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份的天亮的很慢，周雪摸着黑开了门，还昏沉的脑袋就撞上林聿川，她瞬时间清醒了过来。

恍惚间周雪还以为是在做梦，一脸不可置信：“林聿川？？？”

对面的身影淡淡“嗯”了一声，随后向楼梯间走去。周雪使劲摇了摇脑袋迫使自己清醒过来，跟了上去。

林聿川先一步按了电梯按钮，周雪在他身边问：“你起这么早干什么？”

她是学习委员，需要早去学校准备今天上课需要的课件。但林聿川就是个普通的学霸，以前几乎都是卡点进教室门的，也不知道今天是抽的什么风。

电梯门打开，林聿川长腿一跨走了进去，“打算帮你。”

周雪满脸问号，“帮我？”

林聿川“嗯”了一声，严肃道：“以后收作业和发作业的事情我帮你做了。”

“？？？”

林聿川侧头看着周雪发懵的脸继续说：“对了，晚自习监督背诵的活也给我。”

他说得轻巧，语气轻飘飘地流进周雪耳朵里。

周雪握紧了拳头贴在裤边，咬牙切齿道：“你又打什么算盘！！！”

林聿川偏了偏头，语调轻扬：“混眼熟。”

电梯再次开门时周雪强行克制住了蠢蠢欲动的腿。

她在内心下定决心，下一次，下一次她一定要踹林聿川一脚用来解恨！！！

高一开学竞选学习委员，杨宁月请了班里前五的人去办公室喝茶，“我们班的学习委员呢一定得是学习成绩优异的，所以等第一次月考成绩出来后由第一名同学荣誉担任怎么样？”

杨宁月看似说的是个问句，但其实根本没打算给反驳的余地。

周雪当时才不担心，反正从初中起她就没考过林聿川，所以这个学习委员铁定是他林聿川的。

月考成绩出来时她看着成绩单上自己的名次挥拳砸在了墙上，林聿川飘过她身边，冷不丁地冒了一句，“这次大题失误了。”

林聿川这傻逼居然耍了阴招，考了个第三.....

*

早自习时间是语文和英语来接替，今天早上刚好轮到英语。

英语课代表从楼道里跑进来，高马尾摇曳在身后，用粉笔飞快地在黑板上写下今早任务。

周雪刚伸手塞进桌仓准备取书，书没抓到就抓到了一包零食袋，她愣了愣低头一探究竟，是一包彩虹色包装的小熊软糖。她弯下腰把脑袋停在桌仓前，从夹缝里取出了另外两包。

脑电波飞速交接了一下，她想起昨晚给陈述一带的三个绿豆饼，下一秒她就垂着头在桌仓前长叹了一声。同桌被她这动静吓了一跳，还以为是挨老师训了，正打算伸手安慰，人就已经转过身去了。

陈述一英语单词才在嘴里过了一遍就被周雪冒着火的眼神盯卡词了。

周雪压低声音，呲着牙说：“小熊软糖是不是你塞的！”

陈述一愣了愣，很快点点头，“很好吃，我妹妹经常吃。”

谁问你好吃不好吃了......

周雪倏地伸出一只手压住陈述一的笔袋，语气恶狠狠地说：“下次我帮你，你不许还我人情，听见没有！”

见陈述一没回话，她又咬着牙重复了一遍，“听！见！没！有！”

周雪就不信自己感化不了陈述一。耳边传来袁荣的碎碎念，“人还你人情你还不乐意了。”一句话彻底激怒了周雪，她长臂一挥把袁荣过线的胳膊给推了回去，真是小人得志，“你以为所有人都跟你一样爱占别人便宜啊——”

袁荣眉毛皱成一团，仰起头瞪着周雪。

周雪仰着脖子又怼了一句：“你的几个铁哥们啥时候请你吃过饭？你来这学校第一顿被请客还是陈述一给你请的吧——”

她继续说：“朋友之间都是心甘情愿付出的，哪有什么还不还的。”

周雪说得振振有词，借着教训袁荣的机会偷偷点拨陈述一。

袁荣当然不爽，话没道理还要继续回嘴。“你......”一个字刚蹦出口桌子就被人敲了敲。

三个人同时抬头，林聿川正抱着书站在他们两排旁边，轻瞥了一眼袁荣张着的嘴，冷言道：“好好背单词。”

