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渊回到家中，还没掏出钥匙打开家门，就听到后院子里传来熟悉的猫叫声。

又大声又暴躁。

话说回来，现在不知道还有几户人家使用传统的钥匙开锁。

反正顾丰明经常抱怨，吓唬萧渊说你哪次要是把家门钥匙搞丢了，除了砸自家的玻璃你都进不了门。现在上哪儿去给你找专业开锁的？

萧渊每次都当作耳旁风，还是一阵臭风。

“来了，不要叫了”，萧渊进了门就往厨房走，一把掏出一包猫用能量棒。

打开后院的门，那只赖唧唧的肥硕橘猫恶狠狠地瞪着他。这猫好肥，站立的时候肚子几乎贴地。

无论从哪个角度都看不出一丝一毫的肋骨形状。按照对动物的肥胖判断标准，此猫体重严重超标。

它头顶一大块中分黄斑，剩下的脸部倒是纯白色的，跟它的四个白爪子一样。一对相当有特色的八字眼，这会儿正不错眼珠子地对着萧渊看，满脸不耐烦。

“我只是晚回来了一会儿。你又不是天天来吃饭，我哪知道”。萧渊嫌弃地解释着。

“喵呜！”大橘站起来用一只前爪拍打萧渊手里的食物。

“知道知道”，萧渊打开一条，弯腰放在地上。大橘立刻用前爪按住能量棒，当场开嚼。

“你有什么可着急的？”萧渊继续嫌弃它：“你囤的脂肪够绝食一个月的”。

大橘忙着吃，只从喉咙里发出闷闷的一声吼，似乎在凶凶地回嘴。

“这么胖，脾气还这么坏”，萧渊边说边打开第二根能量棒，又摆到它面前。大橘立刻腾出一只爪子按住，宣示了主权。

难道是我把它喂得这么胖？毕竟能量棒的说明书上写着一只成年猫每天一根，可是它每次都要两根，不给就一直大吼。

萧渊边想边关上门，把剩下的食物放回厨房。反正这家伙吃完了就会走，不打搅它进餐了。

这只猫好几个月前突然出现，来了就要吃饭，吃完就走，也没有想进家的企图。隔三差五的又回来要饭吃。

自由得像风一样，一阵胖风。

萧渊洗了把脸，换成居家的衣服。

他走上二楼，掏出钥匙打开那间上了锁的小房间。他检查了下电路设备，一切正常。

然后他坐了下来。现在，他有些话想说。

转天早晨，刚刚7点，萧渊收拾停当准备出门去单位。他边走向车边给顾丰明打电话。

等了会儿，顾丰明才接起来：“萧渊，你要干嘛？”语气不善，连“老弟”都没叫。

萧渊对他的各副嘴脸都耳熟能详，反正不管他摆出哪副嘴脸，自己都是同样的表现：“请你帮个忙”。

“不是，我没睡晕吧？我不是掉进土拨鼠的洞了吧？昨天又在今天重现了是吗？”顾丰明听上去真有些晕乎乎的。

萧渊忽略了，他自己住得离单位老远，顾丰明可不是。自己起得太早了？8点半正式上班呐，大家一般8点出头就到了。于是萧渊吓唬他：“上班要迟到了！”

“啊？”顾丰明一声惨叫，似乎从床上弹了起来。

他搞人事的，没什么攒业绩的机会。平时表现基本靠苦劳，向来是最早一批出现在单位的人。几秒钟的沉默后，顾丰明爆发式的吼声传来：“萧渊你是不是大脑缺氧啊？你个两脚兽！大清早的你耍你亲哥来了？”

萧渊不明所以，坐进车内启动了发动机。

顾丰明接着吼：“今天是礼拜六！可怜老子昨天在家看电影看到3点！”

萧渊这才明白过来，他确认了下时间，确实是周六。于是他冷静地、又不乏遗憾地说：“既然不去单位，那今天这个忙你帮不了。只好等到周一早上我再找你了。”

