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灵儿是个心里藏不住事儿的，还没等周鲤问，就忍不住自己说了。
“二公子叫许盛，说是一直在东越书院读书，现今回来准备在世平城谋个官职。”
周灵儿性格开朗，去许家一日，把许府逛了一遍，除了见到许夫人，还见到了许二小姐的堂兄，也就是许老爷兄长家的二公子。
许二公子仪表堂堂，加上一身读书人的斯文气质，待人接物温和有礼，简直符合和周灵儿对贵公子的所有幻想。
因为在东都生活过几年，许盛熟悉东都贵族小姐的喜好，被许夫人请来帮二小姐的绣品拿主意。他看了周灵儿带去的两幅图样后，对其大加赞赏，直接建议二小姐带着周灵儿。
“许二公子还说了，我的绣功在东都一定受世家大族欢迎。”周灵儿又想起了吕公子的言行，再看看自家哥哥，对周鲤说，“吕公子确实长得略胜一筹，到底还是不能和真正的世家公子比，幸好哥哥不是与他相亲，不然我是不同意的。”
“胡说什么，”周鲤啼笑皆非，“去了许家一躺就知道这么多，你不要去东都了？”
周灵儿还记得爹的嘱咐，千万不能当着哥哥的面说丧气话，还说要鼓励他跟着吕公子走的，她便语重心长地开导周鲤。
“当然要去，只是那个吕公子，看起来不太好相处。再说东都也不是只有吕家，哥你忘了，还有姚家呢。”
姚家的东越尚平绣坊，是东越第二大绣坊，也是皇商。
周鲤自己也对吕公子的性格吃不消，可是姚家就真的好吗？
“这也是许二公子说的？”
“正好说到了东都的绣坊，许二公子便说了说，我只是提醒一下哥哥，若是吕公子实在难伺候，咱们也不必非赖着他。”
“行，哥哥知道了。”周鲤说。
作为绣娘，的确要进绣坊，只是许二公子客气两句，他们不能就当真了。
但这些话周鲤暂时还不打算同周灵儿说，一是不想打击周灵儿的积极性，二是周伯渠也说灵儿年纪小，有些事暂时先不让让知道的好。
最重要的，和这些事比起来，周鲤心里还有一件事放不下，就是今日见的那些流民。
和他一样想着这件事的还有越长风，他回到吕家别院一直没睡，被气的。
周鲤竟然怀疑他在觊觎他妹妹，防他和防贼一样，简直岂有此理，忘了自己是怎么帮他照顾丰乐母子，还把心爱的扇子送给他。
越长风完全忘了自己怎么为难人家的，心里想的都是对人家如何如何好，他干坐到后半夜，直到听见窗外传来很轻的脚步声。
“进来。”越长风坐道。
隋争轻轻推门进屋，身后跟着一个和他差不多大的黑衣少年。
两人单膝跪地，“公子。”
“免礼，古河城那边如何？”越长风问。
昨晚安顿完丰乐母子，越长风就让隋争连夜出城，去了三十里外的古河城。南军的驻地离古河城不远，他让隋争探明古河城的情况。
黑衣少年起身回答，“很严重，古河城守备关闭城门不让流民流出，已经发生过三次暴动，现在县令和守备都被流民打死，怕是很快就要到临封城了。”
“已经到了。”越长风听到古河城三次暴动就皱起了眉，“老将军如何交代你的？”
“顾老将军拿出部分军粮安顿了一些流民，并且已经写了奏折快马送回东都。”查图说，“老将军知道公子在临封城，说怕县令管不住流民，希望公子能坐镇临封城。”
查图缓了一口气接着说，“老将军说他会在军中配合公子。”
临封城的局势就是南境的局势，若是临封城乱了，南境等于腹背受敌。
越长风站起身，对查图说，“你回去告诉老将军，越长风不会辜负老将军的信任。”
“公子保重。”
查图郑重行了个礼离开，隋争上前对越长风说，“我回来前绕城看了一圈，城门已被控制，只准出不准进。”
越长风说，“你派人在周家附近守着，有事立刻报我。”
隋争：“公子？”
越长风：“就是你想的那样，姚家的人八成已经到了临封城。”
敌在暗他在明，越长风现在还想不出姚家的人在哪，又会从什么地方下手。
姚家代表太子，隋争跟随越长风的时间不短，立刻就明白其中的厉害关系。
想明白这些之后，隋争又想到另一个问题，“重点保护的是谁？”
“自然是……”越长风瞪眼，“真是胆肥了，这是你该问的？”
“他家好几口人，万一有事，总得带回来一个吧……”隋争的声音低了下去。
“……暂时还不会有事，先看着吧。”
－
这日夜里有许多人在忙碌，但天总会亮，太阳照常还会升起。
第二日一早，周鲤照例要先去绣坊再去吕公子那边，等他到的时候，绣坊里的人已经忙活开了，呼呼啦啦一群人在忙里忙外搬东西。
