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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二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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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傍午,在老管事的引领下,杨兆的身影出现在院中。

杨夫人又惊又喜地迎出房门,“夫君怎么亲自来了?”

简单寒暄一二,杨兆进屋一落座,见左右无人,便开门见山地问:“夫人来的这几日,可有见过太傅?”

“太傅?!”杨夫人心头一紧,腮边的肉几不可察地搐缩,勉力稳住心神,掩饰道,“妾只知王老太医之孙在此探亲,可未听谢府人说太傅也在这里……”

杨兆打断她,“大都督的话还能有假?”

端茶到门口的杨明敏听到双亲的对话,一失神坠了手中的茶盏。

“久没见你父亲竟就激动成这样!再去倒一盏来!”杨夫人本是想替杨明敏掩饰失态,但乍一联想那秘而不宣的禁忌中牵连进来的可能会是当朝太傅,她亦有些自乱阵脚,语气听上去便像是在苛责。

杨明敏作为当事主又怎么会想不到这一层,看母亲色厉内荏的反应,十之八九亦是猜到了前夜那个“大人”,便是权倾朝野连他父亲都闻之色变的太傅……如此一来,自己会不会成为他拿捏父亲的把柄……她的天灵顿遭闷击,六神无主地转去茶房。

杨夫人在这厢惴惴不安,杨兆双手抓在太师椅扶手上开握几番,撑起身来,“我去打个招呼,你跟敏敏收拾下,等我回来便出发。”

“夫君!”杨夫人神色大变,叫住杨兆却欲言又止。

“怎么了夫人?”

杨夫人袖下的手狠掐了自己一把,极为牵强地一笑,“妾……是担心,夫君过于疲惫……”

“不妨事。”

杨兆没见着人,他被告知太傅出府了。

一直过了中食的点,还没等回人来,因顾及到长洲还有大一堆公务等着他回去处理,杨兆不敢耽搁,只得悻悻地决定即刻启程。

谢膺挽留无果,携妻儿将杨氏一家送至东门,正当两下寒暄之时,一辆马车驶进了门前的巷子,马头对马头地停在了杨兆马前。

车门一开,王商陆、怀渊先后从马车里走了出来。

杨兆整了整衣襟,恭恭敬敬地施礼,“太傅。”

“杨长史。”怀渊自己不觉,从他口中吐出的那个“杨”字,在空气中,挑出一道弧线才落地。

与裴骘时时处处如履薄冰的八面玲珑不同,怀渊本就生于先神发轫之地,再加上独守东荒那段含明隐迹的经历,在他的骨血里,压根就不需要左右逢源。就好比现在,他拿不准的点其实是“你是杨长史?”,而不是“你怎么在这里?”

但听这口气,杨兆心里却是一咯噔,也不知太傅是不是并不想在此地见到他,后脊梁顷刻间浮起一层白毛汗,口中嚅嚅,“下官来此接迎妻女。”

怀渊漫不经心地点点头,回身朝车门处伸出手臂,轻车熟路地扶王苏木下马车。

周遭瞬间安静了片刻。

午后的太阳明晃晃地挂在天上,怀渊跟王苏木立在没什么遮蔽的暖金白光下,耀眼夺目。

杨明敏立在母亲身后,在看清太傅的容貌后,她垂下眼睑,本意是想遮住自己的视线,但就像看过炫目阳光后眼前会留下短暂的视盲一样,她砰砰直跳的心里,只余一片茫茫的乌金,许久之后,中间渐渐烙出一个身影。

“太傅,杨长史等你许久了。”谢膺的话打破了两拨人的僵立。

“扈辛之让你带话给我?”

杨兆起初确实没打算亲自走这一趟,不过因为扈辛之随口一句“你若是去就问问太傅在何处过年”,就让他改了主意。凡夫俗子,有几个能摆脱权力的诱惑,尤其是对久混官场的人而言,能抓住一切在上锋跟前露脸的可能,是一条向上的捷径。

杨兆既然见到了太傅,当然不可能单单问他在哪里过年,长洲城百废待举,借着江堤重建的时机,江防如何重新布置,这些让扈辛之头疼的问题,都需要问过太傅的意思。

如此一来,一时半会儿也走不成了。

谢老妇人拍拍杨夫人的手,宽慰她,“男人啊,干什么都想一出是一出的,半点都不顾及女人的感受,这会子出发,到长洲也是大半夜了,且不说年下道上太不太平,城门关着,你们娘儿俩不还得在外借宿一宿?”她声不高,走在前头的怀渊跟杨兆却都听得一清二楚。

杨兆面上滑过一丝尴尬。

一行人各回各自的院子,谢老夫人叫住王商陆,“照月啊,我头有点重,你来替我瞧瞧。”

王商陆一听这个就紧张起来,两步上前扶住她,关切道:“外祖母,可是夜里受了风?四娘针法比我细,我让四娘给您灸一灸吧?”

谢老夫人意有所指地捏了下他的手指,“你先瞧瞧再说。”

王商陆瞬间就懂了,外祖母这是有话要单独同他讲。

等走到四下再无外人之处,谢老夫人忙不迭问:“照月啊,你也老大不小了,你的婚事,你娘还不抓点紧?还是说王老大人另有安排?”

