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小棠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个样子，方锦绣一脸惊喜，周鲤一脸惊讶。

她专门等到招选的最后几日，从周鲤那一篮子五颜六色的帕子中，选了一块最素净最精致的送到锦绣学宫，送来的时候给收绣品的人塞了银子，就是要绕过周鲤。

方锦绣拿着余小棠带来的帕子，连续多日阴霾的脸上终于露出笑容。

“看了这么多日子，就是这个感觉。”方锦绣一颗心算是放下一半，“阿鲤，你是不是也这么觉得？”

周鲤装作头一回认识，他劝方锦绣，“的确不错，但宫主再看看吧，说不定还有更好的。”

方锦绣摇头，“不用了，就这个。”

这时候下人进来说有个姓余的绣娘来了，方锦绣一看帕子上绣的也是个余，便知道正主来了，连忙请人进来。

之后的事便脱离了周鲤的掌控，方锦绣和余小棠一见如故，直接做了锦绣学宫的一等绣娘。

杏花落了桃花开，那一年在临风城，余小糖送周鲤出门，让他对吕公子多忍让，有事她会帮忙。

这回换成周鲤送余小糖出门，两人一个门里一个门外，顺序颠倒。

余小棠笑着问周鲤，“怎么样，姐姐表现还行吗，我这心七上八下的，就怕她不答应。”

“姐姐做得非常好。”周鲤说，“只是姐姐为何自作主张，是信不过阿鲤吗？”

余小棠收起笑脸，“阿鲤，到底是谁自作主张，你觉得我就那么好骗，信你是去东都玩玩？还是你觉得我会让你自己冒险？”

“姐姐的恩情周鲤已经还不起了，东都是吃人的地方。”周鲤眼眶微酸，“姐姐的余生应该平安顺遂。”

周鲤让余晓棠来，本是只为她找个后路，哪知道余晓棠拿了周鲤准备的帕子，担了他的担子。

等到太后寿宴那一日，余晓棠就是锦绣学宫最厉害的绣娘，前途一片雪亮。但周鲤知道，余晓棠把所有注意力都引到自己身上，就不会有人注意周鲤。

余小棠笑了笑，伸手掸去周鲤肩上的落花，“我不听那些鬼话，你若当我还是你姐姐，就给我闭嘴。”

为了以防万一，尽管方锦绣对余小棠十分满意，还是在周鲤的建议下留下了二十位绣娘。

周鲤只希望能瞒得久一些，最好混淆视听，他就怕万一有些人狗急跳墙，将来伤害余小棠。

－

周鲤身心疲惫，结果回到小院，就看见越长风好整以暇地坐在院子里，着已经是第三次了，就这么不请自来。

他身边站着隋争和一脸不高兴的小六，小六一看见他就比划，“他们非要进来，像强盗一样，四处看你的东西。”

前几日像杀神，今日又像强盗，小六对越长风和隋争二人都没有好脸色。

“他们不是坏人，以后不要这样说了。”周鲤告诉小六，“去沏壶茶来。”

越长风看着周鲤与小六交流，全程没说一句话，露出好奇的神色，“你竟然会手语？”

隋争也是到这时才知道小六是个哑巴，耳朵还不好使，怪不得前几次见到人，无论怎么喊对方都不搭理他，他还以为是周鲤授意的，心里有些不痛快。

今日一见这种情况，顿时哭笑不得。

“后来学的，毕竟不能整日猜他想什么。”周鲤坐在越长风对面，“你怎么来了？”

越长风自己动手倒茶，“你不来找我，只能我自己来了，茶不错。”

周鲤无奈，“我真的很忙。”

越长风冷笑一声，“忙着见人？方才我还看到有几个人等在外面，探头探脑的，说等着见你，你就是这么忙的？”

周鲤：？

“是几个公子。”隋争见周鲤茫然，忙提示他，“其中一个好像是李家的公子。”

周鲤恍然大悟，这个李公子喜欢男人，孙正酒楼开业那天他也在。见过周鲤之后便一直惦记，隔几日就会到锦绣学宫这里找人。

和城里那些纨绔一样，总是缠着周鲤，周鲤从来都是让人将人打发了，没想到被越长风碰见了。

周鲤莫名其妙看着越长风，“他等他的，我忙我的，有什么关系。”

