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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象牙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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铃声响过三遍,对方依旧没有接通。

以前从没有出现过这样的情况,唐繁锦绝不会无缘无故不接他的电话。

一定出了什么事。

萦绕不散的担忧变成巨网,猛地拴住他的心。蒋玉涛匆忙起身,凳腿在地面发出刺耳的响:“我先回去了。”话落,拎起外套就要出门。

“诶!”

于江雨又急又怒,“你这就跑啦,点的菜怎么办?!”

远远得,传来蒋玉涛与前台交谈的动静:“2号包厢买单,现在就上菜。”

话落,就再没有听见他的声音了。

服务员开始上菜,红烧肘子、辣子鸡、清蒸鲈鱼和蒜蓉大虾,点的竟是些能打出手的硬菜,加上果盘和小食,几乎能满当当放整桌。

可这么一桌菜,于江雨一人根本吃不完,她又懒得打包,只能使劲儿和对象吐槽:“什么人啊,说走就走,跟本就没有契约精神。还没结尾款呢,就不怕我给他全扣了?”

电话那头传来笑声,男人的声音干净且年轻:“我了解你,你不会这样做的。”

“哼哼。”

于江雨的脸色好转少许,仍在吊着嘴巴说,“你这回可看错人咯。”望向满桌子的菜,忍不住叹气,“你下班没有?”

“还没有。”

对方回答,语气显得乖巧,“老板说,运行程序必须今晚做完。”

“这不是剥削吗?”

于江雨轻啧,替他做了决定,“你别干了,现在就过来吃饭。我把地址发给你。”

男人笑,嗓音格外好听:“那要是我被开除,怎么办?”

“开除就开除呗。”

于江雨一脸无所谓地摊手,“姐养你啊。”说完,又放低声音劝,“快来吧,可别放空这一桌子的好菜呀。”

入夜,街两旁的路灯出奇得亮。

“滴滴—!”

蒋玉涛用力按喇叭,剑眉紧蹙成川,猛一转方向盘,绕过前方挡路的车。

黑色奔驰穿梭在夜色里,车轮在地面摩擦,发出尖锐而绵长的响。

刚驶入小院,蒋玉涛来不及锁车就直奔二楼去,脚步踩得极快,仿佛要将台阶当成鼓面。

用力敲202的房门,一次,两次,三次.....屋内仍没有动静。

“砰砰砰”的声响惊动隔壁邻居,李立挠着头开门,嘴里还在嘟囔:“这又搞什么呀,晚上不让人休息吗?”

蒋玉涛一个健步冲向他,呼吸都带着火气:“唐繁锦呢,你看见她没有?”

头发混乱,眼底的红血丝像是要溢出来,嘴唇紧绷,握住他的手却在隐隐颤抖。

李立从没有见过这样的蒋玉涛,一时间也慌了神:“没,没有啊。”声音越说越低,顺势朝202的方向看,“繁锦姐她......不在家吗?”

“她出去了。”

话落,回答他们的是王秋。

蒋玉涛缓而转头,焦灼的目光看向站在旁边的人。

王秋双手环抱在胸前,毫不躲闪地回望着他:“下午四五点的样子,说是去参见什么庆功宴。”

蒋玉涛彻身一颤,垂在身侧的手抖得厉害:“她没去庆功宴......”轻声说,五指攥成拳头,“她到底去了哪里?”

医院内,昏暗的蓝光透露着无法言喻的死气,周围一切设施都是陈旧的,就像不断消失的生命。

唐繁锦坐在手术室外的长凳上,紧握着的双手搭在膝盖上,指尖相互磨搓,短甲几乎将上甲皮抠出血来。

背包里手机震动又停止,停止又再次震动,仿佛非要引起她注意似得,反反复复,不愿休止。

亲戚们等在旁侧,大家都望着那扇紧闭的门,表情有无奈,有烦躁,更多的则是哀凄之色。

“喝些水。”

母亲将水杯塞入唐繁锦手里,话语和文字一样冰冷。

唐繁锦长睫轻颤,依旧没有抬头:“为什么不早告诉我?”问着,指尖用力攥紧水瓶。

被挤弄的塑料瓶发出动静,仿佛要打破着沉寂般,声音极响而特别长。

“告诉你有用吗?”

父亲开口,毫不掩饰语气的愤怒,“整整一年,你什么时候主动关心过长辈,哪怕是一次?现在反倒来指责父母,真叫我失望!”

“好啦,老二。”

大伯站出来劝慰,“别和孩子计较嘛。小孩不懂事,做家长的就要多包容。”

话落,一众亲戚都围聚上来。母亲看一眼沉默不语的唐繁锦,只是无奈地垂眼叹气。

唐繁锦沉默地坐在原处,已然与整个环境格格不入,她应该站起来,应该哭泣着道歉,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得到亲人们的理解与宽容。

好多人,好多话,好吵,好想回家......

