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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第 3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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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霈川问:“你知道师尊他什么时候能醒吗?”

月老说:“现在还不知道。”

霈川问:“那什么时候能知道?”

月老用枯瘦的指尖指了指自己的胸口,说道:“等她快要醒来的时候,我这里会有感觉。”

霈川惊讶的看着他。

月老露出一个笑容:“很神奇是不是?”

霈川不解:“为什么?你们究竟是什么关系?”

月老指了指神树旁边的一个方向:“沧海桑田,当年这里还不是禁林,只是一个山清水秀的山庄,那里有一座茅草屋,是我的家。我出生之时,这棵神树已经存活了三代,我们家祖辈一直都在照料它。很奇怪的一件事,我说给你听,我们家里的长辈,只有在诞下后代才会去死,只要不生孩子,生命就没有尽头,可我们是凡人,不是神仙。我冥冥之中有一种感觉,好像我们出现在个世间,就是为了守护这棵树。”

他那一双锐利的眼睛盯着那棵神树,温柔的像看一个情人。

霈川心里忽然有种不适,他强制按下那种异样的感觉,说道:“那么,这棵树和我的师尊到底是什么关系?我师尊真的脱胎于这棵树吗?”

月老道:“曾经有很多人都怀疑她是妖精,但是妖精有魂无魄,轻易就能看出与人的不同,瑰臻魂魄俱全,她不是妖。”

她不是真的妖,而他却是真的魔。

霈川靠坐在树下,又摸出了那本随身携带的秘法。“我师尊给我留了东西,说是禁书。”

月老淡淡道:“我知道,前些日子她找我偷偷借书,我没问她干什么,原来是给你准备的。”

霈川请求道:“前辈可以通融一下,将书借我几日吗?”

月老答应的很容易:“当然可以,下次再来的时候,我将书带给你。”

霈川道:“我知道此事有违门规,希望不会连累到前辈。”

月老道:“我这一把老骨头,这些年也没人管我,一本书而已,等你把它抄完再放回去就行了。但是我得问问你,那本书,你是只想看看,还是真心想练。”

霈川道:“自然是真心。”

月老叹了口气:“剔骨洗髓,非常人所能忍受之痛,也许会走火入魔,也许会经脉尽断而死,曾经有人在这上面栽过跟头,下场很惨,所以它才会被称为禁书。瑰臻那丫头来找我时,我便劝她慎重考虑,如今我再劝你一遍,没有什么比命更重要,务必慎重。”

霈川意已决,他向来是主意很正的人:“多谢前辈告诫。”

离开禁林时,月老仍然不肯走,霈川回头看着他的背影,那佝偻的身影已经快融入到黑暗中了。

霈川能感觉到他身上那股沉沉的暮气。

确实如他所说,他命不久矣了。

他能活到现在,全凭他一生没有子嗣,他是为了守护神树而生,他若是死了,那神树会怎样呢?

霈川第二日便如约又来到了禁林,月老仍然在神树下等他,交给了他一本封皮破旧但保存完好的书。

霈川如获至宝。

他将书压在手里,却一直不敢剑走偏锋。江南的秋日十分短暂,还没咂么出味儿来就入冬了。

霈川是从北地雪山而来,活了一百多年头一次到江南。

江南的冬天不常下雪,但天总是阴霾的。

霈川体质特殊,不在乎冷热,但很是不喜欢这沉闷的天气。

百草堂那边送来了两套崭新的冬装,霈川留意看了一下袖子,上头绣的仍是百草堂的徽记。

霈川的生活轨迹已经变成了固定的三点一线,晨起时练完功看一眼瑰臻,再去拜访岫云草茅,灌注灵力以护持瑰臻的命灯,再然后前往霓霞仙谷的藏书阁,他会一直在那里待到天黑,等到人都走光了,才起身乘着夜色赶回东山。入了夜,还要常常往禁林里走一走,巡视一下护山的封印,或者去探望一下神树,与守在那里的月老聊几句。

