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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黄袍加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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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傲白身体先于大脑,一下子离开了座位,大步踏到堂中,站在仇玉身边。

她给了仇玉一个严厉的眼神,随后在他震惊与不解的目光中率先开口,“父亲,仇将军此次攻打蜀地,在擒获蜀王时发现了一批训练有素的林鸮,可用来送信,或是捕捉其余信鸽,特此献给父亲。”

段宏闻言乐呵呵地看向仇玉,似乎完全没觉察到他异样的神情,还一边招招手道:“哎呀,贤侄啊,快快快,快拿来给本王瞧瞧!”

段傲白赶紧冲妲绛使眼色,不一会儿,就有段宏亲卫擎着一只灰褐色的大鸟踏入厅中。

段宏好奇地走上前来仔细一瞧,这鸟儿乍一看不过是只寻常夜猫子,无非是长得稍大一些。

段傲白吹了声口哨。

先前叫猴娃专门训过这只林鸮,听到口哨声,它立刻乖顺地飞起,滑到了段宏肩上。

段宏本就喜爱猛禽野兽,见这威武的夜猫子温顺地站在他肩头,不由乐开了花。他大步走到仇玉身旁,拍拍他肩膀道:“贤侄送来一份好礼啊!”

他弯下身,随手从盘子里拈了只炸蚕蛹放在手心,又举到林鸮眼前,看着它两口啄掉,笑得满意极了,“至于这捉信鸽、送信什么的,便,等到闲时再观啊!”

说罢,许是见众人都差不多吃饱喝足,段宏将这林鸮还到亲卫手上,接着回到主位,斟了一杯酒肃然道:“今日宴席,其一是为庆贺西北守关得胜,将那贼心不死的延徐陀、都仁二部打回草原!萧关一役,多亏姬将军大义,然而姬将军身体抱恙,今日未到,咱们便朝西遥敬他一杯。”

他转头看向段傲白,眼神中却饱含警告的意味,“再说这龙门关,直面延徐陀十万铁骑,此关能守住,全要依仗仇将军与段都尉!咱们再敬二位一杯!”

连饮两杯,段宏面上却半分不显,接着又斟满道:“这其二,是为咱们南征得胜,除掉了那东南之害,关修义!诸位随段某征战,段某敬各位!”

而后,他竟是端酒走过厅中,在所有将帅面前一一驻足躬身,待敬过一圈,他又回到主位继续说道:“这关修义目无纲常,尊卑不分,残害太子,可谓是无耻至极!”

言至此处,段宏眼角竟是泛起泪光来,将酒饮下,他直接掩面而泣,口中还喋喋不休道:“可惜段某到底是无能,不曾提早察觉那关修义之野心,未能及时救下陛下啊!”

就在此时,步无悔忽然大步出列,竟是直直跪倒在段宏面前,“王爷对大阽一直是忠心耿耿,然而先帝被妖妃所害,太子又被那奸贼关修义加害致死,关阽宗室现已无人!”

而后,步无悔也随段宏一同悲泣起来,“如今天下无君,必将大乱,末将恳请王爷以国土安危、万民生计为重,重立基业!”

他在段宏故作惊诧的目光中重重叩首,“臣等愿策王爷为天子!”

其余诸将包括段傲白一行人见到这番架势,也都知晓这是要做什么了,于是纷纷跟随步无悔跪了一地,齐声高呼:“臣等愿策王爷为天子!”

“臣等愿策王爷为天子!”

段宏慌忙起身摆手,就要去扶步无悔,“诸位不可如此啊!段某何德德能!”

步无悔自然不能被段宏扶起,反而神色肃然,再度下拜道:“当世唯您一人堪当此大任,您若再推辞下去,置与您出生入死的兄弟们于何地,置黎民百姓于何地?”

段宏依旧是慌张模样,焦急道:“哎!步将军快快请起!段某自是感念诸位相随,只是......"

步无悔不仅不起,反倒直接梗着脖子,双目蓄泪,“陛下!陛下若不从,臣便以死明志,血溅五步!”

说罢,起身就朝殿内立柱上撞去,段宏基忙将他一把拽住,步无悔借力再度跪倒,直接高喊道:“臣等叩见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人亦随之齐呼。

一如起兵那日的“不除奸佞不罢休”,又似攻下临安那日的“请侯爷暂行监国之职”,如今厅中,虽不及大军在身后时那般穿云裂石,却更加沉重有力,也疯狂至极。

一次一次,段宏离登上那个宝座越来越近,直到今日,他真的只需轻轻迈出一步。

段傲白盯着他的脚,他的脚动了。

段宏向前一步弯下腰,郑重托起步无悔双臂,接着冲众人虚扶一把,“众卿皆是忠义之士,既是为黎民百姓,话已至此,段某感念诸位信任,只好却之不恭了。”

段傲白不由心中暗笑,分明是自己狼子野心,却用这为天下黎民的言论蒙骗了多少人......但她还是乐意配合的,比起亲自招兵买马,从头开始,有一个皇帝爹自然是更好的起点。

戏演到此处,段傲白也算明了,段宏大概担心段鹤来丧事会影响他登基之事,她理解这是段宏能做出的事,却不理解段宏为何能做出这样的事。

或许,段鹤来再优秀,段宏再疼惜他,也得他活着,得能替段宏办事,能供段宏炫耀,能帮段宏巩固名声与人脉......能那才是一个有价值的段鹤来。

而她段傲白,更是如此。

她本就不比段鹤来得段宏重视......如果她先前坐以待毙,恐怕连这场宴会都没资格来参加。

而即便她如此努力,这也可能是她能参加的最后一场与前朝重臣的大宴。

段宏要做皇帝,她就要成为公主了——通常,一个公主只会面临两个局面,困在宫中,或是嫁出宫去。

但她要杀出第三条路,一条大逆不道的路。

借势也好,结党也罢,她总会走上最高点。

...