“你就任由他们出去坏你名声？”越长风冷下脸。

从收到周鲤退回来的那箱扇子就不高兴，今日在门口听见几人议论周鲤的腰有多细，又见到周鲤房里放了许多礼物，看来都是那些乱七八糟的人送的。

周鲤越发觉得这人奇怪，也不明白为什么隋争一直给他使眼色，“他们要来我有什么办法，再说嘴长在别人身上，我还能都给缝上？”

不知道那一句点了火，越长风腾地站起来，居高临下道，“你再说一遍？”

“再说一遍也是这样，你到底要干什么？”周鲤也生气了。

越长风脸黑下来，对隋争说，“你先出去。”

隋争连忙扯着不情愿的小六跑了。

周鲤：“……”

“我要干什么，你还不知道？”越长风靠近周鲤，低头俯视他，“你说我要什么？”

周鲤：“……”

越长风：“你知道我的，不会给你太多时间，你自己想吧。”

这还有什么好想的，真是莫名其妙，周鲤感觉有越来越多的事超出了他的意料。小棠姐姐的，还有吕公子的。

只是周鲤没时间再去想这些，因为后来的事便接踵而至。

那日过后，越长风再没来过，这日刚吃完晚饭，周鲤就接到通报，说陈伦的车队明天就会进城，赵霖设宴款待，邀请锦绣学宫参加。

当然能成为座上宾的只有方锦绣，剩下的都是为这场宴会服务的，比如周鲤，要提前去帮忙操持宴会，还要带上负责舞乐的姑娘为宴会助兴。

方锦绣身边的人对周鲤说，“宫主请大管事当天推了所有应酬，早点去赵家。”

“知道了。”周鲤说。

陈伦的车队进程的那天外面十分热闹，赵霖准备了很隆重的欢迎仪式，小六回来对周鲤说：“外面有很多人，特别热闹，有两个大官走在前面。”

周鲤在他自己的院子里侍弄花草，小六比比划划的说着，他静静看着他说完，然后在他头顶摸了摸，他什么都没说，让他小六自己去玩了。

赵霖就喜欢搞表面功夫，这几年世平城的外表也被他装饰得一新，看着比上一人知州能干多了。只有那些看不见的巷子里，才见人间的黑暗和荒唐。

幸而越长风没再出现周鲤得了清净，可以全心为赵家的宴会做准备。

很快到了赵家宴请陈伦的这一日，周鲤一早带着人到了赵府。

这回与以往不同，管家早早在门口迎接，一见周鲤就满面笑容，“劳烦大管事，许久未见，大管事更加俊朗了。”

赵管家是见过世面的，仿佛他从未对周鲤恶言相向过，只是个和蔼可亲的老者。

周鲤早已见惯这些，同样还礼道，“赵管家客气了，这周鲤的应该做的，劳烦您带路。”

赵管家又叫人上了瓜果茶点，“大管事和姑娘们在此处准备，若有需要尽管吩咐，府上会尽量满足。”

等管家离开，一个叫果儿的姑娘拿了点心给周鲤，“赵家最是嫌贫爱富，还是大管事面子大，上次我们过来了没这么好的待遇。”

果儿出身普通，却生得漂亮甜美，待人真诚热情，因为喜欢歌舞才到锦绣学宫得歌舞坊。

周鲤待他们从不区别对待，加上他人长得俊俏，所以姑娘们都很喜欢他，此时都围了过来。

“那果儿比我运气好，我可是连门都没进来过呢。”周鲤拿了一块点心，笑着说。

果儿撇撇嘴说，“有钱有势的人家都是这样，总觉得自己别人都高贵似，见了更大的官就像狗一样。”

周鲤做了个嘘的手势，好看的手指抵在唇边，“这些话心里想想就好了，切不可放在嘴上说。”

