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天后，甄府就开始忙碌起来。
甄云的婚期已定，四月是个好日子，钱氏翻了许久的黄历，秦氏并没什么意见，只是婚事准备要急促了些。
甄婉从那天过后就有些蔫蔫的，甄云与她谈过几次却没什么效果。
以前两人素来交好，若是有事都是互相帮着，甄婉这般不对经的样子很快就被秦氏发现，她怕甄云多想，专门当着她的面将问题说出来，“究竟是为什么，你姐姐的婚事都不放在心上准备？”
甄婉沉默不知说什么，甄云却明白她。
“一连两个要好的人都要成婚离家，她有些失落罢了。”
秦氏叹息一声，“你姐姐嫁去马家，又没多远的距离，你要想念就去府上看看或者带姐姐回家小憩就是，至于娉婷，她外嫁以后接触的是少些，但你们可以多写书信，总是可以说些悄悄话的。”
马娉婷的日子定在六月，是她派明玉送来的信上说的。
甄婉双手交叠放在桌上，下巴杵着，听了这话只是换了个动作，将脸撇向一边。
秦氏见她不听，还想继续说，甄云摇头拦着，“妹妹这也没什么，她一个小姑娘本就不用做些什么。”
“我只是想让她跟着学一些，总有长大要嫁人的那天。”秦氏苦口婆心，这会也不必藏着瞒着，“哪家姑娘不是这般的，也就她一门心思装不懂，什么都随着自己的性子来。”
“她还小。”
“过了生辰就是十三了，又能小几年。”这话秦氏之前也会挂在嘴上，可今日怎么听怎么觉得刺耳。
“马姐姐被催着嫁去河东，难道母亲也这般急切的想要将我嫁出去吗？！”赌气似的，甄婉直起身子说完这些她的眼眶就已经红了一圈，“怎么天天只说这些，难道女子的一生只有嫁人才是最要紧的吗？！”
秦氏怔怔的看着她泛红的眼眶，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本就是对方的错处，没想到甄婉却先哭起来，片刻后才低声道：“哪是要逼着你嫁人，只是想先让你学着些。”
“女儿不想嫁人，学这些有什么用。”甄婉直言道：“我一点都不想嫁人。”
“又说胡话。”秦氏看向甄云，想让她说些什么，“这天下女子哪有不嫁人的。”
“她还小。”甄云说的还是这句话，“夫人，婉儿心性还未沉淀下来，这世间男子千千万，婉儿说的也是玩笑话。”
“我不是。”甄婉十分郑重，“男子有什么好，女儿一点都不喜欢。”
“胡闹。”秦氏转过头来，似预告般的看着她说：“你父亲已经在着手给你相看了，这次春闱中举的学子很多，若是寻着合适的，招来府上做赘婿也省的你整日不思进取。”
原本这还只是两夫妻的打算，可如今甄婉这幅样子，秦氏觉得还是早些说出来有个准备就好。
甄婉果然炸了，她有些不可置信的想要说些什么，可看着旁边的甄云，又想着被逼外嫁的马娉婷，一瞬间那种无力感又涌了上来。
争吵又能如何？不甘又如何，或许秦氏会在此刻妥协却不会放弃她的终身大事。
就像她质问的那般一样，女子成婚才是一生中最重要的事情。
不论是秦氏还是甄云，她们从小被这种文化熏陶着长大，作为现代人的甄婉你与她们说什么都会显得自己离经叛道不合寻常，若是换做一般不通道理的，怀疑甄婉被妖魔附身也不是不可能。
这些想法在脑袋中转瞬即逝，没有第一时间暴跳反驳，惹来秦氏与甄云好奇的关注。
算了....
甄婉心想。
左右也改变不了什么，又何必为了这些还未发生的事情争吵伤神。
甄婉好似一瞬间被抽走了所有体力，站在那没精神道：“母亲，女儿有些头晕，你与姐姐一同处理婚礼的事情吧，我带着春雨回屋休息去。”
秦氏上前一步，想要伸手去摸，见甄婉退后躲避的那一瞬，又放下手去，知晓她这是不想与自己争辩，松口道：“那你去吧。”
反正想说的她已经告知了，等侯爷定下人选，留些精神到时候再说也是一样。
甄婉一进屋就关了门，脱去鞋袜后蜷缩在床上。
春雨知晓自家姑娘心里不高兴，便想让她清静些，便吩咐房外的丫头们都小声着点，不要打扰姑娘休息。
晚饭甄婉推脱没去，甄辅看着空出来的位置，问道：“婉儿为何没来？”
“说是不想吃饭。”秦氏神情从容端着碗自顾自的，“侯爷不必担心。”
一个素来爱吃东西的姑娘竟然说不想吃饭，这让甄辅有些不放心，“是不是生病了？可有唤郎中来看看？”
“不是。”
一句一答，甄辅瞧出秦氏态度不对，看向一旁安静吃饭的甄云，“云儿你说。”
甄云犹豫片刻，看了眼秦氏见她没有阻止这才将白天发生的事情细细说来。
秦氏放下碗筷，拿出帕子抿嘴，“侯爷现下可安心吃饭了？”
甄辅叹气，“她说胡话惹你生气，你好好说教就是，也别怄这气。”
“我哪是怄气，是你闺女在与我生气。”秦氏这一天都被甄婉的态度弄得心情差，可又无法甩手，甄云的婚事还要筹备，她作为主母要事事上心，若是有什么不周到的到时候闹了笑话可就难看。
“你闺女说不婚嫁，你若是有本事你去与她掰扯，我是不想再去受气了。”
甄辅：“......”
