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是瞌睡送枕头，马铭远定的是第二日，甄婉应下了，问道：“姐姐你去吗？”
甄云轻轻点头。
虽然知晓马铭远找甄婉是有原因的，但甄云却没多问是什么。
两人说了会话，甄婉明显有些不专心，甄云便找了个理由告辞，春雨知晓自家姑娘现在没有说话的心思，便就安静的陪着。
晚上秦氏来请一同用饭，甄婉寻了个借口拒绝了，她让春雨准备热水早早的洗漱歇下了。
夜里自然是睡的不怎么好，甄婉是那种比较心宽的人，从小到大又有双亲护着，几乎没有这般忧思的时候，现在心里有事自然睡不着，春雨陪在外面，夜空月光明盛可屋内床上的人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春雨打着哈欠，在更夫敲了不知多久后眯着眼睛睡着了。
第二日甄云起得要比往常都早些，可甄婉起的比她还早。
两人都没来得及去见秦氏就坐车出门，等到了春福楼人家还未开门。
甄云与她都没吃早饭，正好就在附近的小摊子上吃了碗馄饨，甄婉心思不定，胃口也差，只吃了几口就没动。
甄云喝了几口汤，半饱以后松开手，侧脸看向甄婉，“你心里有事。”
话音是肯定的语气，俨然是猜到些许，“马公子叫你出门，是与让你烦心的事情有关？”
甄婉点了点头。
如此，甄云就猜到会是什么。
能将两人联系起来的，除了马娉婷再不做其他人想。
之前是她陪着甄婉一同去的马府，自那以后好似就没见过马娉婷，甄婉也有念叨过几次，可每次都没下回。
甄云没有多问，只是让春心付了钱，又带着人回了车上等着。
春福楼在甄婉焦急的等待中终于开了门，甄婉拎起裙摆直奔二楼，春雨在后面应付伙计，顺便给自己的姑娘要了些糕点，天色还早，街上百姓并不多，甄云陪她坐着，她进屋之后就让春心去了马府传话，让马铭远早些过来。
春雨进屋伺候，见甄婉焦躁的拿手指敲桌子，轻声道：“姑娘别急，春心已经去催了，马公子很快就会过来。”
甄婉指尖一顿，转头对着甄云叹道：“连累姐姐这么早出门，陪着我。”
“自家姐妹，说这些做什么。”甄云笑着安抚一句，“我知你心里有事，不必顾及我，也别太过担心。”
甄婉做不到不担心，第一次连糕点都不想吃。她想要跟甄云说马娉婷的事情，可她又怀着侥幸觉得在没听见准确的话心里始终抱着一丝期待，或许钱氏说的不是真的，春雨打听回来的消息也不是真的。
两刻钟后，春心与马铭远一同回来的。
门外站着婢女书童，门内坐着甄家姐妹与马铭远。
一落坐，马铭远就转头看向甄婉，道：“娉婷要外嫁了。”
“范氏？”
马铭远惊讶，“你知道？”
“昨日春雨替我送信，回来的路上明玉告诉她的。”甄婉看向马铭远，盯着对方的表情，严肃而认真，“马姐姐是不是被逼的？”
甄云虽心里有些准备，却不想是因为这个。
她疑惑道：“前不久去你府上还未听夫人提起，怎么突然之间就要外嫁了？”
“也怪娉婷自己。”马铭远叹着气道：“春闱前，因为她的事情我与子成有些嫌隙，我与他本就是性情相投之人，时间久了关系也就缓和了下来，正巧有些学问不懂，就邀子成来府上一同读书。”
“娉婷那些时间被约束在家，也遇见过几次，后来次数多了，我母亲便察觉到了。”
“又跟姜戍有关？！”甄婉蹙眉，神色不悦，“怎么老是跟他有关系。”
这话听着有些迁怒，又有些蛮不讲理，甄云替人说了两句，“这个跟姜公子并无多大的关系，你可别这么说话。”
马铭远十分认同这话，点头道：“确实与子成无关，他已经很小心的避让着了，可无奈娉婷一直太过积极，母亲知道后自然就要拘她身边人过来问话，明玉为了这个还挨了一顿打，事情也就露了。”
“所以钱夫人是因为知晓马姐姐喜欢姜戍这才要把人外嫁出去的？”
“子成府上并无双亲，空有家产却又是个白身，知晓妹妹被拒绝过一次后就将人骂过一顿，这样的身份，父亲与母亲是不会让妹妹嫁给他的，更何况子成并不喜欢她。”
马铭远喝了口水继续道：“范氏与我母亲那边有旧，有心过来提过想结亲，我已经与你姐姐定了亲，府上自然就只剩娉婷了。”
甄婉沉默不语。
甄云却觉得这样有些不好，可......
