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到学校之后我们出门觅食，及川被大家起哄说要请客，七嘴八舌的讨论吃烤肉还是日料，他捂着钱包拒绝了所有人的提议，领着我们去了学校附近最常去的拉面馆。
我还是照例点了地狱辣浓汤面，及川凑过来说：“剧烈运动完最好还是吃点清淡的吧。”说着他尝了一口，马上被辣到四处喷火找水。
“活该呢。”花卷前辈面无表情的吐槽道。
“不要未经允许就擅自吃别人的东西啊你这混蛋！”岩泉前辈忍无可忍的给了及川一拳，抱歉的看向我。
我摇了摇头，感情真好啊，这两个人。
然后不合时宜的想到：
今天最后那一球……没有传给我。
想到这里，我忽而沉静下来，没什么滋味的吃完了面前这碗拉面。
这种感觉，怎么说呢，就好像木兔前辈对我说：朝仓你的托球没有让我想打的欲望欸——类似这样吧。
我突然就觉得没什么意思，告别了大家之后就回家了。
妈妈在家等我回来，她说今天比赛很精彩，小渡好厉害。
我瘪瘪嘴，说第三局虽然很努力但还是输了，说出口的承诺也差点没做到，喜欢的前辈好像也不信任我。想了想又补充道：虽然赢了之后很开心，但好像也没有那么开心。
我也不知道自己在郁闷什么，明明比赛赢了，最后那一球的得分就说明及川前辈的选择没错。
……
妈妈听了后笑着说：小渡也到了会有烦恼的时候啊。
这是什么话，我叹了口气。
我也想……成为被信赖的那个人啊。
6
第二天去上学时校门口一左一右挂了两个条幅，左边那个写着“庆祝北川第一中学男子排球部进军全国大赛”，右边那个写着“恭喜本校朝仓渡同学荣获数学省赛一等奖”。
我停下脚步，抬头向上看。
秋村老师你……他在三楼教师办公室朝我大幅度挥手，指着巨大的横幅示意他给我的惊喜。
我听到周围人低声细语，
“谁？他就是条幅上的那个？”
“那个……一班的朝仓”
“他不是排球部的吗，那天应援看见他了……”。
我朝秋村老师点头示意了一下，马上加快脚步离开。
好麻烦，不过……我想我还是挺开心的。
上楼的时候碰见伊藤，他也笑着跟我说恭喜：“双黄蛋哦小朝，很厉害嘛。”我们一起往班级走去，一路上他笑眯眯的调侃了一番我突然高涨的人气。
“别发疯。”我面无表情的警告他，他不为所动的递给我一封转交的情书。
“诶呀，别板着张脸嘛，这可是只有及川前辈才有的待遇哦。”……我沉默了一下还是接过，他挑了挑眉，那双笑眼很轻缓地眨了两下。
这家伙，绝对是个表里不一的白切黑，之前算我看走了眼。
我冷着脸丢下他径直往前走，他在我身后喊：“别忘了今天要去教室复盘比赛哦。”尾音上翘，带着浓浓的笑意。
7
白鸟泽的战术是加法。
这一事实在回看比赛录像时更加明显，我看着他们背后横跨两个看台的巨大横幅：
“强者当如是。”
这是否说明，个体的强大击败不了群体合作？
不对，这只能说明目前白鸟泽的加法小于北川第一的乘法。
不过牛岛作为单体输出的数值已经很离谱了，很难有比他更强的单体ACE吧，与之相比，乘法似乎会更简单一点……
我陷入沉思，突然被身边的伊藤拍醒，他小心地指了一下，教练正火冒三丈的盯着我。
“就在说你呢，朝仓！今天再加练一百个跳发球，我看你很喜欢嘛。”他冷笑一声，指着我第四局局末那两个惊险无比且其中之一严重失误的球。
“别老是在要么特别谨慎、要么特别大胆这两个极端状态，”他怒其不争并且捂着心脏：“打球可以稍微再放松一点。”
我可有可无的点点头，抱歉啊，吓到你了？
他看着我这幅油盐不进的样子叹了口气，复盘结束后他叫我留一下，说说你交上来的那个报告申请书，他想了一下说，及川也过来。
及川看向我，我对他点点头，率先朝办公室走了过去。
教练皱着眉看着手里的两张纸，看起来颇为头疼，然后把它交给及川。