顾丰明喃喃自语：“我要疯了”。

萧渊灵光一现，“其实你今天也可以去单位的，对吧？”

顾丰明咔一声把传输器拍在床头，顺手切断了电话。

他跟萧渊之间的通话很少以正常人的那种“再见”、“拜拜”、“再聊”之类的结束，往往都是一方，嗯，其实主要是萧渊，突然单方面主动中断通话。由他顾丰明提前切断，几率很低。

顾丰明头晕目眩，“妖孽啊”，他大骂一声，倒下去又睡。

十几分钟后，他灰头土脸地又坐了起来。岁数大了，睡眠在大白天的被中断之后，睡不着了。然而所有缺觉的生理反应都明明白白的摆在那儿。

这个本该美好的周六，葬送在两脚兽手里。

欲哭无泪。交友不慎毁一生。

当天下午，萧渊的传输器在他自己家里的地下5层响了起来。

萧渊拿掉护目镜，看了眼，是项岚。他脱去防菌服，除下防尘手套。一口气往上爬了三层，这才同意通话请求。

“哎哟，我刚想挂断呢。以为你不方便接”。项岚的声音听起来比平常显得要远些，大概因为萧渊在地下。

“没有。怎么了？”

“明天下午，戴夫人要去Rosette，记得吗？”

“记得。明天我自己去看下”。

“为什么？”

“因为…明天不是周日吗？”萧渊其实找不出理由，忽然想起早上顾丰明的抓狂。

“哈哈，你没事儿吧？我们哪有休息日这个说法啊。我去就好啦，提前跟你说一声”。

“为什么我不去？”萧渊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因为你的脸会引起不必要的注意。别误会，不是你过分的美丽，而是你新鲜的伤口”。项岚在电话中也不放过逗他的机会。

“我会戴个帽子”，萧渊立刻驳回了这个理由。

“你能看见女娲吗？你非要去一趟干嘛呀？我就去看看就好了，不用干什么”。

“我看不见。但我记得我说过吧，美容这个行当你不能一个人跟”。萧渊的语气有些严肃了。

项岚敏感地捕捉到了他的坚持，立刻放弃立场：“好吧好吧，我们明天下午3点半在那儿碰头吧。万一戴夫人提前到呢”。

“好。记得打开你的监听器。万一她两点就到了呢”，萧渊的语气轻松些了。

“好哦，放心吧”。

“那，明天见吧”，萧渊打算挂断通话返回地下。

“等下，你今天吃东西了吗？”

“没有。”

“几点啦？吃呀！”

“现在就去”。

“明天见喽”，项岚开开心心的，挂断了。

萧渊在地下二层犹豫了下，算了，已经答应他了马上就去吃东西。那就去吃吧。

他朝楼上走去。

第二天下午3点半，项岚和萧渊准时出现在Rosette的街对面。刚好有家小餐厅，靠窗的位置适合观察。

他俩安安稳稳地坐了下来，项岚少不得又给自己点了一堆吃的，也没忘记照顾到萧渊。桌上很快摆得满满当当。

从外面看，这桌怎么都像是来补午饭或者提前进晚餐的。

“下午茶”，项岚眉开眼笑。

萧渊果真戴着顶黑色的棒球帽，压住未束起的长发。他看看食物，又看看项岚：“所以你还会吃晚饭是吗？”

“不然呢？人不吃晚饭哪儿行呢？肚子里没有东西，睡觉的时候能量从哪里来？”项岚边说边费劲地让视线绕过萧渊的帽子檐，研究了下：“还是凝胶好，已经收口了哟，再过两天就不明显了”。