“事情已经定下了？”
马铭远点头，语气温柔又无奈的道：“问吉采纳都已经过了明路，名帖也要了去，只是日子还未定下。”
“若是想让马姐姐死心，拘在家中关些日子就是了，何必要急着让她嫁出去呢？！”甄婉将问题想的太过简单，她实在是想不明白。
“不单单是为了让娉婷死心，若是她被拒绝的风声传播出去，届时我们府上脸面往哪搁，而且娉婷死不认错，即使外嫁，也不觉得自己这种行为有何错处。”
“这本来就没错。”甄婉站起身，她没想到即使是备受宠爱的马娉婷，在马家的‘面子’面前也是一样的没有选择权利。
“喜欢姜戍有什么错？且不论姜戍人品是否值得托付终生，只是喜欢，这也不能被允许吗？”
“可子成已经拒绝了她，若一而再再而三是纠缠，丢脸的是她马娉婷，更是马家。”马铭远微微仰头，黑色浓密的眉毛紧紧蹙着，“若是她能就此放弃，家母何至于一定要让她外嫁。”
“说到底，还是因为面子。”甄婉满口失望，更是一种内心中升起的无力感。
明明生活与上辈子相比已经无比幸福了，可为何还是会有这样的感觉？
世家权柄与那些普通百姓望尘莫及的东西同样如枷锁一般的压在他们这些人身上，不管你过得如何舒心恣意，一样要为维护家族做出牺牲来。
甄云见她神色激动，轻轻将人拢到自身面前，劝诫道：“婉儿，很多事情不单是要看眼前，姜公子的人是不错，若是不行马公子也不会与他相交，可好是一回事，能否以姻亲相处又是另一回事。“
“马姑娘的事情既然已经闹到钱夫人面前，那一定是已经没了转圜的余地，马公子的话并不是夸大，若是马姑娘的名声受损，与马府或者说是马家的任何一个人来说都是一种不易接受的丑事。”
“可是天下男子那般多，为何非要嫁去那么远？！”甄婉并不是不懂事，只是依旧接受不了。
“河东与京都也不是太远，范氏又与母亲家中有旧识，嫁去那边也没什么不好。”马铭远见甄云如此明白自己，心里感动再开口时明显柔和了不少，“我今日找你过来，也是想将事情与你说清楚，免得你过分担心。“
甄婉一时无言，什么叫自己过分担心？！“感情马哥哥是过来警告我的，让我不要多事的意思是么？”
“你要是多事随你多事去，我只是想告诉你，这件事并无转机，娉婷也已经定下心思待嫁，你若是多事将侯爷夫人扯进来，到时候弄得大家难看，这可不要怪我没事先提醒你。”
“好了，都少说两句。“眼看着两人要起争执，甄云只能开口制止。
她明白甄婉对马娉婷的不舍与同情，也体谅马铭远府上做出这样的一个决定的无奈，可事实摆在面前，两方谁也说服不了谁。
“马公子，可否让婉儿去府上看望一下娉婷姑娘？”甄云侧脸问道：“婉儿也是担忧娉婷，若是让她们见上一面，必定比你转述要来的好。”
“这得母亲同意才行。”甄云开口请求，马铭远自然不好直言拒绝，如是说道：“我回去与母亲说说。”
“那就麻烦你了。”
“你不用我这般客气。”马铭远稍稍有些不好意思，与她说话时面上不自觉的带了些笑意，“我们终究是.....”
“春闱结果还未出呢，成与不成还是两说。”像是挑衅似的，甄婉故意这般说道：“马哥哥还是少说这样的话比较好。”
马铭远被气得想要发脾气，却又碍于甄云的面子，只能重重的哼了一声算作回应。
“时间不早，我们还要回府。”再待下去甄云也不知该怎么调节两人之间的关系，只能开口，“马公子若是有回信，差四书来说一声就行。”
“我送你们。”
“不用。”甄婉站起身冷漠道：“甄家车马就在店外。”
“不识好人心。”
“我是小女子，既难养又怎会识得好人心呢。”
这还是许久之前马铭远说的玩笑话，没想到甄婉记恨到现在。
三人离开，徒留那一桌没人动过的糕点在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