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油杰缓缓闭上眼睛，垂着手臂安静地感受着对方的体温，被人拥抱的安心与害怕失去的恐慌在内心撕扯。

为什么失去力量的是悟呢？悟应该自由地恣意地活着，像脱离地心引力一样脱离现实的引力，永远向上永远轻盈，游离于世间纷扰之外。

五条悟沾染着血迹的唇畔，无神的剔透眼眸，失血的苍白面庞，散落在地沾染灰尘的白发，一幕幕回忆在夏油杰的脑海里轮番闪现，星浆体事件时的恐惧卷土重来——悟有可能会死，而他近乎无能为力。

窒息感像潮水一样慢慢淹没他，眼泪再也忍不住，汇聚到下巴处一滴滴砸落。

五条悟蹭得正开心，头一次感觉家里的熏香是这么地沁人心脾，忽然就感觉到肩颈处一点湿意隔着衣服蔓延开来，不过几秒钟那一片衣料随着轻微的水滴声迅速地被浸湿了。

五条悟脑子迅速卡壳，灵魂飞速出窍，只剩几个想法在上窜下跳——杰哭了，好像是我说哭的，我好像也没说啥呀，怎么突然就哭了，刚才不还好好的吗？明明临死前都能笑得那么好看又温柔，啊——打住现在不是发散思维的时候，所以说，那我该怎么哄啊？

拥有丰富的把人逗哭经验的五条悟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好像从来没有把别人哄好过，负责安慰别人来收尾的向来都是夏油杰，他只会煽风点火让别人越来越气。

手足无措的五条悟回忆了一下刚才夏油杰是怎么安慰双胞胎的，决定现学现卖，他小心翼翼地轻轻拍了拍对方，放低声音别别扭扭地问道，“杰？怎么哭了呀？”

夏油杰的喉头滚动几下压下涩意，用微哑的声音缓缓说道，“悟，你是觉得我会像鱼一样失忆吗？”语句一模一样就算了，语气和停顿都模仿得八九不离十。

夏油杰颇为无语地用手捏了捏鼻梁，虽然五条悟安慰人的技术差到爆炸，但是用来转移注意力还挺有效的。

“对不起”五条悟郁闷地开了口，“我刚刚是不是说错什么惹你不开心了？”

“没有，是我自己的问题。”夏油杰的声音就像从来没有情感爆发过一样平稳，落入五条悟的耳中显得十分割裂。

“你想了什么总是不跟我说，”五条悟继续用郁闷的语气说道，听上去都快丧到地心了，“你看你又在回避我的疑问。”

“我没有。”夏油杰否认道。

“你有。”

“我没有。”

“你有。”

“我没有。”

五条悟不说话了，他选择躬下腰捂住嘴再咬破自己的舌尖。

夏油杰看见了五条悟指缝里的血色，心里一急开始胡言乱语，“说说说，以后什么都和你说。”

五条悟从容地直起腰，“你说的，不许反悔。”

经历了大起大落的夏油杰现在很想打他一顿，最好让对方脑震荡失忆。

“所以你刚才为什么哭？”五条悟嘶着气含含糊糊地问道，刚才咬得太狠，现在伤口还在渗血，从哪方面来说都可以算得上是身残志坚。

五条悟不愧是五条悟，哪壶不开提哪壶。

难得情绪崩溃一次的夏油杰面无表情地想着，他习惯自己消化压力而不是向别人倾诉，尤其是五条悟，他们两个的思维方式可谓天差地别，说了大概率也不会被认同，索性就什么都不说。

他至今都觉得高专的时候两个人可以迅速成为挚友真的蛮神奇的，没有理解基础的情感竟也能达到如此深厚的地步，或许这就是传说中灵魂的吸引？

“快说呀。”五条悟紧张地摇晃对方，把夏油杰的思绪拉回到当下的现实里。

“我很害怕，我怕你死。”夏油杰轻声说出的答案却仿佛像炸雷一样在五条悟心底引起巨震。

五条悟忽然有些后悔刚才拿吐血这件事骗对方说真话了，他好像总是在夏油杰身上后悔，好像哪种对待方式都不是那么完美。

舍不得断，又想不到怎么留，只能一直一直被动地等待，然后被命运逼上两人的绝路。好在最后他发现了一线生机，夏油杰舍不得他，他会成为拉住夏油杰的那一根蛛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