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施楠临走前的那句话，周瑛这一路上都面对着顾蒙的冷脸。

苍天啊，她真的好无辜哦。

当初在蜂洞中，那个场合，她也就随口一说，不过就是些客套话而已。

可谁知，不仅施楠当真了，顾蒙也当真了，还吃醋了。

虽然顾蒙吃醋了，但周瑛有点开心。毕竟，这说明顾蒙心里有她，顾蒙在乎她。

只不过，平白被冤枉和施楠有什么牵扯，周瑛觉得自己好委屈。

而且，顾蒙还不肯听她解释。不管她说什么，顾蒙都一声不吭。

这样诡异的氛围，一直持续到西南大营。

周琼见到他们安然归来，自然是喜不自胜。只是，她想到近日以来日渐胶着的战事，没多久，便又开始愁眉不展。

周琼看着沙盘，指了指里州一带，说道：“约莫三个月前，也就是二皇子你‘死去’以后，蛮族不知为何，忽然停止了进攻。”

她又指向位于里州西南方的北舍一带，继续道：“后来他们退至北舍，再无异动。”

周琼抬头看着顾蒙，“据探子来报，蛮族似乎是在搜寻什么人。”

“我们原来猜测，蛮族是否也在寻找你的踪迹，但事实上，似乎并非如此。据说，他们在找一个女人，好像是他们的军师。”

顾蒙垂下视线，静静思索了一番。

他想，会不会有这样一种可能？

因为他和施艳如此相似的面孔，让蛮族以为施艳出自顾朝。正好，当时他又被那侍卫劫走。他们该不会以为，是施艳带着自己越狱逃跑了吧？

这么一想的话，那么，施艳此番前去蛮族，岂不是自投罗网？

周琼继续道：“两个月前，蛮族再次对里州发起进攻。郡守率领全城百姓，奋力抵抗。我们得到消息后，便派了五万军队驰援里州。”

“蛮族现在的打法很奇怪，一会儿打，一会儿停。和前些年天壤之别，着实让人摸不清路数。”

“现在里州和蛮族还在僵持中。里州百姓饱经战乱之苦，怕是坚持不了多久了。”

“即便你们不来，我们也准备向朝廷上报，看是否能抽调兵马，一鼓作气打到蛮族大帐去。”

顾蒙沉吟片刻，才道：“将军先不用心急。关于蛮族的事情，不妨再等个两三日。有些事情，我需要先确认一下。”

顾蒙想先观望一番，看看施艳是否真的和蛮族一拍两散了。

如果是真的，那么他们也就多了一分胜利的希望。

西南大军迟迟不敢全力进攻，也是因为，前几年蛮族忽然用兵如神，颇有成效。因而，西南大军打得相当艰难。

虽然以人数优势取胜，也不是不可能。但在战场上，人命如草芥，用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方法打仗，还是太亏了些，实在是不可取。

而现在，顾蒙早已得知，当初蛮族不过是多亏了有个脑子好使的施艳而已。

若是现在蛮族与施艳闹掰了，西南大军取胜的希望，不就更大些了吗。

&&

蛮族营帐入口，两名守卫伸出长矛，拦住施艳一行四人。

“来者何人？报上名来。”

施艳挑挑眉，斥责道：“新来的？眼瞎吗？连我都认不出了？”

两位巡逻的士兵恰巧经过，见此处有些争端，便问道：“怎么回事？吵吵嚷嚷什么。”

那士兵走过来一看，见到来人居然是施艳，神色颇有些惊疑不定。

“军师大人，你回来了？”

他的面色有些古怪，示意同伴先行去通报。

守卫见士兵认出来人，便放了行。

施艳眼见那士兵神色有异，也未戳穿，只笑眯眯地摇着羽扇。

“我才离开了多久，怎么都不认识我了？”

士兵拱手赔笑道，“军师莫怪，这守卫是新来的小兵，不认得军师也情有可原。”

施艳不再吭声，只慢悠悠地往主账方向走。

那士兵站在原地，目送他们四人离去。

片刻之后，忽然有十几人从各处赶来，汇集在他身边。

那士兵收了笑容，正色道，“主帅有令：见到施艳后，围捕她。最好是活捉。你们几个，跟我一起前去，埋伏在主账外。”

“得令。”

蛮族统帅金旭东此时正在与手下商议布防之事，忽见一人掀帘进门，身后还随行三人。

“见过将军。”施艳拱手行了个礼。

金旭东皮笑肉不笑地看着施艳。

“我道是谁呢，原来是我那神出鬼没的军师啊。”

听出金旭东口中的嘲讽之意，施艳依旧面不改色。

“数月之前，家中长辈忽然生了疾病。事出突然，我便来不及向将军告假。还请将军宽宥。”

金旭东冷哼一声，阴阳怪气道：“这可真是巧了。你离开那一日，偏偏那顾朝的二皇子，也没了踪影。”

施艳义正严词，“将军英明。此事绝对与我无关呐。”

金旭东不置可否，他的目光转向施艳身后那三人，态度有些不冷不热。

“这些是什么人？此处是军机重地，外人岂敢擅自闯入。军师，这点道理，你不会不懂吧。”

施艳解释道，“回将军，这人是我胞弟，另外二人是我族人。”

金旭东神色莫名，他看着几人戴着的帷帽，心里的不满渐渐加深。

“是吗？既是你亲近之人，为何还带着帷帽？”