唐繁锦愈加用力地攥住水瓶,几乎想要夺门而逃,然后大步奔跑,逃进奶奶的怀抱,逃到她自己搭建的象牙塔去。

可是,当那扇门开启,她却再也无法向前半步。

“家属在哪?”

医生的声音传来,在蓝光的映衬下格外冷酷,“跟我去办死亡证明。”

话音宛若一声惊雷,顿时激起雨点般细碎的哭嚎。女人们相互搀扶着哭泣,男人大都以手遮脸,叹息地摇了摇头。

唐繁锦缓慢起身,被掐出红印的手颤抖着:“请问......”缓步上前,眼泪无声地话落,“我能看一看她吗?”见对方没有回答,忙争抢着补充,“我就看一眼,不会耽误你们的工作。”

“不行。”

医生的语气缓和许多,却仍重复着那句,“谁跟我去办死亡证明?”

“我去。”

父亲站出来,哽咽而缓慢地说,“你们,就在这儿等着。”摆了摆手,本就微颓的腰身更显佝偻。

旁侧的哭声变得愈加响亮,人们不必在克制悲伤,就肆无忌惮地发泄着情绪。

唐繁锦望向他的背影,竟忽地冒出一个陌生却恐怖的想法:父亲也老了,他也会离开自己。

有如此念头,父亲的脸就开始快速老去,变得干瘪,变得遍布皱纹,变得如死灰般惨白。

他,也成为奶奶的模样。

唐繁锦一个哆嗦,泪水再也无法克制地滑落,化开双颊处精致的妆,将脸侧发丝打湿成小小一簇。

即使关系在不融洽,这溶于血液里的亲情,仍无法被轻易割舍。她已经错过与奶奶的最后一次会面,更不想让人生再留有遗憾。

回去,唐繁锦,你应该回到现实中去。

耳畔似乎有声音在这样说,唐繁锦猛地抹去泪水,紧攥成拳的手缓慢松开:‘我知道了。’在心里这样回答,眸间的光悄然黯淡。

“繁锦,回家吧。”

母亲红着眼眶,抬手揽住唐繁锦的肩膀,“别跟我们再置气。”

她劝慰的声音很低,仿佛在担心遭到对方的拒绝,掌心仍在轻拍着女儿的肩膀。

许是手续已办完,亲戚们三两离开,长廊里仍回荡着细碎的哭声,像亡者对这世界最后的留恋。

“好。”

唐繁锦听不见自己的声音,缓而侧身,握住母亲冰冷的手,“我跟你回去。”

母亲一怔,眼眶竟比方才更红,嘴唇颤抖着,猛地将她抱在怀里:“乖女儿,听话,别再让我们担心......”

唐繁锦的下巴抵在她肩窝,双眼紧盯着地面陈旧的瓷砖,许久才点了点头:“好。”

入夜,梦里都在哭泣。

放于床头柜的手机仍在震动,却始终没有被接听过。

唐繁锦用被子捂住头,全身都蜷缩在被褥中,像只躲进壳中的寄居蟹。

一连四日,北林市的天气都格外阴沉。

人死后的时间仿佛过得更快,每个步骤都在用极高地效率进行着,焚烧,出殡,入土为安......

唐繁锦站在奶奶的墓前,不真实的感觉仍萦绕心头,双眼紧盯地面,看向纸钱燃烧成的烟灰螺旋升起,长睫颤了颤,本就苍白的嘴唇愈加惨淡。

周围又传来哭声,她却已不忍再听,轻声对母亲说:“我去一下卫生间。”

后者皱眉,面露关切:“我陪你去吧。”

唐繁锦摆手说“不用”,脚步踉跄着,像逃一样离开墓园。

风吹过,鼻尖仍能嗅见纸钱燃烧的草和焦油夹在的古怪气味。云层压得很低,或许再过两日就要下雨,有间小楼的庭院......应该又要遭难了吧。

可这又和她有什么关系呢。

唐繁锦如此想,心中更感觉悲伤和苍凉,往日的所有甜蜜和快乐仿佛成为梦境,而她必须要回到现实中去。

只为能少一些后悔,能与亲人多相处一段时间。

“202的备用钥匙在门旁的花坛里。”

唐繁锦身穿黑布长衣,胸口还戴着孝,面无表情地通着电话,“猫每日喂两次就好,晚上有空,记得给它加水铲屎。”

话落,半晌才传来王秋的回应:“讲得这么详细,你不打算回来了?”

阳光有些刺目,唐繁锦不由得眯起眼,话音比方才更轻:“或许吧。”深吸一口气,语调依旧低沉,“我应该不能回来。”

许久,王秋才问:“那蒋玉涛呢。你,要不要和他谈一下。”

电话那头,似乎多了一个人呼吸的声音,他的呼吸声急促却刻意被压得极轻。

唐繁锦鼻尖忽地泛酸,几乎要克制不住眼泪流下,哽咽半晌才勉强平静地说:“不用。”握住电话的手轻颤着,话音在出口后格外清晰,“我们......就这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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