年关将近,桂花手里的弟子终于得以脱离李桂的掌控,可以在仙谷里随意走动。

霈川突然间感觉到仙谷里人多了不少,藏书阁里也一下子热闹了起来。霈川有好几次去到藏书阁,看着摇臂上人满为患的人头,甚至有两三个人共用一个座椅的,忙不迭躲了出去。

再下一次,他吸取了教训,调整了自己的时间安排,清晨天一亮便到藏书阁门口守着,这才能占到一个位置。

仙谷中的其他弟子与他不相熟,碍于身份,心里满是忌惮,也不大爱来沾他的边儿。

四处都吵吵闹闹,唯独霈川所在是一片难得的安静。

可惜好景不长,年轻人实在是太能闹了,很快有人不满霈川总是独自占据一个位置,而且一呆就是一天,口舌上的抱怨,霈川不理会,他们便开始动手了。

有一天晚上,霈川看时辰差不多了,准备起身回去,却发现摇臂卡住了动不了。

霈川早已弄清楚了这机关的运作方式,知道是有人把他嵌在下面的戒指给取下了,以至于他被架在这里不能动。

十丈多高的地方,低头看地面都是一片渺茫。

那群年轻的弟子,御剑都没学明白,勉强能离地十尺就算是学有所成了,便天真地以为同龄人都一样,十丈多高还不吓坏了。

霈川晓得外面有很多双眼睛在偷看他,他不慌不忙的将书放回到架子上,一跃而下,衣襟兜着风,燕子投林一般,落地轻盈,也没发生什么声响。

于是不光外面偷瞧的弟子呆住了,藏书阁内值守的师兄们也都侧目。

霈川假作什么也没发生,一声不吭的离开。

藏书阁里,弟子们望着他的背影,不知是谁叹息了一声:“看哪,魔的力量,同样是一心向道,生而为魔,天赋就高人一等,你们说这是什么道理?”

到了年关下,有一桩大事沉甸甸压在众弟子的心头,那就是年后门内弟子的大比。

公平起见,弟子之间不会越级比试,可看着霈川这架势,是要准备力挫群雄了。

桂花洲的弟子在外吵吵嚷嚷,却有一人始终没有露过面,那就是陆斯言。

自从魇魔的事毕之后。

陆斯言守在李贵的膝下,经历了三个多月的静心修炼,如今禁令解除,他也没有出来闹腾。

他依旧日复一日,夜复一夜的练剑,卯时起,亥时归,风雨不动。

他拜入师门之后,与同龄的师兄弟关系一直不太好,也只剩下从前的同门还拿他当大师兄敬重,但此人的性情实在是关于木讷,疏远在所难免。可这倒是清静了他,没有人去闹腾,也没有人打扰,这一批新弟子中,他是最快学会御剑飞行的弟子,也是最先修完了全部入门剑法的人。

李桂平等的关注着自己的每一个弟子。

陆斯言是难得心静的孩子,在入门剑法全部修行完成之后,李桂没有在传授他新的东西,而是叮嘱他每天练剑十遍。

剑法这个东西,精妙微玄,常练常新。

陆斯言本就是以剑术入道,一开始的枯燥凭借意志熬了过去,逐渐的,他意识到了师尊的深意,一套剑法的万般变化,都被他吃进了肚子里。

这一批弟子里,李桂最看好陆斯言,但年后的门内弟子大比,李桂却不怎么抱希望。

因为有霈川在,别说是新弟子,门中算上所有的二代弟子,能与他抗衡的也不多。

今年的江南破例下雪了,正好是除夕夜。

仙谷里处处亮起了漂亮的彩灯。

深居简出的掌门会与众弟子齐宴。

霈川到草茅帮忙护灯时,见到了掌门。

掌门负手站在灯前,对霈川说:“今日宴请,你不必去。”

霈川望着他清瘦的背影,说了句是。

他本来也不太爱凑那热闹。

可掌门接下来说:“你就守在这里,守好你师尊的命灯,哪里也不许去。”