他不好再问，却也不能放任甄婉真的不婚嫁，晚间的时候见秦氏还因为这事生闷气，便走过去轻声安慰，“何必与女儿生气，云儿说的不错，她还小不懂这些，待过两年大些就好了。”
“你也这话，难道我不知道么。”秦氏将身子调转个方向，看向甄辅，“可这世间转瞬即逝，婉儿再过不久就是生辰，过完就十三了，云儿十四定的亲眼看就要成婚，她十三岁还小么？”
“所以你真正生气的是因为她说不愿成婚？”
“也不知是从哪生出的荒谬想法，连这样的话都说得出口。”秦氏叹道：“若是她真要这般，到时候怕也是要大闹一场。”
“左右婉儿的夫君需要慢慢挑选，我们都别太急躁。”甄辅摸了摸胡子，虽知晓婉儿心思奇异但并未多着急，“这次的学子中若是没有合适的，那就寻别的，京都世家公子合适的许多，总能挑到满意的。”
许是不想甄辅表现的太过轻松，秦氏忽然对着甄辅一笑，轻声道：“我已经将侯爷要选举子入赘侯府的事情告诉婉儿了，侯爷也该想想办法才是。”
甄辅：“....夫人何必如此急躁。”
“既然侯爷说我急躁，那这件事就交给侯爷去处理吧。”秦氏起身去往一旁准备沐浴洗漱，语气飘然道：“左右能被侯爷选中的定然也是十分出众的男子，我不会与您意见相左的。”
甄辅：“......”
甄云吃过饭来看过甄婉，春雨挡在门外，说是姑娘还未醒。
“你可看过，她是否是病了？”到现在还未醒确实有些奇怪，甄云有些不放心，“不若我让春心去请郎中来？”
春雨摇头，“姑娘只是心里不畅快，并不是针对大姑娘，还请姑娘不要见怪。”
“只要不是病了就好。”甄云笑了笑，清雅极了，“你与她说，不论以后要如何一定要与夫人好好说话，万不可因为一些小事起争执。”
“姑娘知晓，奴婢想着应该只是一时想怔了。”春雨也不知甄婉是何时起了这种想法，可毕竟是自己的主子，少不得要站在她的角度里多想几步，“马姑娘那般样子，怕是将姑娘吓怕了。”
“有侯爷与夫人在，婉儿的夫君定然不会如娉婷那般。”甄云继续道：“所以你要在姑娘面前多说些，让她不要因为这些与长辈怄气，好好为自己筹谋些。”
甄云已经将话说的非常清楚，春雨惊讶之余也生出一些为甄婉觉得庆幸，至少大姑娘确实是个与她真心相换的姑娘。
“春雨明白，大姑娘也累了一天，早些回去休息吧。”
春心走上前，轻声劝着将甄云扶回去休息。
屋内，甄婉蜷着身子，已经翻来覆去折腾了许久，春雨端着饭菜进屋时听见动静，嘴角含笑，“姑娘睡累了就起来吃些东西补充下.体力。”
“你知晓我没睡着？”甄婉掀开帘布，看着春雨道。
“奴婢不知姑娘是否睡着，但奴婢知晓你没吃晚饭定然会饿肚子。”春雨让开位置，露出甄婉喜爱吃的饭菜，“小厨房刚做好的，姑娘再不吃可就冷了。”
甄婉坐在榻上，顶着咕咕叫的肚子不说话。
“刚大姑娘过来，奴婢将她挡回去了。”春雨知晓她饿着，走上前去说话递台阶，“大姑娘让奴婢转告姑娘，侯爷夫人宠爱您，可别因为一些小事与他们起争执。”
甄婉被牵着走到桌前，顺着春心的力道坐了下去，嘴里嘟嘟，“都要逼着我嫁人了，还说是小事。”
“姑娘这可是冤枉了侯爷夫人。”春雨为秦氏谋不平，“夫人只是想让姑娘学着些，奴婢从未听过这世间有不成婚的女子，即便是那公主也要成婚生子，姑娘可别再说这些，若是叫外人知晓怕是要取笑你的。”
“若是母亲能答应我不婚，笑便让他们笑去，我才不在意。”
“哪有能真正不在意人们议论的。”春雨坐到她身旁，缓声道：“现如今有侯爷与夫人护着你，可若是他们拜年后呢，姑娘孤身一人，又该如何？”
“若是到时姑娘要是被欺侮了，侯爷夫人也不会心安的。”
“可我真的不愿成婚。”甄婉接过春心递来的糕点，咬上一口说话含糊却认真，“云儿姐姐与马哥哥，他们两个虽说现在是情投意合，和婚后曲折定然也不会少，如此不顺心的婚姻有什么一定要婚嫁的必要。”
“云儿姑娘聪慧又不冒尖，这样的性情怎愁过不好日子，姑娘担心的未免有些太过。”春雨怕她渴，递了圆子羹过去。
“侯爷与夫人也定然会给姑娘寻个好夫君的，以后的日子也会一番顺畅。”
春雨劝了这么久，甄婉改没改心意还没个说法，反正肚子是吃饱了。
听她打了个饱嗝，春雨的眼中弥漫些笑意，“姑娘明日还是多帮着些大姑娘，她今日可是累的都没力气说话了。”
“我能做些什么？”甄婉看她，“一切物品不都准备妥当了吗？”
“琐事那么多，哪有事事都安排好的，自然是要一一查验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