“这件事和及川前辈有什么关系，我以为这并不影响这次全中才对。”我平静的看向教练，他看起来头更疼了。也不怪他头疼，这薄薄两张纸上写了我对个人和团队的理解，并表达出想转为主攻手的意向以及可行性分析。
这次全中后三年级毕业，球队里很明显缺少强大的攻击力量，当然最重要的是，我个人更想做主攻手。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我漫不经心的回想，也许是因为岩泉前辈的最后一球，又或是飞雄对我说前辈适合做王牌
我应该更适合做副攻一点，个子高，最近又长了点，擅长抓住时机拦网和进攻，打法也更偏技术型。不过，又是谁规定擅长就一定要做？
及川看完后抬起头，一字一顿的问我：“和我没关系？”
他笑得和蔼可亲，我却不寒而栗。
“现在对着我，再说一遍啊小朝？”
“我怎么不知道，我的攻手想转型这件事啊？”
“全国的时候我会继续打副攻的，前辈。”我顿了一下，还是解释道：“我一直在找自己的位置。”
“现在找到了？”
我沉默了一下：“不知道，所以想试试。”
他点点头，看起来没那么生气了，“有话不要憋在心里。”
“我没有。”我示意他看那两张纸，这不都写着呢吗。
及川又有点生气，“你就想跟我说这个？”
嗯。我和他对视，三秒之后我眨眨眼，从善如流的改口：“之前的事很对不起，在不了解情况的前提下，和前辈说了很自以为是的话。”
“……我不是说这个。”及川无奈地叹了口气。
那还有什么？我疑惑的歪头。
“真的是……令人操心的超超超不可爱的后辈！”
他说了比形容影山还要长的句子，在教练的注视下推着我往外走。在我不知道的时候这两个人似乎达成了什么共识，我一路被及川推到拉面店。
……又是这里。
“今天学长请客！记得好好感激及川大人啊！”
“……谢谢前辈。”我面无表情的点了份地狱辣。
“小朝，为什么突然想做主攻手？”他嗦着面，含糊不清的说：“是因为最后那一球我给了小岩吗？”
……
啊，被发现了。
“吃东西不要说话，前辈。”
我们沉默的吃着面，我想及川前辈要是能再迟钝一点就好了，我一直觉得他应该和影山综合一下。一个太过敏锐，看穿一切说不出口的隐秘心思，另一个又过于迟钝，与所有人隔着一层看不见薄膜。
“也不是突然，很早之前就这么想了，只不过我才意识到而已。”我放下筷子把嘴擦干净，一个一个回答他的问题：“也有部分原因吧，不过不重要。”
我坦然地看向他，我从来不会把话憋在心里。有些事情我不说也不问，是因为我想自己找到答案。
比如，前辈为什么生气？
那一球为什么没有给我——明明我说过了，请信任我、毫不客气地使用我？
至于前辈，会在那巨大的茫然下退缩吗？会被无能为力驱使着投降吗？——哪怕只有一瞬间。
我看向他红褐色的眼睛，那双总是酝酿着笑意的、我却从未看透过的双眼。
“不是一时起兴？”他向我确认。
“不是。”我回答。
为了不让他这点饭钱白费，我被他半胁迫半哄骗着讲起了一些故事，从我为什么开始打排球到为什么做二传又为什么做副攻。
“做副攻是你们安排的，我当时没所谓来着。”我补充道。
他不满地打断我：“快继续啦。”
我只好又开口讲起一些有的没的，爸爸是科研人员妈妈是运动员退役，目前在商社打工。所以我数学和排球都尝试了一下，因为想着：如果是基因的话那应该会做的挺不错的吧。果然。
及川饶有兴致的听着，我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对排球以外的事感兴趣了。
“为什么这么说？我可是很关系后辈的状态的。”他撑着脑袋，语气轻浮。
“是关注影山吧。”我冷静地指出，“事到如今，这件事恐怕只有飞雄自己不知道了。”
及川马上气到跳脚，大声喊：我才不关注那家伙呢！！
我站起来和周围被惊到的人道歉，拉着他迅速离开这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