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小时过去，按照纸条上的数字顺序，只有一组文字像个情报的样子，母本就来自萧渊手里的册子：

货未回抓紧伏

这几个字对侯文进而言，毫无意义，跟乱码一样。

项岚隐约觉得这句话是个情报。

萧渊则一清二楚。母本没错。

项岚积极开动脑筋。货未回三个字好理解，多半说的是那500公斤女娲罢？

上次我和萧渊分头去缴，踪迹全无，难道并不是虎蛟帮成功转移了？而是被偷了？

所以天启也在找寻那批货的下落？很有可能，项岚想起武清远急赤白脸催自己去缴货的样子，武清远那时已知道女娲丢了吧？

抓紧伏？什么伏？埋伏？不太对。

如果伏是个名词呢？

项岚灵光一现，伏羲的羲字，哪本常见书籍都很难提到吧？他们内部是否用伏替代了伏羲二字？

“天启怀疑伏羲抢了虎蛟的女娲，催武清远抓紧对付伏羲？”项岚开口说道。

“啥？”侯文进一头雾水。

“我也这么想。”萧渊微笑了下。我的项岚，一直如此聪明。我的，真希望他是我的。

“信息不对称啊。”侯文进笑着说，紧接着他做了个制止的手势，“如果我现在做的工作，不是非得知道的话，两位就别告诉我了。别看我搞情报，但我向来认为信息不是多多益善的。”

萧渊一点头。侯组长，聪明人。

项岚像没听见，走神了，过了会儿，忽然说：“那本《圣殿福音》，我在李携元家里见过。”

“哦？”萧渊看向他，“上次去搜他家的时候？”那次去抄李携元的家，主要目的在搜女娲。项岚的能力摆在那儿，又有四位同事细细翻找，萧渊没有仔细查看。

“对，放在他卧室的枕头下面。”项岚很肯定。

“魔鬼藏在最平常中，你还记得这句话吗？”萧渊问项岚。

“当然，哎！”项岚眼睛一亮，“你看武清远他们传递情报的方式，还有这本母本，算不算应了李携元的话？”

萧渊点点头，“同意。”

“两位大神，”侯文进插嘴道，“信息不对称得太厉害了，你们刚才说的，我一句都听不懂。我先回办公室了，接下来怎么办，随时找我。”

项岚客气地站起身。侯文进在最近的工作中，显示出了扎实的专业素养和对本职工作高度负责的态度，让项岚很有一种“同道中人”的认可。

武清远瞪着自己的传输器，正在琢磨御名苑物业发给自己的讯息。

反常。

他在御名苑住了十年，从来没断过一次电。再说了，高档公寓都有自己的备用发电系统，难道连备用系统都一起出故障了？讯息上没有说啊。

他看了看时间，下午一点多。不行，保险起见，还是回去看一眼。

武清远当即离开单位，赶往家中。

30分钟后，武清远站在自己大门口，狐疑地左看右看，一切如常。

家门已为他打开，他走了进去，目光扫了一圈，松了口气。跟自己离开时一模一样，看样子，是自己多虑了。

他突然像想到了什么，急步走向书房。

武清远顾不上仔细查看屋内状况，直奔墙壁上的蝴蝶标本。他伸出一只手，同时遮挡住蝴蝶的双眼，默数5秒后，放开。标本没有丝毫变化，但武清远知道，蓝牙已开启，可以用传输器连接安装在标本内的设备了。