敏锐如霈川,瞬间神色凝重下来:“请掌门明示。”

掌门回头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有些话不宜说的太明白,你能意会到就好。”

那一眼轻飘飘的,其中所带的威慑力,令霈川不自觉的服从。

掌门是有手段在身上的。

霈川在藏书阁看过曾经的仙历,对这位长相年轻的掌门不敢有任何轻视。

除夕夜,可能要出事了。

仙谷里,夜半时分,管弦乐奏起的那一刻,霈川端坐在隔断后,无声无息,不动不燥,在这偏安一隅的寂静中,一丝微弱的声响传进了他的耳朵里。

院子里有人潜进来了。

两个人。

霈川攥紧了手指,依然坐的住。

门被撬开了一条缝隙,潮湿的冷风呜咽着灌了进来。

来人很小心。

他们耐心蛰伏了许久,终于找到了这么一个好时机,掌门离开草茅,仙谷弟子齐聚大殿,别处的守卫稀疏,是下手的最好时机。

瑰臻的命灯忽闪了一下。

门彻底向两侧敞开。

两个身穿黑斗篷的人及其小心的绕进了屋子里,他们显然提前做过准备,没有触碰屋子里的阵法,最终站在了灯前。

剩下最重要,也是最狠辣的守护阵。

外面的大殿里忽然一盏浮灯炸开,琉璃的碎片伤到了一位弟子的眼角。

外面顿时混乱了起来。

浮灯一盏接一盏的爆开。

草茅中的两个人亮出了一张黄符。

霈川一眼看见那符纸,就觉得不正常,那不是仙家常用的诛邪镇魔符,而是绕了一层一层的魔气,明显是邪物。

外面热闹声起的时候,那二人狠狠的暴力冲撞阵法,邪符逼近那盏命灯,灯影乱晃,在墙壁上投下张牙舞爪的影子。

那灯影的挣扎映在霈川的眼睛里,让他怒不可遏。

待到两扇门啪得关上,周围明珠光影大盛,掌门回来了。霈川知道这是自己该出手的时机。

他飞身而起,冲破了竹制的隔断,破碎的竹片直刺那两个不知死活的狂徒,封住了他们所有的后路,下手狠辣毫不留情。

霈川与利器同时逼上前,他单手成钩,直掏其中一人的心口。

是他怒极了本能之下的反应。

就在他要活生生掏出那俩人的心是时,遇到飞来的符咒缠住了他,令他忽然之间动弹不得。

而那两个人见事败要逃,才刚走出一步,便被一道看不见的结界弹了回来。

掌门推门从外面走了进来,霈川转动眼珠望过去,发现在场竟然不止掌门一人,髓芝和李桂分别立于掌门的身侧,更有两个陌生的面孔,一男一女,脸色难看的望着这一切。

霈川发现自己能动了。

他从半空中落下,自觉退到一侧,脱离了众人的视线。

李桂提着剑,挑开了那两人的斗篷,说:“大半年了,兴风作浪不消停,是该看看二位的庐山真面目了。”

斗篷被彻底掀飞,两个畏畏缩缩的人见了光,第一反应是捂住脸。

站在最右侧的那个男人上前一步,霈川不认得此人是谁,确认得他随身佩戴的宝刀。

琼州府。

下一刻掌门对他的称呼更加做实了他的猜测。

掌门道:“府主,既然这两位出自您门下,我不便越权处置,请府主带回去自行定夺吧。”

竟然是琼州府的府辅助。

府主一言不发,缓缓拔出腰间佩刀。

那二人一见事情不妙,当即跪地讨饶,想求府主宽恕,饶他们一条生路。

琼州府府主,生的就是一副铁面阎王的相,闭上眼睛不听着二人的辩解和求饶,一刀当场了解了两个人的性命。

李桂悠闲的收剑,沉默了片刻,凉凉的说了一句:“可惜了……”

掌门问:“你可惜什么?”