萧渊不想反驳项岚关于吃饭的奇怪理论，每句都值得怀疑，以致于不知道从哪句下手好。他掏出阅读器，“我看会儿资料，你吃你的”。

这还用他说？项岚早已塞了一嘴的食物。

4点20分，项岚提醒萧渊：“这个像”。

一直闷着头研究科研资料的萧渊立刻抬头望向窗外。

一个三十岁左右的时尚女性当仁不让地把车横在Rosette门口。等候在一旁的门卫将她恭敬地送入室内后，又转身出来，进入她的车，停到一旁预留的车位上。

“现在没有吧？”萧渊问道，他的意思是，这个人目前从头到脚，没有使用女娲？

“没有，干净得很”。项岚回答，他将监听的音量调大。只要听到目标说话，他就能判断出是否是那天的“戴夫人”。

“亲爱的戴夫人，您来得好准时哦”，顾问的声音响起。

“今天这么重要，我都提前出门了呢”，一个女人的声音回答。

“就是她”，项岚很有把握，说话的声音、语调高度匹配。

只是她明明迟到了20分钟，怎么顾问还夸她准时，她也回答得像真是这么回事呢。

有些人的世界真的搞不懂。

戴夫人跟着专业美容师进了贵宾室，等待着她撒下的大笔银子发挥作用。

“我过去看看能不能瞄见啥”，项岚早就吃饱了，精力充沛。

萧渊摇摇头，“我上次看过他们的环境，没什么能让你偷窥到贵宾室的地方。”

“是监视呀，”项岚纠正他的用词，“库房？工作间？总要有个准备器材和原料的地方吧？”

“这样吧，一会儿她出来了，如果确实是用了，我们马上冲进去查”。

“哦。你是不是担心我打草惊蛇？”

“我是怕你打草惊草”。

“…你认为他们根本不会使用女娲呗？”

萧渊点点头，“怎么想都觉得不像”。

那确实没必要冒着被发现的风险去偷，不是，去监视了。项岚同意了他的意见。

“你继续吃会儿，我们再等等”，萧渊又准备把自己埋进海量的资料中。

“哪儿还有得吃？”

萧渊惊异地抬起头，一桌空盘子，唯独剩下两盘没动，格外醒目。

”那是给你点的“，项岚指了指。

“我不饿，你吃吧”。萧渊看了看一脸不好意思的项岚，“你不吃就浪费了”。

“那不能，不能浪费食物”，项岚明显还有战斗力。

萧渊又捧起阅读器，大概十分钟以内他就能扫荡战场了吧。

5点30分，项岚再次提醒萧渊注意，“她马上出来”。

戴夫人看上去自我感觉良好，她的头昂得高高的，每一步都带着弹性。

她的脸确实比一个多小时变得更为白皙，透着自然的光彩。项岚仔细观察，根据他从妈妈那里学来的知识，似乎戴夫人并没有化上浓妆。那就是美容的效果不错了。

可是，项岚也看不到一丝一毫的红光。

萧渊询问地看着项岚，项岚冲他摇摇头，“没有，一丁点儿都没有”。

“意料之中啊”，萧渊不以为意。

“你有没有发现她这次美容的效果好像真的不错？”

“有些化学物质，可以达到这种效果。比如苯乙基间苯二酚，再加上他们那个所谓的6维修复，短期内提升是可以的。或者浓度高些的间苯二酚，反正尽量杀死黑色素就对了。哎，等等，”萧渊眯起眼睛，飞快地思索着。

“怎么了？”

“你放的监听器还能撑多久？”萧渊的思路明显已经跳出去了好几步。

项岚算了算日子，“三、四天，最多五天”。

“得找机会换成新的”。

“你发现什么了？”

“我不确定，有种预感，可能性或许不大。我们再监听他们看看，如果符合我的想法，我马上告诉你”。

“好吧”，项岚不再追问，转而琢磨起了细节：”只能我回去更换了啊，啊，你也得去吧？”他笑了起来。

可不是嘛，“女朋友”去做美容，“男朋友”在接待室等候，顺理成章。萧渊也没得选，“是啦，我也会去啦”，他闷闷地说。

“小可爱！”项岚爆发出一阵大笑。

萧渊在项岚的笑声中举起阅读器遮住自己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