工作应该很忙吧。’

唐繁锦将手机仍在旁侧，缓而撑膝站起，坐太久腿有些麻，晃了晃才勉强站稳，“我不能在这种时候打扰他工作。”走向厨房，心思依旧飘荡在空中，“等一等，再等一等吧。”

将王秋给的酸菜鱼和肉片放入微波炉，三分钟刚过，就闻见椒麻的香味。

唐繁锦夹一小块放入口中，像品鉴师父般小口咀嚼着，半晌，才皱着眉嘟囔：“湘福楼的菜也不怎么样嘛。”

又过一日，仍没有等到母亲的回信。蒋玉涛没时间回家，只发来庆功宴的地点，叮嘱她晚上六点开始。

他的语气和往常相同，似乎并没有因为隐瞒而愧疚，或许，他从未觉得隐瞒是一件非常错误的事。

唐繁锦反复将这句话读过三两边，才极慢地打下：“好”。

两日的等待已经磨去她的耐性，她已经不想在自我否认中惴惴不安。如果这段感情注定要失去，她必须要表现得果断一些，才能尽可能不会受伤。

她太害怕受伤了，她不想又变成旁人眼里的傻瓜。

如此想，时间似乎都走得轻松许多，终于，到了他们约好的日子。

唐繁锦本来没什么心思打扮，又担心会遇上与蒋玉涛同去吃饭的女子。她不甘心落于下风，还是照着以前的模样，简单化淡妆出门。

风吹起她的大衣，蕾丝裙摆在轻微拂动。

唐繁锦站在庭院里等滴滴，原本焦灼的心情却变得无比平静：她能做到的，她能像王秋一样，处理任何的问题。

车辆缓而驶入城区，旁边的景色逐渐由田野变为街道。

唐繁锦忽然想起第一次和蒋玉涛回城区的时候，她喝醉了酒，扯着他的衣角问：“蒋玉涛喜不喜欢唐繁锦。”

“真傻。”

唐繁锦深呼吸口气，望向旁侧不断更替的风景，轻声问，“还有多久能到？”

“前面转过弯就是了。”

司机笑着说，“小姑娘这么心急，是去约会呀？”

唐繁锦苦笑了笑，没有作声。

车很快停在目的地，司机边接着新订单，边打招呼：“小姑娘，到了。”

唐繁锦点点头，正要推门下车，包里的手机却开始疯狂震动。她忙说一句‘稍等’，将挎包换到左手，右手拿起电话：“喂，妈妈。”

不知对方说了些什么，她握住车把的手骤然停住，长睫轻颤着，却只能一个劲儿地点头。

片刻，电话挂断。

唐繁锦的手止不住地颤抖，泪水几乎要夺眶而出：“师傅，掉头去市医院。”

包厢里，服务生已第三次进来询问：“先生，请问现在上菜吗？”

蒋玉涛摆手说再等一会，皱着眉，望向腕表的时间。

于江雨百般无聊地刷着手机，没什么好气地说：“你这小女朋友不守时呀，这都几点了，还没到？”

“路上堵车。”

蒋玉涛冷言回答，眼里却有关心和担忧，皱起眉，拨打着唐繁锦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