李桂说:“可惜不能再往深处审一审,人这一死啊,浑身秘密要钻进地底下去了。”

琼州府府主黑着脸扯出一个笑脸,那简直是比哭还难看:“是可惜了,李长老这话说的迟了,但凡早一步,本府也不能让这两人带着秘密去死。此番是本府的不是,行事莽撞,欠考虑,还请诸位仙友海涵。”

另一侧的女子是神月山的圣女,此人倒是很好辨认,穿衣打扮,跟江湖上流传的画像一模一样。

圣女也笑了:“府主清理门户,我等外人自然是无权置喙,但彼此这么多年的旧交情,也容小女子多嘴一二,仙门百家如今一派祥和,虽各自成门立派,却也有强敌环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府主当然是明事理的,可底下的孩子们年轻气盛,少不了耐心教导。府主可上点心吧。”

琼州府府主看不出情绪,应了一声:“圣女所言极是,本府记住了。”

他们一言一语敲在霈川的心上,他忽然之间明白了。

这一回,其实是门派之间的暗斗。

霓霞仙谷看似赢了,却也输了。

琼州府虽然吃瘪,但却扳回一城。

大家彼此心里都清楚,此事若继续审下去,定有更多见不得光的肮脏。

可这两人已死,便只能到此为止。

许许多多的事情没有办法继续查下去,只能暂时算了。

其实这场拉锯从瑰臻沉睡的那一天就开始了。

整整小半年的时间,走到这一步,都是算计到头了。

琼州府府主令人拖走两个弟子的尸体,转身时看见了霈川,说道:“这就是你们收容的那位魔子。”

掌门说:“是他,拜在了东山瑰臻君的门下。”

琼州府冷笑一声:“倒是听说你们有人夸他道心坚定,一心向善,可我方才瞧他出手倒是有几分狠辣。”

李桂也跟着冷哼:“到底还是瑰臻运气好,白捡了这样一个孝顺的徒弟,一心挂念着师尊,有危险时出手毫不拖泥带水。想想我手下那几位新弟子,若谁能有他一半的果决,我梦里都要笑醒。”

言外之意,你们家的弟子害人家师尊在先,怎么有脸反口说人家出手狠辣。身为弟子,为师报仇,当场剁了那两个杂碎都不为过。

论阴阳怪气,李桂在临仙道上这些年还是稳居榜二的。

榜首是还没睡醒的瑰臻。

琼州府府主嘴角抽搐,冷嘲热讽:“你们相处倒是很融洽。”

李桂当即道:“不敢不敢,比不得琼州府,上下一心,令人心服口服。”

髓芝恰如其分地站出来,缓和了气氛,对霈川道:“你做的很好,回去照看你师尊吧。”

霈川温顺的点点头,从里面退了出来,他应该感谢掌门,若非掌门及时出手制止了他的动作。他身为魔的嗜血天性暴露在仙尊面前,恐怕会招来无穷无尽的麻烦。

霈川后知后觉,反省自己的一时冲动,他想,不能再继续拖下去了,要尽快的脱去这一身魔子的血脉。

回到东山,霈川远远一望,惊奇的发现笑春风阁楼上的灯全部都亮起来了。

他心里怦怦跳动,心急的不肯好好走路,直接凌风飞起,径直落在了笑春风的窗外。

窗户是开着的,瑰臻一身素白的寝衣,正在屋子里的灯。

霈川从窗户中钻进去,对着瑰臻的背影,双膝跪地:“师尊。”

瑰臻没有回头,也没有答应,她手上有条不紊的在点灯,一盏又一盏,动作轻柔,隐约透露出一丝机械。

霈川凝望着她的动作,心中渐渐的升出古怪。

他站起身,绕到了瑰臻的身前,微微屈膝,平视瑰臻的双眼:“师尊?”

