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吃完了，议亲的这个话题也就此打住，原因是甄婉一提就哭，后老干脆连饭都不吃，专心的哭，哭的眼睛通红，可怜兮兮的像个兔子。

秦氏心疼，调转枪头对着自己的夫君，“婉儿还小，何必这般急切？！”

这般生气的模样全然忘记了是自己先挑起的话。

甄辅无奈，只能告饶，“好好好，爹的错，这事以后再议。”

甄婉还是不死心，问：“多久以后啊？”

她快十三了，又能有多久？

“十四以后，不可再拖。”甄辅不是怕自己的女儿嫁不出去，而是怕她不想嫁，“爹现在也只是寻觅着，若是合适就先定下，又不是立刻就让你成婚。”

家中就她一个，甄辅也是很舍不得。

至少还有两年，甄婉哭了一场得了这么个答案，十分满意。

饭自是没吃成，甄婉本就不饿，哭了一场更是没胃口，秦氏见她这般哪还能说什么，叮嘱春雨好生伺候将人送了出去，回头又去与甄辅计较起来。

回去后甄婉脱了鞋袜又懒到了贵妃椅子上，刚要伸手去拿一旁的话本子，就听春雨开口说话，“姑娘，我母亲说明日府上会有客人来，夫人的意思是让你避着些。”

甄婉拿着话本子疑惑的问：“为何要我避着？”

甄家族谱并不厚实，这些年甄婉都没怎么见有亲戚上门，原本还有甄辅的一些同僚过来拜会，后来老皇帝去世，新帝继位，甄辅觉得自己这种前朝老臣还是少沾惹新朝的好，上朝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皇帝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并不计较，依旧拿着俸禄罢了。

春雨说有人来她原本就好奇来的是谁，却又让自己避着，这不是让人更好奇么。

“我母亲没说，姑娘若是好奇，不若去问问夫人？”

甄婉换了个姿势，趴在椅子上没动。

“找我问什么？”话音一落秦氏带着张嬷嬷就走了进来，两人脚步轻巧没什么声音，春雨愣了一下连忙行礼，甄婉则是真真实实的被吓了一跳，手里的书都掉了。

“母亲来了怎么也不说一声，”甄婉撒娇似的抱怨了一句，见张嬷嬷手里拎着食盒又笑开了眼，“这是给我带好吃的来了？”

“给你做的藕粉羹，你没用饭，怕你饿着。”随后扫了一眼塌边的小几上都是吃食，无奈的点着她的额头说了一句，“左右是我想多了，你才不会饿着自己。”

甄婉笑着，坐起身靠着秦氏不说话。

张嬷嬷放下食盒，领着春雨出去，临了还关了门。

甄婉摇着秦氏的胳膊没说话，半晌秦氏忍不住了，主动开了口。

“张嬷嬷让春雨与你说的话可记住了？”

“母亲也不单纯是怕女儿饿，是来说缘由的？”甄婉仰着头看她，见秦氏面上情绪不佳，平静道：“若是母亲不想说，女儿就不问，明日呆在屋内不见人就是了。”

秦氏怅然的叹了口气，“那是你父亲年轻时候的荒唐债，现在你也大了听一些倒也没事。”

甄婉安静的听着，并不开口催促。

“你有个妹妹，她叫甄云......”

甄云的母亲是府里的家生子，那年父亲酒大荒唐要了她，原本她就没有抱着往上爬的心思，明明秦氏并未刁难，可无奈她心思重，一心将自己比到尘埃里。后来肚子大了，郎中瞧了，月份与那晚合的上，甄辅也就留下了。

只是生下甄云后，她的母亲就去了，秦氏那会还没生下甄婉，这个女娃来的不是时候，正为难的时候甄府旁系有个家里没有孩子，知道消息后就过来要了去，说是以后就是她家的，不再提其他。

故而这些年甄婉从未听说也不曾见过这人。

“甄云去了那家后不久他家就得了个儿子，原本是个喜事，可不知怎的，前两年甄云的身世漏了，那儿子本就与她感情好，便求着让父亲做主要娶甄云。”秦氏说起这些，也是眉头微蹙，似乎十分厌恶，“你父亲没办法，就让人将她带来，央求我想个主意。”

“不管是与不是，甄云与他在外人眼中本就是姐弟，若是真的将人娶做新妇，怕是要被人诟病。”甄婉清楚，虽这朝代民风还算开放，可一家姐弟成为夫妻，不管外界是否知晓内情，到时候都解释不清。

“你倒是聪慧，知道我心中顾虑。”秦氏理了理手里的帕子，她本就不把这事当做什么，大不了就让甄云回来住，只是若是这样，甄婉这边不能不让她知晓。

“若是将她接回来，你可愿意？”

“不管如何，明日人要来，先见了再说。”甄婉靠着秦氏轻声道：“这件事母亲不必觉得难受，就算将甄云接回来，女儿也不会觉得难受。”

秦氏怕她是在安慰自己，侧脸看她，“真的？”

“自然是真的。”甄婉脸色得意，颇为自豪道：“我是甄家女，又有母亲护着，我与她计较什么，可不能让人说女儿小气。”