果儿伸了伸舌头，表示知道了。

这一幕恰好被前来找他的越长风看见。

“周公子真是好看啊，怪不得那么多姑娘喜欢他。”查图小声嘀咕。

闻言，越长风立刻想起方才查图与他说的话。

两人进门的时候，赵家已经来了不少宾客，其中就有许多名门贵女，。

越长风不喜欢这种场合，他皱着眉问查图，“怎么这么多人，你先前不是说只邀请了一些有头有脸的人家吗？”

查图听越长风问，便实话实说，“的确是这样，只是方宫主放出风声，说要替周公子说媒，所以许多对他有意思的姑娘都来了，就显得人多了。”

越长风：“说媒？”

“是，方宫主说周公子一直是一个人也很孤单，打算让他成个家。”查图看着在场的姑娘小姐，“这个消息早就穿出来了，许多人都盯着呢，只是周公子平日出门少，大家都借着这次机会，打算探探口风呢。”

“早就传出来，怎么不早报给我？”越长风语气越发不好。

“啊？”查图不明所以，“这给周公子说媒，报给您做什么？”

越长风：“……隋争的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竟然也会替我做主了。”

查图：“……”

这又关隋争什么事。

就在这时，院子另一边传来脚步声，赵显带着两个下人走进来。

“我当谁呢，原来是大管事。”赵显将他从头到脚扫上一圈，然后指着桌子上的点心，“这是谁拿来的破东西，给大管事的应该上最好的，快去。”

下人连忙将点心撤下，又紧着去上新的东西。小六趁人不注意偷偷拉了周鲤，眼神中透露着担心，周鲤拍拍他让他不要担心。

赵显目光毫不顾忌的看着一群姑娘，在看见果儿的时候，赵显眼睛眯了起来。

“果儿也来了，怎么看见本公子也不打招呼，我可是想你很久了。”

果儿被他盯得心烦，却又顾及他的身份，只能勉强笑了笑，叫了声，“赵公子。”

这声赵公子叫得赵显笑意更深，他早就对这个小丫头上了心，只是这丫头滑头得很，他一直没机会下手。

这回可算让他得了机会，说什么也要让这丫头来陪陪自己，要是感觉好，纳回家做个妾也不错。

想到此处，赵显便走上前几步，他伸出手想要拉果儿，“本公子找了你几次都不给面子，这回都到我家里来了，总不能再跑了吧。怎么样，晚上留下来？”

当着锦绣学宫一群姑娘面前，赵显说出这等无耻的话，简直令果儿羞愤难当。

她躲开赵显，低声说，“赵公子，果儿无意攀附，请公子见谅。”

“见谅？我都亲自来了，你还不给面子？”

赵显平日里横行惯了，此时想也不想就要拉着果儿走，果儿吓得跑到周鲤身后，连声叫着大管事救我。

从赵显进门起，周鲤就没说一句话，看着他装腔作势，又看着他口出狂言，眼看着赵显越来越过分，周鲤伸手拦住了赵显。

“赵公子，今日府上宴请陈大人，还是不要闹出事的好。”周鲤冷声提醒。

赵显的目光从果儿身上转回到周鲤身上，“你不出声我还忘了，今日可不会有吕公子为你撑腰。”

上回赵显差点被越长风，他一直怀恨在心，不敢得罪越长风，但是周鲤他却不放在心上。

一提起吕公子，周鲤也是一阵无语。

要不是赵显，他哪里会被越长风带出去，还惹出那么多麻烦，上次吵了架，不知道下次见了那人又要怎样。

赵显色迷迷盯着周鲤，“你若是嫉妒果儿，不如晚上一起留下来，本公子向来雨露均沾，不会亏待了你。”

赵显说着就要动手去拉扯周鲤，结果反被周鲤一把抓住手腕。

“你干什么？”赵显脸色沉了下来。

“赵公子，不妨今日我再提醒公子一句。”周鲤捏紧了赵显的手腕，凑近他说，“人有时候蠢点没关系，可若连轻重都分不清，恐怕就不仅仅是蠢了。”

赵显下意识问，“那是什么。”

周鲤露出一个堪称温柔的一笑，“自然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了。”

赵显怒道，周鲤却不给他说话的机会，他一把推开赵显，“况且，赵公子若想见锦绣学宫的姑娘，最好还是问过方宫主的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