瑰臻的眼睛里是空的,里面有灯,有霈川,唯独没有她自己。叫她她也没有回应,拉她她也没有感觉。

霈川刚刚活泛起来的心又冷了下来。

瑰臻点完了各楼上的所有灯,然后到了院子里开始端详她的桃树。

东山的桃花在她沉睡的那一刻便荒芜了。

此刻,瑰臻抬起手,指尖聚齐了绯红的流光,那绚烂至极的法术,像亮晶晶的蝴蝶一样,飞遍了东山的每一个角落,刹那间,桃花盛开。

霈川慌乱无措,正要拉着瑰臻去见髓芝,髓芝却在半夜时追着异象自己来了。

霈川:“前辈!”

髓芝做了个安抚的手势,对他说:“别慌,让我看一看。”

瑰臻像是活在自己一个人的世界里,谁也不能分走她的目光和注意力。髓芝轻轻把手搭在她的脉上,沉吟了良久,放了下来,对霈川道:“魂魄并不完整,她还没有真正醒来,想必是刚才命灯不稳,将她惊醒了。你师尊现在与沉睡之时的状态无异,你不必当她醒了。”

霈川惊讶看了他一眼,有些不能接受:“可是……可她确实是醒着的呀。”

髓芝无奈的叹了口气:“以前这种情况不是没有过,只是持续的时间很短,你再耐心等一等,也许很快了。”

霈川站在风口,望着月色下满树的桃夭,以及璀璨的浮灯,好半天,才让心湖恢复了平静。

瑰臻安静地将自己放置在阁楼里,不肯出门,不肯下山,看上去倒是省心的很。

霈川转身走到她面前,她也没有反应。霈川喃喃自语:“师尊……您现在的心到底落在何处呢?”

*

瑰臻现在的心飞了。

就是字面意义上的飞,飞到了天上。

瑰臻重新有意识的时候,以为自己会在身体里醒来,却不想睁眼看到的是一片白茫茫的雾。

雕栏画栋,仙音缭绕。

又是这个地方。

瑰臻显然不是第一次来到这里了,她甚至对此处的道路十分熟悉,走啊走啊,便见到了一处

繁花锦簇的宫殿,门庭外篆刻着:“花神殿”。

上一次到这里来,是她重伤快死的时候。

那得是一千多年前了。

她初来此地做客,遇见了一位仙子娘娘。像瑰臻这样修为的人,能够很清晰的分辨出什么是梦,什么不是梦。

此处的景致,宫殿,如梦如幻。

瑰臻清楚,是幻,不是梦。

是世上真实存在的某一个地方,而不是梦境中的臆想。

——“你又来了。”

一位仙子从宫殿中走了出来。

瑰臻打量着她熟悉的面容,道:“上次见时你告诉我,你是百花神女。”

百花神女笑了:“你还记得,真好。”

瑰臻问道:“我怎么又来了呢?是你请我来的吗?”

百花神女说道:“是啊,我看到你新生的魂魄正在混沌中漂浮,于是把你拉了过来,说起来可笑,我们姐妹现在竟然只能以这样的方式相见。”

瑰臻新生的魂魄思考起来还有些困难,“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的东西?”

百花神女面露哀伤,上前执起她的手:“你一定要好好活着,你不能死在人间,否则你一旦进入轮回,便真的回不来了。”

瑰臻看了一眼她身后的花神殿,问道:“回来?回到哪里去?”

百花神女回答:“你的家。”

说罢,神女一挥广袖,轻薄的纱拂过瑰臻的双眼,瑰臻闭上眼睛,便觉得昏昏沉沉,想要睡觉。

她现在是新魂的状态,顾虑少了很多,想睡便睡了。但她的意识没有完全沉睡,还在睁眼观察着这个世界。

她看见自己变成了一枝桃花,那枝叶实在是纤细幼小,有几分营养不良。

百花神女淘来了一只很漂亮的瓶子,里面盛的是仙露,她被插了进去,然后本能的疯狂的击碎着水中的养分。

她觉得自己长得很快。

百花神女每天都会来给她换新的水,她的根渐渐水润了起来,枝叶也饱满了,看出来的花色泽艳丽,比人间的普通桃花还要妖冶。

瑰臻的神志也渐渐恢复到正常时的状态。

有一天她化形显身,想要去寻找百花神女问个明白。

百花神女却不知所踪了。

瑰臻站在重重的云层之上,拨开云雾,见不到人间。

心里有个声音在对她说:“该回去了。”

