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不可能。”

唐繁锦几乎想也没想就回答，话落又有些沮丧，“可我也得说服我的父母呀。”又想起奶奶，声音越说越低，“我不想离亲人太远。”

蒋玉涛缓下神色，轻声问：“需要我帮忙吗？”话落昂起脸，一副势在必得的模样，“蒋某自认为还是有点口才的。”

唐繁锦皱眉，认真思索着他的提议，片刻却一个劲儿摇头，嘀咕道：“算了，我怕我爸妈受不了。”

蒋玉涛没听懂她的意思，眨眼问：“什么？”

“没事，没事。”

唐繁锦赶忙扯出笑，没多少诚意地说，“我刚才在夸你呢。”

蒋玉涛缓慢点头，片刻，飞快朝她鼻尖捏了把，故作咬牙道：“行呀，半月没见就会骗人了？”

唐繁锦侧身躲，望一眼在旁桌忙碌的服务生，想到了个极妙的借口：“咱们出去再说，别吵到人家工作。”

方才又哭又笑得，似是很多人都注意到他们。

蒋玉涛了解唐繁锦的性格，知道她不喜欢在众人前表现，连忙点头答应，顺手提起她放在身边的包：“地址在哪，我送你回家。”

“不用。”

唐繁锦又看向他眼底的乌青，忙想从他手里夺包，心疼地说，“我走回去就行，全当散步了。你赶紧回去休息。”

蒋玉涛将包藏到身后，皱着眉，垂眼望向她穿着皮鞋的脚：“都快磨出血了，还散步？我车上有创可贴，你坐着等我。”话落，跨步走出咖啡店。

玻璃门打开又关上，铃铛响过一阵才安静。

唐繁锦仍未回神，若不是鼻尖仍能嗅见那股烟草味，她只会以为方才只是场梦。

“小姐。”

服务生端着热果汁走过来，将玻璃杯放在她面前，“鲜榨苹果汁，方才那位先生点的。”

唐繁锦一怔，忽然想起在有间小楼的时光，眼眶微微泛红：“谢谢。”伸手握住杯子，借杯壁的余热温暖掌心，轻声问，“那你知道他去哪里了吗？”

对方摇了摇头，转身离开。

这附近没有停车场，道路两旁的车位更难有空。北林市道路众多，蒋玉涛到底是怎样找到来的......

如此想，唐繁锦记起他被汗水沾湿的发，难掩慌乱的眼睛和急促起伏的胸口。他或许是在偶然一瞥后发现她的身影，然后发疯似地奔跑着找寻吧。

所以，这根本不是一场偶遇，而是他费劲力气才换来的重逢。

唐繁锦眼眶酸涩，匆忙摸去眼角的泪渍，浅浅深呼吸，才小口抿着果汁平复情绪。

唇齿间充斥着清甜，似乎连心情都变得好一些，待玻璃杯逐渐见底，窗外终于传来鸣笛声。

唐繁锦一怔，赶忙夺门出去，动作之快，让她忘记脚踝的疼痛。

“慢些，别着急。”

蒋玉涛替她打开车门，将创可贴放入她掌心，笑着却含有歉意说，“久等了。”

“没事。”

唐繁锦钻入车里，生怕被他听出哽咽，话音说得很快，“我给你开导航。”掏出手机，快速敲点着按键。

似乎只有一瞬，空间内就响起机械的女声。冰冷的声线提示着行径道路，车厢内总算不显得那么冷清。

车缓而左转，最终在巷口停住。

唐繁锦手里的创可贴被攥得汗湿，抱紧背包，轻声说：“就送到这里吧。”

蒋玉涛轻嗯作答，又侧目望向车镜：“离小区还有段路，我开车进去？”

“不用。”

唐繁锦摇摇头，搭在膝头的双手微微攥拳，沉默片刻，还是开口说，“抱歉，我应该早些将事情和你说清楚，是因为我的逃避......才让你这样担心。”

话落，车内瞬间安静。

“别老将错误归于自己。”

蒋玉涛握住她的手，待她抬眼望向自己，才轻声说，“我之前太习惯一个人，而忽略本该给你的安全感。这是我的疏忽以后我凡事都会向你说明的。”磨搓起她的指尖，借着月光问，“所以，你能原谅我吗？”

唐繁锦眼底一热，吸了吸鼻子，仓促间别开脸，声音仍难掩哽咽：“嗯......”

“好，这可是你说的。”

蒋玉涛笑，轻声安慰道，“前段时间就当做是你给我的惩罚，既然现在原谅了我，那之前的所有事可都不许再放在心上，嗯？”

不许再放在心上，也不许再责怪自己......