“这......”施艳有些迟疑。

然而，施楠等人，不知施艳与金旭东的话中机锋。

他们担心，自己戴着帷帽，会被认作刺客之流，连累施艳，因此，三人便摘下了帷帽。

金旭东看着施楠，满腹狐疑更是藏都藏不住。

他记得，二皇子和施艳长得一模一样，如今堂下又多了另一个相似之人。

这个施艳，果然是和顾朝皇室有关系的吧。不然怎么那么巧，这三个人的长相这么相似。

金旭东大喝一声，“来人。”

一队人马鱼贯而入。为首之人，正是刚刚在门口巡逻的士兵。

金旭东指着堂下四人，“给我把他们抓起来。”

施艳挑挑眉，“将军，这是何意？”

金旭东不屑道，“好你个施艳，当初假借隐族之名，投奔于我。这些年来，你获悉我军中不少机要事务，想必是早就泄露给了顾朝军队了吧。你这等小人，欺骗我蛮族在前，暗害我蛮族在后。我金旭东今日便要取你性命。给我杀。”

施艳着实无奈。

她对金旭东，从来都是实话实说，不曾欺瞒。

然而，自顾潇被捕之后，她和蛮族的联盟关系，便开始破裂。

如今看来，金旭东是早就不信任她了，放任她进营帐，也不过是为了瓮中捉鳖。

唉，看来她还是高估了她在蛮族军队中的威信了。只可惜，多年部署，尽数毁在一朝。

众人拿出武器。

双方对峙着。

施楠凑到施艳耳旁问道，“大姐，如今该如何？是留是走，你说句话。”

施艳叹了口气，“都这样了，留下来也是个死，还能如何？打吧。”

双方战况激烈。

隐族族人，自小习武，武艺相当精湛。

奈何蛮族士兵手持长矛或者长枪，更有近身者，拿着长刀。

双方你来我我，再加上营帐太小，帐内人数又太多，打起来还算是势均力敌，只是多少有些施展不开。

施艳夺过一把长刀，先是一刀砍了那失刀之人，而后一个回转身，划破营帐。

战场转移到了营帐之外。

越来越多的士兵，闻声赶来，逐渐形成包围圈。

隐族四人背靠背，挥动武器的手一刻不停。

施楠抽空问道，“怎么办？他们人太多了，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我们迟早会被困死在这里。”

施艳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她从衣服中，拿出一个哨子，用力吹了一声。

片刻之后，有两匹白马不知从哪里钻出来，哒哒地跑向他们。

一匹大马，另一匹稍小些。

马儿并不避让，只管往前横冲直撞。

士兵纷纷躲闪，愣是给它们开出了一条道。

施艳翻身上了大马，她骑着马砍了一圈人后，伸手握住施楠，将他拽上马。

然后，她又将围攻另外两位族人的士兵，一一击败。

族人也效仿他们上了小马。

施艳夹紧马腹调转方向，马儿顿时沿着来路离开。

眼见路边似有士兵，欲用弓箭射杀他们。

施艳顺手夺了那弓箭，递给施楠，施楠便一路用弓箭反杀远处的士兵，族人则在近处辅助。

隐族人从小在山谷中，那周围多的就是深山密林。

弯弓打猎，于他们而言，自然是不在话下。

眼见将离开营帐，施艳拿过弓箭，看着百米之外冷眼旁观的金旭东，咻地一声射了出去。

这个草包，她忍了很久了。

利箭穿过金旭东的脖子，他瞪大眼睛，倒地不起，片刻后便没了声息。

“将军！”

周边的士兵立刻围了上去，也顾不得施艳这边。

待到身后再无追兵的踪影，施艳等人这才缓了些速度。

施楠摸了摸身下的骏马，脸上露出羡慕的神色。

“这马是哪来的？怎么这么听你的话？”

施艳有些得意，忍不住炫耀起来。

“我在蛮族这些年可不是白呆的。蛮族擅御马，我偷偷学了些皮毛，倒也够用。偶然一日，在山间遇见这匹白马。我跟了它很久，它才肯接受我。”

她温柔地摸了摸白马的头，轻声道：“我给它取名叫踏雪。听说，雪就是白色的。”

西南四季如春，极少下雪。即便有，落到手上也成了水。

所以，她从未见过真正的雪。

施艳看着另一匹马，也介绍了它的来历。

“这匹马是踏雪给自己找的妻主。我也是废了很久的功夫，才让它认我。你看，它的额头上有一点黑毛，我叫它墨点。”

施楠爱怜地摸着墨点柔顺的毛发。

他手上的动作不停，眼神却有些茫然，转头问施艳，“大姐，我们现在去哪里？要去找周姑娘他们吗？”

施艳不由得叹了口气。

是啊，该去哪里呢？

“等他们知道金旭东死了，估计就会主动进攻了，此时并非与他们汇合的恰当时机。何况我原本还是蛮族军师，也不好贸然出现在西南大营。”

施艳转头看向施楠，忽然想起了之前施楠说的话。

“之前你不是说，想去京城吗？”

施楠点点头。“我是想去，可是，也不仅仅是京城，我还有好多地方都没去过。”

施艳转过头，看着前方，心中有了新的方向。

“里州很快就要战火重燃。既然如此，那我们便绕道中县，一路北上吧。反正我们现在无牵无挂，就当是出来玩一趟，也不亏。走吧。”

她夹紧马腹，马嘶鸣一声，奔向前方。

无论是群龙无首的蛮族营帐，还是蓄势待发的西南大营，都被她抛诸脑后。

天下之大，何处不可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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