是该回去了。

她有些想念自己在东山上种的那些花儿了。

*

人间才短短不过七八日。

霈川肉眼可见瑰臻的神志一天比一天清明,偶尔还会认真听他讲话,虽然仍没什么反映,但霈川却觉得很开心。

院子里的桃树,将花伸到了二楼的窗口。

瑰臻趴在窗前,抬手摘下来一簇,转身就往霈川的头上簪。

霈川一动不敢动。

瑰臻仿佛发现了新的乐趣,霈川像是一块沉默不会反抗的花泥,瑰臻尽情的将花插在他的脑袋上,直到那颗头上,错落有致,开满了桃花才肯罢手。

两个人面对面站在窗前。

窗下传来了笑声。

霈川一惊,东山上来了外人,他竟然都没有发现。

低头一看,好在不是什么恶劣的人,是陆令仪。

霈川觉得自己这样剑客实在不雅,抬了抬手,却又不忍破坏瑰臻的大作。

陆令仪笑着喊道:“霈川兄,别摘呀,挺好看的。”她促狭着补充了一句“前提是你若不是个会动会跑人,哈哈哈哈。”

假如他是一盆花,他确实很好看。

霈川最终还是将一头的花摘了下来,他走下阁楼,迎了陆令仪:“你是专程来找我的,有事?”

陆令仪道:“外面都快热闹翻了,你窝在山上还什么都不知道呢!七天之后,门内弟子大比,师尊派我来问问你,你要不要参加?”

霈川:“当然要。”

陆令仪活泼的打了个响指:“我猜你也是这个答案,早听说了,瑰臻前辈想要这次大比的魁首,把桂花洲压下去,你要努力冲。”

霈川仔细问道:“门内弟子大比,是怎样的规矩呢?”

陆令仪:“既然你确定要参加,那我今日就是来与你说这个的。”

霓霞仙谷门内弟子大比,并不是弟子间单纯的过招比试。

那一日,仙谷里会开启一个幻境,叫做琳琅幻境。

每位弟子进到幻境之前都会抽到不同的任务,任务的难度差别不大,他们要做的很简单,就是在幻境中完成自己的任务,尽量做到最快,最完美。

幻境一开,短不过三五天,长却能耗几个月进去。

因为他们在同一个幻境里面完成任务,人是活的,彼此之间必定有交集,说不准哪句话哪件事,就会令任务脱离原本的轨迹,或是凭空增大难度,或是变得更为简单,都是有可能的。

其中掺杂了一点运气的成分,但是修行这回事,与运气是脱不开的。天时地利人和,都是比试的因素。

霈川:“需要我做什么?”

陆令仪道:“需要你好好休息,做好准备,比试当天不要睡过头,按时去抽取任务,然后排队进入幻境……然后啊,你就等着拿魁首吧,我已经做好准备恭喜你啦!”

陆令仪到豆子似的说完这些话,掉头就跑,因为她看见瑰臻走下楼了。

霈川转身看见瑰臻,顾不上送陆令仪下山,迎了上去问道:“您怎么下山了?”