我靠？

我靠！

周雪不爽地转回头去，拉住了林聿川，她把声音放的很低融入在郎朗背诵声中，“林聿川你不要命了，英语课代表的活你都敢撬？”

林聿川不以为然地说：“一张游乐园门票包了背诵监督的活不亏吧。”

周雪无语地吐了口气，在心里默念了一句“该死的有钱人”。

课代表虽然干活干得多，但特权那也是显而易见的。

比如像现在这种背诵时间，老师往往都需要指挥课代表在走廊里充当侦察兵，给他们抓几只漏网之鱼出来。久而久之各科课代表就将特权发挥出了极致的作用，在其他领域上。例如站在过道用来和喜欢的人调情，或者用来偷偷观察自己的暗恋对象。

林聿川就不一样了。

就单纯为了交朋友而在这里混眼熟.....

一个早自习过去，林聿川已经在陈述一身旁经过十几次了。

陈述一偶尔会好奇偷看。

林聿川将书抱在眼下，鬓间利落的发尾随着步伐微微晃动着，嘴里是一遍又一遍流畅念着的英文单词。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陈述一总觉得林聿川很喜欢在他身边停下来，然后将书抱进怀里抬起头环顾一圈四周，最后将目光落在他的头顶顿一下。

*

开学的第二天林聿川的数学练习册就已经被刷到了第二章，圆珠笔在新题上落下痕迹，风吹在头顶卷起几根发丝。

早餐时间教室里已经没了人，林聿川把嘴抿成一条线，大脑迅速运转了一下，在括弧里写了个C。

做题过于投入导致他并没有发现周雪的到来。密密麻麻的数字被落下来的彩虹袋子压住，他轻蹙了一下眉毛抬起头。

周雪将陈述一给她的东西一股气全铺在了林聿川面前，一个崭新的橡皮擦和三袋未开封的小熊软糖。

“干什么？”林聿川问。

周雪戏精瘾大发，双臂抱在胸前，扬了扬下巴，“我发现了一个不得了的事情。”

这种开头林聿川早都听腻了，他对周雪的八卦花边新闻并不感兴趣。他伸出手推了推包装袋，重新看起了题目。

周雪见林聿川不上套有些着急，拿着其中一包小熊软糖停在林聿川面前，“陈述一给我的。”她刻意加重了前三个字。

林聿川虽没有说话，但周雪还是很快捕捉到他表情瞬时间的僵持。

鱼儿已上钩，当然要做戏做全套才行。她清了清嗓子神秘兮兮地说：“我觉得陈述一喜欢我。”

林聿川握住笔的手顿了顿，这才抬头对上周雪的目光，“哦。”

周雪本来是打算虚张声势套林聿川话的，可见这招很快被林聿川看破了。

她丧气地垂下头，收起了橡皮和软糖，“好吧，我骗你的。”

林聿川抿了抿嘴，身体向后倾了倾，一副早就料到的样子。

周雪顺势坐在他前排的位置上，“不过这些东西都是他给我的。”

她的表情倏而变得严肃，“他好像不是很容易接受别人对他好。”周雪无奈地撇了撇嘴，看着手里的小熊软糖惆怅了起来，“所以呢我觉得你要交朋友的这个目标很难达成。”

她抬眼看向林聿川，林聿川的表情很平静，像是在思考又像是在发呆。

她伸出手在林聿川面前晃了晃，“喂，你听见我说话了吗？！”

林聿川眼神闪了一下，说：“嗯。”

周雪眨了眨眼不是很理解这个“嗯”的具体含义。

林聿川语气沉了些，“再等等吧。”

周雪疑惑道：“等什么？”

林聿川很快回答：“等他愿意接受了。”

其实周雪知道陈述一这样的人品行其实很纯良，如果做朋友会是很不错的选择。但问题就在于他总在下意识地推开别人的好意，一次又一次的偿还，其实是他自己疏离情感交流的方法。

她倒是很乐意软磨硬泡去和陈述一交朋友，可是林聿川是为什么呢？

朋友对于林聿川来说从来都不重要，他永远在为自己而忙碌。以前他会抽出很多的时间围在奶奶身边，但自从奶奶离世后他便把自己的时间填得很满，就像是在努力挣扎着、急切地脱离过去的壳。