饮至深夜,众将士终于散去,段傲白一声不吭坐在厅中,平静地看着段宏与众人一一惜别。

段宏送走了所有宾客,段益才也喝得烂醉被仆从抬走,除了收拾碗筷桌椅的侍从侍女,厅中只剩父女二人。

段傲白先是随意一问:“怎么今日不见师公与霍郎君?他们未曾随父皇一同回长安吗?”

段宏听到那父皇的字眼,又是乐得合不拢嘴,但仍摆摆手道:“诶,为父还未曾登基,况且婵儿,不论何时你都可管我叫父亲呐!”

见段傲白点头应是,段宏才慢吞吞踱着步子走到她面前,“你师公和行砚说是回鲁地处理些月卯杂事了......似乎是行砚犯了什么错,要回去补救......”

段傲白蹙眉,心中暗暗记下,却没忘留下的目的。

段宏见她神情似是有话要说,于是道:“婵儿特地留下,可是要问为父鹤来的事啊?”

段傲白心中冷笑,想嘲讽说好歹你还没忘了我哥,却不得已深深一躬,恳切问道:“爹,女儿就问一件,我哥的丧事何时办?”

段宏抚上她后颈,语重心长道:“婵儿莫要心急,为父也想将此事风光大办,但须得待为父登基后,将鹤来追封为太子,再行下葬。”

“登基仪式至关重要,只怕夜长梦多,为父恳请婵儿体谅。”

段傲白抿唇垂首,“要等多久?”

“两月,至多两月,修好陵寝,为父再找你霍师公亲选个吉日吉时......”段宏张开一手,缓缓揉着两侧太阳穴,一边苦恼地来回踱步,“婵儿,你相信爹爹,麟儿也是为父最疼惜最满意的儿子,我绝不会亏待了麟儿啊!”

段傲白神色平静地看着段宏,看着他痛苦合眼,眉头紧皱,眼角还渗出泪来......

“女儿知道了,这便不打扰爹爹了。”段傲白躬身一礼,“女儿告退。”

她快步退出,没再管屋内隐隐传来的叹息与泣涕声,快步回到了自己的宅院。

仇玉依言等在门口。

他阴沉着脸立在院门口那棵茁壮的梧桐旁,段傲白借着灯笼微弱的光看到了树皮上的血迹。

未等段傲白开口,仇玉便忍着怒意质问道:“郡......方才为何拦我!”

段傲白十分冷静,先将他引进院中才开口道:“仇大哥,你同我说实话,方才席间,你是不是想向我爹请罪,再质问他为何不顾我兄长丧事,反而在这饮酒作乐?”

“仇玉还不至于怕了这点事,哪怕死谏,总不能就由着......由着皇上忘了鹤来!”

“仇玉!这话此后你绝不许再说!”段傲白一把拽起仇玉的手腕,他的手背猩红一片,上面黏糊糊的都是血,于是使个眼色叫妲绛去拿药箱。

仇玉耷拉着脑袋,声音越说越小,“怎么说不得!他如今就这么放着鹤来尸身,说不准就是在逼我认罪......”

“他若真有意怪罪,你和张伯都活不到今日。”段傲白冷笑一声,直将此事利弊摆在了仇玉面前,“你若向我爹请罪,死了倒也一了百了,那我哥的孩儿呢?”

“你要还是个有担当的人,就拼力护佑昭昭平安长大!”

“况且此举不单会将你与张伯置于险境,张伯或许会因此心生怨怼,还会叫我爹丢了脸面。”

“你应当知晓,于我爹来说,脸面比什么都要紧。”

“方才我要我爹给我一个准话,他说陵寝在修,至多再等两月,那咱们便等。”段傲白面庞上闪过一丝阴狠,“等到了那日,我们就能和兄长好好说说话了。”

仇玉也不是笨人,他本就能想通这些道理,他只是不愿想罢了。

他父母双亡,亦未娶妻,在他心中,没有什么比段鹤来更加重要,只要是段鹤来的事,他总愿意去搏一搏,争一争。

仇玉也是一阵冷笑,笑得有些瘆人,他咬牙切齿地开口:“等的了数月天下未定、局势未稳,等不了七日亲子丧事。”

段傲白拍拍他的肩膀,“这话你只对我说,我便当不曾听见。我也有话只同你说——有些东西我是要争的,只是现下我得顺着我爹,不能同他翻脸。往后,我怕是无法再像现在这样领兵了,朝中之事,需要你向我汇报,而我哥的旧部,也需劳你庇护。”

“你万万不能死。”

仇玉震惊地瞪大了双眼,他听出了段傲白的言外之意,但他不曾犹豫,干脆地单膝跪地拱手,“仇玉领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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