瑰臻歪头看了他一会,神情极为无辜,单手揪住他的领子,便将他往楼上拽。

这是要求霈川寸步不能离开她的视线范围之内。

霈川乖乖跟着她上楼,然后被她安置在窗前能照到阳光的地方。

两人面对面站着,霈川忽然发现,曾经他少年模样长不大时,在瑰臻面前以表尊敬,需要低头回话。

而今,他长大了,比想象中的还要高,站在瑰臻面前,依旧要低着头。

瑰臻眼睛里逐渐有了身材,也不像前几天那样冷漠,她将目光更多的放在了霈川的身上,霈川一走开,哪怕只有一刻钟的世间,她也要出去把人给捡回来。

霈川不由得忧愁,他马上要去参加门内弟子大比了,可她着离不开人的师尊该怎么办,总不能揣在身上吧。

月老近些日子频频造访东山,他说,瑰臻快要醒了。

霈川隐约也有知觉,只是不知能不能赶得及在大比之前。

据说那一日,师尊回在幻境外等着迎自家的徒弟,瑰臻那时若是清醒了,他可以问她愿不愿意去,不愿意也没关系,瑰臻一向怕麻烦,拒绝也是情理之中,他会将魁首带回来给她看。

但凡是她想要的,他都会去尽力挣一挣。

七天的时间一晃言划过去了,霈川根本没来得及好好准备和休息,他坐在瑰臻卧室窗前的椅子上,扮演了整整七天的花瓶。

第七日一大早,陆令仪又大呼小叫的跑上了东山,喊他一起去前殿准备大比。

霈川形容不是很好看,头发是乱的,眼下铺着青黑。

陆令仪一见面吓一跳,忙问:“你这是怎么了?该不会通宵达旦练功了吧?”

霈川抓了抓自己的头发,他没回答,表情的焦躁却说明了一切。

陆令仪安静下来,小声试探:“怎么了?”

霈川看了一眼对面贵妃榻上正插花的瑰臻,轻咳了一声。

瑰臻没反应。

他走来走去,弄出声音,倒茶喝。

瑰臻也没反应,好像他并不存在。

可当霈川带着陆令仪试图走出房门的时候。

瑰臻一双眼睛平静,剔透,但却含了杀意,冷冰冰,直勾勾地盯着他。

陆令仪目瞪口呆。

霈川烦恼的表情写在脸上:“你看见了,我可能根本走不出这个门。”

陆令仪:“……这可不行,瑰臻前辈那么想要魁首,等她醒来得知你放弃了,还不得气死。”

霈川把希望寄托在这个满脑门歪点子的女孩身上:“你有什么办法?”

陆令仪简直就是百草堂中的异类,她的想法永远大胆,但是好用,她说:“不然你就把瑰臻前辈带上嘛!”

霈川:“掌门会那我赶回来的吧。”

陆令仪一脸恨铁不成钢:“笨啊,你悄悄的啊,不要让他们发现啊。”

霈川:“可行?”

陆令仪:“可以变成个什么东西,你让我想想……”

一袭白裙子的少女在原地转了几圈,两只眼睛瞥着屋子里的一切陈设,最后将目光停在了一门口挂着的桃枝上。

那是瑰臻赐予他的法宝。

陆令仪一指那桃枝:“这个,就这个!”她说:“你别带这玩意儿了,让瑰臻前辈变成它,随身带着就能进去咯。”

霈川:“不妥吧?”

陆令仪:“妥当的很,你等着,我去和瑰臻前辈说。”

霈川远远的站在门口,眼睁睁看着陆令仪蹲在瑰臻的膝下,眉飞色舞的说了几句话,然后,瑰臻狐疑地打量着他,缓缓站起身,朝他走来,在他面前,比对着那套只的模样,幻化成形,足以以假乱真。

陆令仪看了一眼时辰,说:“有我帮你打掩护,一定不会被发现,快走走走,迟到了就进不去了。”

霈川握住桃枝。

瑰臻幻化的武器没有那种隐隐的灼痛,取而代之的温润的触感。

霈川脑子完全被蛊惑了,琳琅幻境中危险重重,各家弟子都在掌门的允准范围内,堆满了一身的法宝,独他,把唯一的武器给弃了。

快到正殿时,霈川迟钝的脑子才将将转过弯,但为时已晚。

他瞥了一眼身边兴高采烈诶的陆令仪,发现她身上也没什么可以防身的东西。

霈川道:“你好像没有很认真。”

陆令仪说:“我又不为了去夺魁首。”

霈川:“那你是干嘛去的?”