“小棠姐，这是在做什么？”周鲤叫住一身尘土的余小棠。
余小棠抬起胳膊抹了一把额头的汗，“近来城里流民多了，万老板让把前面堆着的绢布都搬到后院锁起来。”
“万老板现在后悔了，早知道就不低价存这么多了，看着样子，一时半会是没法出手了，我看见好几家绣坊都已经在往城外运了。”
余小棠又想起什么，问周鲤，“许家那边的事，听说万老板让你赔两幅绣品，你真的接了？”
“不接难道卖身么，”周鲤知道余小棠指的什么，“灵儿已经道过歉了，许夫人没有为难灵儿，再说还有我娘。”
杨氏从前也是绣娘，只是因为身子不好，已经许多年没有动过针了。
余小棠听了心下安定，“灵儿是个好孩子，可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绣品到底因为什么出了差错，你就没跟万老板说？”
“姐姐觉得，说了有用？”周鲤说，“到底因为什么，万老板心中未必没有数。”
余小棠也明白这个道理，所以她并不在这件事情上纠结。
“福祸相依，你心中明白就好，你娘身子弱，有需要姐姐的地方尽管开口。”
“多谢姐姐。”
“你快进去吧，你这几日不来，万公子问了你好几次。”余小棠转身进去搬绢布，临走嘱咐道，“他人还不错，若是实在不行，你找他帮忙跟他爹转圜一下。”
周鲤口中答应着，往正厅走去。
万鸿看见他进门立刻露出笑容，“阿鲤来了。”
周鲤也笑了笑，“万公子找我何事？”
万鸿上前仔细看了他两眼，“家里，还好吧？”
许家要的每一幅绣品价格都价值连城，那天周鲤走后，他一直担心。
“多谢公子挂心，爹娘妹妹都不曾怨我。”周鲤说，心中对万鸿的关照也很感激。
万鸿听了也放下心来，“那就好，那日我爹也是着急了，我找你来，就是想说，如果实在绣不出那两幅绣品，你来找我，我有办法。”
“公子有什么办法？”周鲤本以为万鸿是来安慰他，没料到对方还在帮他想办法。
万鸿笑盈盈看着周鲤，“上次去世平城，回程的时候恰好遇到许家的二公子，与之相谈甚欢，一二来去便成了朋友。所以我可以去找他，以他在许家的地位，请他帮忙转圜一下，银子我来出，大不了到时候请他喝顿酒，算我欠他个人情。”
这是周鲤第二次听到许二公子这个人，灵儿说其性格温和有礼有节，一点没有大家公子的架子。现在万鸿也这么说，说明这许二公子的确人品不错。
“多谢公子，昨日我妹妹已经去许家道过歉，也问了许夫人绣品样式。”周鲤说，“若是最终还是不能令许夫人满意，再麻烦许二公子也不迟，最好不因为我一个微不足道的人麻烦人家。”
万鸿听了不自觉蹙眉，“你在旁人眼中如何微不足道，在我这里也不是，不要逞强，有困难第一时间找我，知道吗？”
周鲤被他说得一愣，他认为万鸿知道是青梅在背后捣鬼，所以想尽量帮他。
尽管如此，周鲤心中还是不愿意麻烦对方，“我记住了，多谢万公子。”
万鸿以为他是答应了，便高兴起来，接着问起巡视绣坊的事。
“绣坊快巡视完了吧，完了就回来，不必再去了。”万鸿想起隋争拉着脸命令周鲤的样子，“你又不是绣娘，不必受那个气。”
周鲤闻言一笑，心说我不想去东都，可家里有个日日惦记着东都的。
“都是干活，在哪里都一样，不能辜负了万老板的嘱托。”周鲤客观地说，“再说，哪个大家公子没点脾气，我一个伙计受点气也没什么。”
万鸿听了不赞同道，“虽说在哪里都一样，可我还是觉得没必要，你若是个绣娘就算了，毕竟吕家的绣坊人人都想去，他走了你不还是要回来？”
关于万远流把周鲤送到吕公子身边这件事，万鸿就不止一次怨过他爹，他认为周鲤稳重踏实人也聪明，虽然只是个伙计，将来一定是他的一大助力。现在去伺候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公子哥，实在是浪费人才。
另外他还有自己的私心，觉得周鲤不应该离他太远。
周鲤一听这话，就明白万远流没把心中打算告诉万鸿，他要做的可不单单是伺候两天公子哥儿，而是帮万远流打通关系的。
周鲤不做让父子生嫌的事，只能口中答应，“到时候让万老板打声招呼，我就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作者：小越同学要小心了，情敌已经开始行动。
越长风：我会怕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