所以，永远在时间线上跑步的人为什么会突然选择放慢脚步呢？

*

周雪随手撕开了一袋小熊软糖，挑了个紫色的小熊塞进了嘴里，齿尖划过的瞬间，葡萄味就窜了出来。她百无聊赖地看着林聿川做题，一不留神就吃了大半包。

前门被猛地推开，与墙壁发出碰撞声，周雪皱着眉看过去。

王丛兴整个人瘫靠在门上，手臂撑着门框喘了好几口粗气。

周雪撇撇嘴，起身时敲了敲林聿川的桌子，漫不经心地说：“你的情书又来了。”

林聿川像是没听见一般，一动不动。

周雪迈着大步走到前门口，“王邮递员又来送信啦？”

王丛兴还没从长距离的疾跑中恢复过来，半长的头发被风吹得四处炸开。

周雪伸出手从王丛兴手里抽出一个粉红色的信封，拷问道：“说吧，又赚了几块钱。”

“两块还是三块。”

王丛兴缓着口气说：“我这次加价了——”，说着眼尾一扬，语气都有底气了起来，“四块！”

周雪无语地翻了个白眼，“你能不能给你的这些顾客们说说，别一天到晚给石头写情书了，不仅费纸费笔墨还费心情。没了回应又要痛哭上一两天，泪沟都要重了......”

王丛兴很快接话，“这次不是给石头写的......”，话音刚落他立刻抿住嘴，纠正道：“林聿川.....”

周雪眼睛瞬时间亮了起来，王丛兴对上目光，差点被眼睛里的八卦之火给点燃了。

“那是谁的？？？”周雪问。

“你们班新同学的......”，他顿了顿，想了下名字，“是叫陈述一吧——”

后门发出沉重的响声，两人相继向后看去。王丛兴眨了眨眼问：“谁出去了？”

周雪看了眼最后一排的空位，“前人气选手，林石头。”

王丛兴回过劲了就开始和周雪聊八卦，“你们班新同学魅力真大，来校一天就已经有两个顾客给我下单了。”

周雪想起陈述一好看的眼睛不自觉地笑了笑，算是认可了新同学的魅力，她回过神问：“那怎么才一封情书？”

王丛兴眉毛轻扬，一脸嘚瑟，“当然得排队寄送啊，不得给你们班新同学一点接受的时间。”

周雪又翻了个白眼，“少来，不就有人给你加了一块钱嘛——”，她晃了晃手中仅有的信封。

王丛兴“嘿嘿”笑了笑，又带着星星眼靠近周雪，“你们班新同学有多好看，让我见识见识——”

周雪故弄玄虚地“啧”了一声，眼眸倏而向上抬了抬，停在王丛兴身后，“你现在估计是见识不到了——”

王丛兴一边张着嘴问“为什么”，一边顺着周雪的目光转过身向身后看去。

一男一女的身影向这边走来，高跟鞋清脆的响声贯彻整条走廊，王丛兴微眯着眼聚焦了目光。

这是......林聿川和......杨宁月？？？！

“哎呦我去——”

王丛兴跑得飞快，等周雪反应过来手里的情书已经被抽走了，她回过头时王丛兴的背影已经消失了。

杨宁月清脆的声音传了过来，“王丛兴！你又来我们班干什么！！！”

周雪“噗嗤”一声，大饱眼福，乐呵呵地回了座位。

王丛兴干送情书这一行已经有段时间了，按理来说他隐藏能力是蛮好的不会被老师逮住。奈何九班有个林聿川，他每隔几天就要跑来一次，久而久之就给了杨宁月逮住他的机会。

只不过吃饭时间杨宁月很少来班里，所以这次又是......?

杨宁月一脚踏入教室，嘴上还不忘叨叨，“胆子真是越来越大！”

周雪抬头，林聿川跟在杨宁月身后进来，她的疑问很快被解答。

杨宁月将U盘插进USB接口，对林聿川说：“课件到时候传这里就行。”

林聿川假正经地点了点头说：“谢谢老师。”

周雪在心底默默赞叹，真是个好演员，信念感实在是太强了。

林聿川经过时听见周雪弱弱的声音，“老杨知道你利用她吗？”

林聿川仰着头，一本正经道：“目前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