陆令仪理所应当道:“去见我师兄啊,你不知道我有多久没见到他了,我好想他啊。”

是了,门内大比,陆斯言必然会到的。

一个一心只想着练剑。

一个一心只想着怀春。

霈川道:“你师兄,他是必然要与我一挣高下的。”

陆令仪:“话虽不好听,但却是实话,我师兄现在不是你的对手……但是将来可就不一定了。”

霈川:“你说的有道理。”

陆令仪:“没办法,我劝不动他,但我必然是会跟他站在一边的,到时候,琳琅幻境中我们立场相对,我在这先告个罪,霈川兄,你可要多多包容啊。”

霈川:“你多虑了。”

瑰臻变成的桃枝别在霈川的后腰上,悄悄开出了一朵花,然后又在无人注意的地方凋零,霈川头也不回,反手接住了,塞进怀中的口袋。

今天的大殿上满满都是人。

陆令仪强拉着他穿梭在人群中,挤进了最前面,跑到了髓芝身边,悄悄道:“师尊,我将霈川兄给带来啦!”

一旁的李桂耳朵一动,听见了这话,端着茶杯,斜眼瞄了他一下,问了句:“你师尊情况怎样了?”

霈川单手背在身后,脊背挺得笔直,说:“一天比一天好。”

髓芝笑了:“那就好,这些日子幸苦你了,说不准等你出了幻境,你师尊就能站在这里迎你了呢。”

霈川低头应了声是,心里却想,他的师尊可不会站在这里迎他。

他师尊可能会在幻境中醒过来抽他。

髓芝抚掌:“好了,你们来的正是时候,桂花洲弟子已经进去了,霈川,你随我百草堂的弟子一起吧。”

百草堂今年新收的弟子就一根手指头。

霈川便被安排与陆令仪一道。

陆令仪没赶上在外面与她心心念念的师兄会面,心里有点不爽快,难过的情绪快要从眼睛里溢出来了,抽了签,也没有心思研究,随手就将卷轴往半空中一抛,当着霈川的面打开了。

只见那青色的卷轴上浮现出一行发光的字:“请务必阻止不奈何海被清理干净。”

霈川一向尊崇坦诚相待的为人处世之道。

见陆令仪并不避讳他,索性也大方将卷轴展开给对方开。

他的卷轴上一行字比陆令仪的还要闪亮:“请动身前去不奈何海清理干净海中污秽。”

……

霈川与陆令仪面面相觑,他们彼此都是第一次接触琳琅幻境,万万没想到幻境中的任务是这么个玩法。

陆令仪:“我,我可真是……”

健谈如她,半天没能憋出一个字来。

霈川将卷轴收回到手里,抿着唇,说:“走吧。”

显而易见,所谓琳琅幻境,比试的不是任务,而是人。

两个人一前一后,踏进了幻境的入口,眼前一阵眩晕,再睁眼时,便是身处幻境了。

瑰臻作为他们中间的第三个人,真正的神识附着在新魂上,并不知道人间正在闹什么把戏。百花神女不见了之后,她独自又在神殿中养将了一段时日,忽的就在某个瞬间,感到了天旋地转的恶心,好像有谁在扯着她的头发甩来甩去。

瑰臻如何能忍,她的新魂就在这一刻,突破了那层无形的隔膜,飞奔着回到自己的身体中。

睁开眼睛。

瑰臻感觉到身体轻飘飘的落地上,摔了一跤,但是不疼。

紧接着,阴影覆了上来,是两颗极具压迫感的人头。

有人在喊:“师尊。”

是她那好徒弟的声音。

瑰臻睁开眼睛,循着声音望去,他的好好徒弟正伸手要扶她起来。

但那手似乎是要绕过她的后颈。

……有些放肆了。

瑰臻一把按下他的手,然后借力站了起来,打量四周,发现是一个极其熟悉的地方。

——“琳琅幻境?”

她疑惑的看向霈川:“到了门内弟子大比的时候了?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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