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尺长剑饮血无数,随着一声嗡鸣,利刃裹挟着滚滚杀意直奔领头蒙面人。
领头蒙面人全身蓄力,顺手抄起刀三娘的刀勘勘挡住,虽未身首异处,却被振得口吐鲜血。
他还没站稳,越长风将周鲤放到一边,又挥出了第二剑第三剑,招招带风招招猛烈,他的身型变成了一道虚影,对面的人缓过神之后勉强与其对峙。
“怪不得吕家人毫无动作,看来我还是失算了。” 领头蒙面人他遍打边退,“只是可惜,你慢了一步……”
“那也不晚,要你的命,够了。”越长风手上的招式不停,反手一剑在蒙面领头人手臂上划过。
隋争带着人冲进来,看见周鲤,担忧地叫道,“周鲤,你怎么样?”
“你的确是失算了。”周鲤靠着墙,一张嘴就喷出一口血,他强撑着抬起头,“谁说只有先来的才算赢。”
领头蒙面人瞳孔微缩,旋即又恢复平静,嘲讽道,“养子即弃子,别太当真了。”
周鲤忍住疼痛,扯出一个微笑,“这个世界上,什么事都可能发生,尤其是事与愿违之事。今日你杀不了我,总有一日,我会让你,一败涂地,家破人亡,命丧黄泉!”
“呵呵,不自量力。”
蒙面人的身影从后门窜入,将他们的领头人护在当中。
此时大火已经蔓延到正屋,周伯渠夫妇房间已经被大火淹没,周鲤眼泪再也止不住,他透过泪眼看着眼前的一切,所有的温暖幸福全部付之一炬。
他比蒙面人更早家破人亡!
“不要说了。”越长风说。
眼看着周鲤已是强弩之末,越长风不再管那些蒙面人。
他抱起他冷声吩咐,“全都杀光。”
隋争刷一下拔出腰间佩剑,与此同时,更多的蒙面人从外面冲进来将领头人护在身后,双方都不再废话。
“……灵儿。”周鲤拉着越长风的袖子,祈求他,“东西,在我手里。”
越长风眼神微变,轻轻用手擦去他唇角的血迹,“好。”
-
周鲤的身体很沉,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束缚着,周围的人影和声音都被屏蔽在外,朦朦胧胧,一根手指都动不了。
如此反复许多次,他感觉有人在给他擦汗,有人担忧地说着什么,还有人细心地给他喂药。
周鲤终于明白,他病了,病得离死只差一步,浑身痛,心也痛。
终于有一次,他睁开眼时,朦胧的感觉渐渐褪去,映入眼帘的是宽大的床帏。
“阿鲤,阿鲤醒了。”
“周鲤哥哥,周鲤哥哥。”
“大夫,大夫快来。”
是余小棠和丰乐。
又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周鲤唇角微微扯动。
余小棠吩咐完,又迅速转回床边,急切地问,“阿鲤,你总算醒了,可急死我了,有哪里不舒服?”
“周鲤哥哥,我很担心你。”丰乐一双漂亮的眼睛水汪汪的,关切地看着周鲤。
周鲤摇摇头,他手指微动,拉住余小棠的衣角,“姐姐,灵儿……”
“阿鲤,你现在很虚弱,先不要想这些了。”余小棠幽幽叹气,她不敢与周鲤对视,“等身体好了再慢慢解决。”
没找到灵儿。周鲤痛苦闭上眼睛,他就知道会是这样。
他还记得,吕公子赶来的时候,周灵儿已经被蒙面人拖出去有一会了,当时已是生死不知,如今再找人更如大海捞针。
丰乐眨巴眨巴大眼睛,又看了看余小棠,慢悠悠说,“周鲤哥哥,你别着急,灵儿姐姐一定不会有事。”
门被大力推开,大夫满头大汗,被越长风提着带进门。
“快给他看。”越长风松开钳制大夫的手,一双凤眼直直看着床上的周鲤,周鲤微微张开眼与其对视。两人都没说话,都从对方眼中看出来意味不明的情绪。
大夫也参与到流民安置当中,那日刚回到家就听说出事了。不多时又被隋争从家里带出,住在吕家别院,日日面对越长风的冷脸,压力巨大。
他战战兢兢给周鲤把脉,又仔细检查一遍,总算将一颗心放下。
“人醒了就可以放心了,好好养着即可。只是伤了根本,切不可劳心劳力,免得留下病根。”大夫说。
总算可以回家了。
等人都退了出去,越长风才坐到床边,沉默地看着周鲤,在他细致苍白的眉眼上仔细转了两圈,“没找到周灵儿,对不住。”