王商陆大剌剌地回:“这有什么可着急的呢……”

“还不急?四娘是不是转年就二十有三了,你不定下来,岂不又要耽误她出阁?”

王商陆闻言一怔,掩饰性地挠了下脸,“四娘她跟太傅,被您瞧出来了?”

谢老夫人在他手背上拍了一下,“我是老,但我还没老糊涂,四娘那孩子也算苦尽甘来,你可莫要做那不识趣的。等你回京,我给你娘写封信你带给她,儿子不开窍,做娘的可不能犯浑。”

“也不会那么快吧……”

“不然你以为,想当年裴延辰那般芝兰玉树的探花郎,东平县主是如何先于公主嫁进裴家的?”

“啊?!”

怀渊对于危险有着格外敏锐的嗅觉,借杨兆之口,他再一次捕捉到不确定的气息。

杨兆一家走后,怀渊独自在水边坐了许久,看斜阳穿石,就像四万多年前他一个人枯守东极时那样,孤寂的似乎都能听出东泽大荒的心声。

抛开他入莲世的初衷不谈,单就是顶着裴骘这层身份,他也理应即刻返回长洲,但此时此刻的他,却在迟疑、拖延,甚至像个凡人一样,还试图为自己的优柔寡断找寻理由,他不想否认,理由只有一个,便是身后走近的那个人。

“大人遇到难事了?”

怀渊执起她的手,将她带到自己身侧坐下,“四娘,我该回长洲了。”

“是长洲又出事了么?”

怀渊目不转睛地看着她,“还没有,但也说不好。”

“这样。”王苏木点点头,她瞧见怀渊的眸中蓄起复杂的情愫,似遗憾、似留恋、似不舍,支离破碎地拼凑在一处,流星般在他眼中转瞬即逝。

她正要问,他却移开视线,开口道,“你留在越州,年后看形势,若一切顺利,就跟照月一道回京。”

听到可以回家的消息,王苏木头先反应自然是很高兴,但很快,她冷静下来,“大人呢?”

“等江左局势再稳稳。”这只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因货真价实的裴骘回归在即,他没有再寄身下去的意义。

世道无常,他于她只是此间人生路上的一个匆匆过客,而跳出轮回方界去看,她于他又不过是镜花水月。可草木亦有情,就算她只是莲世中的一个幻象,也在他广袤的心原深处,悄无声息地扎根发芽。

怀渊再次深深凝视她一眼,或许,这便是他跟王苏木单独话别的最后时刻。

既为天地战神,便要有杀伐果断斩除一切羁绊的魄力,这是他摆脱不掉的业力。

翌日一早,太傅便快马回了长洲。

王苏木依旧跟着王商陆去广安堂,但人却安静了许多,闲暇之时,她便透过窗户望着后院发呆。

再有一日便是除夕了,谢府上下都沉浸在年节前忙碌的喜悦中,粹美园内窗花宫灯样样不缺,却依旧稍落冷清。

谢老夫人派人送来了新衣让兄妹二人试穿,道是若有不合身的地方,衣匠也好调改。

兄妹二人分头换好新衣,重新在花厅碰头,王苏木福了一礼,口中唱诺,“三阿兄新岁维祺,万事胜意。”

王商陆亦有模有样地回礼,“四娘万福骈臻,长乐未央。”

话音落下,兄妹二人笑作一团。

王苏木从袖中抖出一枚簇新的山君荷包,双手递过去,“阿兄,老规矩,山君迎新,过去二年都缺漏了,还望阿兄既往不咎。”

王商陆垂眼看着那枚绣工精巧的荷包,唇角的笑意渐渐化作眼眶的红润,他伸出指尖,珍之又重地沿着山君的轮廓勾描,嘴唇微颤许久,才似立定心意,“四娘,去找他吧。”

腊月三十,扈辛之跟怀渊议完公事,“瞧你脸色不大好,你也别回山庄那边了,下午跟我去泡泡热汤洗洗晦气,晚上一道过个节,如何?”

怀渊略一思忖,“泡汤可以,之后我回山庄,有些累。”

扈辛之知他大病初愈,也不强求,“也罢,汤泉离庄子不远,那我就派些人手过去帮衬老吴,横竖你们也得吃年饭。”

怀渊对此倒是无可无不可。

是岁冬天,江南的雪似乎格外丰沛,未时刚过,太阳就没了踪迹,空中纷纷扬扬洒起了雪。远处间或传来一两声鞭炮砰啪的脆响,当是顽皮的孩童等不及天黑,先偷放几个过过瘾。

扈辛之担心再晚些山路会积雪泥泞,便先行下山回城了。

怀渊在池中一直坐到天色泛青才起身,不疾不徐地踩着一条石阶铺就的近路走回山庄。

扈辛之派来的人当是到了,庖厨炊烟直上,人声混杂着刀板有节奏的叩击声,年节的喜庆热闹悉数归拢于那一处。

怀渊双手拢在袖中,心如止水地踱进他的院子里时,灯火深处,腊梅树下立着的伊人笑吟吟地转过身来,熟稔道:“大人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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