唐繁锦听懂他的意思，指尖飞快擦过眼角，快而急地点头，却始终无法言语。

“不说话呀。”

蒋玉涛沉思着说，忽然想到什么，又扬唇笑了，“那就盖个章吧。”

“什—”

唐繁锦的话尚未落地，侧脸就被他轻轻一吻，水渍还悬在睫毛，耳尖就已染上红晕，稍许侧眸，能看见他细长上翘的睫毛。

心跳在夜色中加快，攥住包带的手颤抖着，她几乎要一个冲动就随他回去。

可是不行，这样的逃跑不会有任何结果。

“我会整理好这里的一切。”

唐繁锦轻声说，告诉他又像给予承诺，“我的父母也应该知道他们女儿在做的事。”

“好。”

蒋玉涛轻抚着她的发顶，指尖眷恋地绕过发丝，“加油，唐小熊。”

临别时，路灯比月光更温柔。

唐繁锦松开他的手，眼睛里满是不舍：“我回去了。”

蒋玉涛点头，余光扫过旁侧的门牌号码：“早点休息，脚踝记得擦药。”

唐繁锦说着好，脚步没挪动半分，嘴唇轻抿，似乎在思考该如何说些挽留的话。

“去吧。”

蒋玉涛笑，抬手推了推她，“别叫叔叔阿姨担心。”

唐繁锦有些不高兴：“你就这么想让我走？”撇了撇嘴，足尖踢弄着石子，“没有其他要说的话吗？”

身后，独栋的某扇窗户忽然亮起灯，似乎有人拉开帘纱要往外头望。

蒋玉涛忽然感到紧张，喉结上下滑动着，竟下意识侧步躲到暗处：“诶，丑媳妇怕见公婆嘛。”皱起眉，故意哑着嗓说，“我好几天没收拾，总不能让咱爸妈嫌弃吧。”

“乱叫什么呢！”

唐繁锦压低声音，踮起脚就要捂他的嘴，“谁跟你是咱们呀。”娇嗔地说，眼里却有高兴。

蒋玉涛躲着她，正准备说些俏皮的话，张了张口，却只吐出一句：“我会想你的。”

话落，安静一瞬。

本要遮捂声音的手缓而垂落，唐繁锦吻上了他的唇：“我也是。”

......

回到家，客厅里仍开着灯。

母亲坐在圆桌旁，瞧见她忙站起身：“回来啦。”双手局促地交叠在身前，看样子有些紧张，“今天工作找得怎样？”

“月薪4千，4千五。最高的也就5千出头吧。”

唐繁锦脱掉鞋，将创可贴对准红肿的地方，“还是单休，有五险没一金。”抚过布料上的小熊贴纹，忍不住扬唇笑了笑。

真好，她又想起了蒋玉涛。

父亲正靠着沙发看电视，眼睛斜斜望着电视，开口：“5千的还不错，熬两年就能有7千左右吧。单休也好，年轻人就要多锻炼。”

“爸爸。”

唐繁锦站直腰，感受到心跳在不断加快，垂在身侧的手攥成拳，这是她第一次为自己争辩，“你知道我做视频博主月收多少吗？”

父亲终于抬起头，声音依旧未有起伏：“几百？几千？”

母亲听出他在隐忍火气，忙想在两人间打圆场：“繁锦整日奔波也很辛苦，有什么明天再说。”话落，推搡着女儿，“别和你爸犟嘴，回屋去。”

“是2万，爸爸。”

唐繁锦破釜沉舟般地冲上前，用身体挡住电视画面，“是我之前工资的3倍。”

话落，屋内仅能听见电视里的声音。

母亲的嘴唇颤了颤，又惊讶又担忧地看向女儿：“网上有骗子啊，你爸昨天还看得，什么刷单，杀猪盘，转发点赞，套路实在是太多。”望一眼丈夫，小声劝道，“你还年轻，我们只是担心你被骗而浪费青春。”

唐繁锦的心跳得极快，仿佛即刻就要跃出胸膛：“可我已经27岁了，我不再是小孩子！我有自己的思考和判断。”指尖掐入掌心，逼迫自己去说些难听的话，“我是一个独立自主的人，不是你们手中的玩具。”

手臂因气愤而发抖，她大步冲回房间，‘砰’的关上了门。

声响回荡在屋内，父亲皱眉，将电视声音调低：“月入2万？这视频博主到底做什么的？”嘀咕着，转而看向妻子。

母亲摇了摇头，眼里却有自豪的笑：“不管做什么，我家女儿都很优秀。”

关上门，就听不见屋外的动静。

唐繁锦将耳朵贴在门上，双手撑在旁边，一个劲儿地辨认，却始终听不出头绪，呆站半晌，终是沮丧地垂首：“反正话都说完了，一切就顺其自然吧。”

简单洗漱后，她靠着抱枕给蒋玉涛发信息：“我和爸妈说开了。”想了想，又补充道，“应该说开了吧......”

“那就早点睡觉。”

蒋玉涛许是在等她的消息，极快地回复，“没什么好担心的，因为你很强大。”

“又在满嘴跑火车。”

唐繁锦嘟囔着，忍不住垂眼笑出声，清清嗓，指尖在按键停顿着跳跃：“那就晚安。”

“好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