秦氏笑了笑，神色轻松了不少，“你能这般想母亲十分欣慰，至于其他，先让你父亲去烦着。”

“女儿也是这么想的。”甄婉跟着笑，“那我明日可要出去见他们？”

也不单是甄云，旁支的亲戚过来，甄婉作为晚辈不出现有些不合规矩。

秦氏硬气道：“那就去见，母亲陪着你。”

前院，甄辅与秦氏会客，大堂里除了旁支的甄光夫妇就是甄云了。

甄婉带着春雨过来的时候他们已经开始喝茶，一进屋甄婉就看见了甄云。

那是一个瞧着有些纤瘦的姑娘，五官精致，眉眼潋滟，只是眼神有些怯怯的，让整个人的气质显得小家子气。甄婉与众人打完招呼后坐到秦氏身边，浅笑着不说话。

“这是甄婉吧？”甄光的夫人黄氏笑着开口，语气带着巴结的口吻，“出落的就是大方。”

“骄纵的厉害，小孩子一个。”秦氏应承开口，看向甄婉的目光十分宠爱，似乎只是客气的应了一句。

甄云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甄婉，随后立刻收回了目光。

甄婉来之前已经说过一些，现如今该是讲到正题上了。

“甄云这孩子脾气好，在我府上也是懂事的很，我家那逆子不晓事，胡说八道吓坏的人。”黄氏说话的时候脸色瞧着有些为难，她与秦氏打起了感情牌，“我本也是不想将她送回来的，可我家那个又是个混账的，若是让两人相处久了怕是要惹出是非来。”

秦氏浅笑着，可目光落在甄云的身上，似乎在打量这话的真假。

甄云本就不在他们身边长大，说话全然不能只听黄氏一人所言。

甄婉发现当黄氏说那些话的时候，甄云一直在扣着指间，很是不安的模样。

秦氏还在与黄氏说些客套话，半天也没松嘴的意思。

黄氏见她这般，便对身旁的甄光使了眼色，他们这次过来是打定主意要让甄云留在这的，秦氏不松口甄辅也没有搭腔的意思，她只能示意他开口说项。、

甄光被瞪的无奈，只能看向甄辅，直接道：“大哥，您看这事该怎么办？”

甄辅看了眼秦氏，有些为难。

秦氏却是笑着，道：“他们一同长大的姐弟，哪就有你说的那么不堪，多加管束不就是了，何必要这般。”

“嫂嫂不知，我家那个脾气顽劣的厉害，甄云这段时间也是被他纠缠的不得，他父亲生气已经将人打了几顿了，还是没什么效果。”黄氏许是心疼自己的儿子，说着就要哭起来，秦氏眉头一皱，还未开口就见一旁的女儿开了腔。

“叔母，婉儿有一事想问。”

黄氏没想她会开口，愣怔了一下，看向秦氏。

秦氏不想自己的女儿插手这些事情，唤了一句。

“母亲也别生气，女儿只是有些不懂。”甄婉看向黄氏，缓缓开口，“甄云姐姐比我年岁还大，按理说现在该是到了说亲的年纪，若是家中弟弟纠缠，将她嫁出去也就是了，怎么就非要将人送回来道理？”

这也是秦氏不解的地方。

之前顾忌着甄云在，她没有问出口，这会从甄婉的嘴巴里说出来，大不了就是被说一句胡闹罢了。

甄云的脸色瞬间白了下来，甄光与黄氏的也一样不好看。

甄婉瞧见他们这样，更加认定了这其中是有问题的。

甄光似是被激怒了一般，看向甄婉的目光中带着不满，“长辈说话你个小孩插嘴已经是不合规矩了，现在竟然还怀疑起我们的用心来，这事小辈对长辈该有的态度吗？！”

“小叔这话说的有些太过了些，别说婉儿，就是我与侯爷心中也是带着疑惑的。”秦氏哪能允许这人越过自己说她女儿，甄辅还没开口她就抢先开了口，“甄云这些年吃喝用度我们侯爷没少贴补，当年是你们求着让侯爷松嘴将人给了你们现在因为自己的儿子糊涂混账就要将人送回来，连个实话都没有，难道这就是长辈该有的仪态？！”

这些年甄云在他们府上过得并不好，虽是由着有着小姐的名声可事实上她就像是甄文房中的大丫头，伺候人生活琐事不说少不得还要被黄氏刁难。后来年岁大了些，姿色出落的标志，甄光更是胡闹起来，就连他儿子也有样学样的想要占人便宜，甄云是凭着死志才得了一线生机，也是因为黄氏知晓这人若是还留在府上怕是父子两个要闹出更大的问题来，这才想着将人送过来。

如今听见秦氏这么说，明白其中缘由，甄云心中的委屈就更大了。

原来自己并不是黄氏说的那般丢给他家的，那般作践也是他们自己的问题，并不是她甄云命贱。

黄氏刚要开口缓和，一直沉默的甄云却站起了身，下一刻直接冲着甄辅和秦氏跪了下去。

口未开泪先流，越发显得脆弱，“求侯爷夫人给我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