“我睡了多久?”周鲤喝了水,喉咙仍然嘶哑。
越长风微微一怔,随即垂下眼,“半个月。天气太热,我做主将你爹娘安葬了,就在你亲生爹娘的旁边,等你能下地我陪你去。”
“谢谢。”
一阵寂静。周鲤闭着眼睛,他能感受到徘徊在自己脸上的目光,只是他心中疲惫,不想说话。
再醒过来,还是余小棠坐在床边,她看见周鲤睁开眼,立即拿来早就温好的汤药。
“大夫说要先喝药。”她把周鲤的头微微垫高,“我先喂你把药喝了,然后吃饭。”
周鲤借着她的臂力,勉强靠在床头,“我自己来吧,这些日子辛苦姐姐了。”
知道周鲤要强,余小棠也不执着,她小心把药碗塞到周鲤手中,“与我哪里还要这么客气,出这么大的事,不看着你我才不放心。”
余小棠在绣坊里年岁最大,加上靠着哥嫂生活,虽然绣工不错,但一直不受重视。直到周鲤到了绣坊之后,两人常互相帮衬着才有了一席之地,时间久了,就像亲生姐弟一样。
那日听说了周伯渠拖着冯任跳下城楼,余小棠第一反应就是找周鲤,等她赶到周家时,看到的只剩下一片废墟。最后才从万鸿那听说,周鲤被吕公子带到了吕家别院。
她日夜等在别院外,直到隋争出来带她进去照顾周鲤。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幸亏有吕公子,不然我都不知道要怎么办了。就是他这人性格太霸道,说什么都不让万鸿来看你……”余小棠絮絮叨叨说着周鲤昏迷期间的事。
“后来的那些流民如何安置的?”
“朝廷派来了钦差,县令没了,之前收上来的银子却还在,钦差只需要按照你说的办法办就成了。要我说还是多亏了吕公子,最后缺的银子都是他补的,又弄来了粮食。听说古河城安置妥当,流民很快就能回家了,他们都对吕公子感恩戴德。要说这皇商,可不是随便做的,白花花的银子流水一样往外拿。”余小棠絮絮叨叨说着。
“……冯任的事,钦差怎么说的?”
余小棠说这么多,就为了转移周鲤注意力,哪知周鲤还是问到了这件事。
“这药苦,你怎么还慢吞吞的,一口喝了。”
周鲤摇摇头,仍是小口小口喝,“苦点,让人清醒。”
余小棠沉默,周鲤他太苦了。一夜之间家破人亡,谁能安心养病!
“喝吧,喝吧,你想怎样就怎样,好好的就行。”余小棠心疼周鲤,她找不出话来安慰周鲤,只能重复地说,“好好的就行。”
“姐姐说吧,我禁得住。”
就算昏迷再久,一旦醒来,就无法逃避。如果逃避不了,不如清醒的面对。
余小棠叹了口气,“钦差本来是定了你爹的罪,谋害朝廷命官,按律,按律当斩,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又没了音信,左右你爹也不在了……”
安置流民的事,都按越长风之前安排好的进行。与催易里应外合,陈伦这个钦差到的时候,几乎已经插不上手了。
陈论出身贵族,哪里见过如此多的流民,最后他将所有责任都推到周伯渠身上。听说周伯渠曾与周鲤侵吞赈灾钱粮,下令查抄了周家,如今还在四处寻找周鲤。
单手捂住眼睛,周鲤说,“想不到,我还成了逃犯。”
“别担心,有吕公子在,没人知道你在这里。他这个人对你是挺好,就是太霸道,什么都得听他的。”
隔壁院子,越长风坐在主位,隋争站在一边给他说着什么。
“余姑娘来了,东院今日又多吃小半碗粥。他没与我讲话,我去的时候都在假装睡觉,问了流民的事,还有他爹的事。余姑娘说了公子的好话……”
东院这个词,最近特别用来指周鲤,因为他现在逃犯的身份,因此提起周鲤都这样说。
隋争挑拣能说的说了,越长风静静听着,始终没有表态。
只是那日醒来之后,两人之间仿佛隔了一层什么,每次越长风在的时候,周鲤都选择睡觉,他不在的时候才起来吃饭。
周鲤沉默的时间越来越长,原本就不胖的身躯,更加单薄了。
“顾老将军又来信催了,催主簿也问公子什么时候启程。”
催主簿代表的是三皇子,隋争瞄着越长风的脸色,小心说道。
越长风不置可否,他神色不变,吩咐隋争,“东院再加些人手,让余小棠这两日也不用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