蝴蝶标本的眼睛，其实是两个高清摄像头，由热源激发，自动开启拍摄模式。

这设备先进的地方在于，它并不是一侦测到热源，立刻启动拍摄，而是在热源达到一个阀值之后才会启动。由此，常规性的检测扫描发现不了它的存在。

一个成年人，得在这屋子里停留两分钟以上，才会启动摄像头的工作。

以ITMA配备的手持检测仪为例，用来扫描武清远家的这间书房，不出意外的话大概只需要二十秒就完成了。不会触发蝴蝶标本的启动。

这种摄像头采用的技术属尖端型，而且拍摄时无声、无闪光，比ITMA最高级别的纳米监听设备还要高级。

武清远也只在书房里装了这一个而已，多了他也弄不来了。

装了两年多，这还是武清远头回连接设备，查看监控记录。

视频刚外放出来，武清远的脑袋“嗡”地一下，噪声大作，腿肚子酸软酸软的。

那戴着电工安全帽、刻意隐藏起长发、穿着土色电工服的高个子男人，分明就是萧渊啊！几个小时前，萧渊跑到自己家来，到处翻东西？

定睛一看，萧渊的注意力不是在书架上，就是在桌上的书籍上，他在找书。

武清远猛地伸出一只拳头，塞在自己嘴里。他在找书？他发现了？

他肯定发现了！

武清远绝望地站起身，东张西望，慌得找不到北。完蛋了，完蛋了完蛋了！

隐藏了这么多年，眼看就要迎来胜利的大果实，难道要倒在终点之前？

不行，不接受！我活得像个六根清净的老和尚，熬了这么多年，有钱不敢花，有福不能享。最终我就是块萧渊的垫脚石？绝对不行！

怎么办？

武清远在屋子里像只没头苍蝇，到处乱走，嘴里念念有词，头上汗如雨下，本就不多的稀疏头发全粘在脑门上。

慌了十几分钟，他终于暂时稳定下来。

说不得，只能向老板汇报了。只要我对他还有价值，他就得帮我摆平此事。

骂一顿之类的根本无所谓，当务之急，不能被踢下船，还有必须解决掉萧渊。

他深呼吸了好几次，终于颤巍巍地从洗手间里拿出一盒全新的棉签，撕开盒子，倒掉表面的棉签，滚出一只全新的传输器来。

这是十万火急的联络器，不到要死人了都不能使用。老板说。

眼下就是要死人了。

武清远下定决定，拨出通话请求。

那头立马接通，却不说话。

“老板，”武清远颤抖着说，“出大事了。”

“等着。”电话切断了。

武清远的汗越流越多，他现在啥也干不了，只能等。

武清远刚离开办公室，侯文进便通知了萧渊和项岚，随即用无人机一路跟着去了。

俩人一直盯着他的去向，却见他急急忙忙地回了御名苑。

“怎么回事？”项岚有些紧张。

“刚刚收到停电通知吧”，萧渊猜测道，“疑心重，回去看看。”

“没察觉到我们吧？”项岚不放心。

“只要我在他家没留下破绽，就没有。”萧渊有自信，他触碰过的东西很少，而且事先都认真检查过有没有头发丝儿之类的隐藏机关—用来测试是否被人动过的那种机关。

“你没问题的。”项岚对萧渊的信心有时甚至超过自信。

一个小时后，关扬狄站在武清远家的客厅里，眉头紧锁，看着武清远外放出来的那段视频。

“他就是萧渊？”关扬狄认真地打量萧渊的模样。

“是。”武清远小声回答。

你可真会做事，关扬狄话到嘴边硬生生咽了回去，时间紧迫，他在这地方不能呆得太久。多骂几句少骂几句又怎么样呢？况且了，他把事情做成这样，骂几句就完了？

“这是他的个人行为，还是ITMA对你的调查？”关扬狄的表情僵僵的，跟他的语气一样。

“个人！”武清远斩钉截铁。老板出现之前他就已想清楚了，只能是个人行为。如果他告诉老板，ITMA对自己怀疑，自己也别想呆下去了。要么送出境，要么送命。

武清远详细地回顾了这段时间，单位里的状况。没发现有什么不对劲，一切正常。再说视频里也只有萧渊一个人。他一口咬死，“老板，他跟我有私人恩怨，就是他每天琢磨着找我的麻烦。”

“你注意到了吗？他在找什么？”关扬狄还是冷冷的，他立刻想起昨天的醉鬼。要不要找人查下？他立刻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一查，岂不是显得自己这头更有鬼？好在纸条没有拿走，他亲眼看见物业派出个清扫机器人，把那堆秽物直接铲走了。

“他、他……”武清远只得硬起头皮，“好像在找书。”

“我跟你看法一样。”关扬狄轻蔑地说，顿了顿，又道：“售货机从现在开始，废弃。”

“好，好的。”武清远的汗水又流了下来，不敢擦，“那接下来我怎么传递信息给您？”

“我通知你。”关扬狄自己也还没想好，“让你找的货呢？”

武清远急得脑袋发昏，他除了占着个ITMA的位置、手下三个不好用的组长以外，一无所有。你们那么多人，都被人硬生生把女娲抢了，现在让我找，我怎么找？他谨慎地回答，“我不太敢让ITMA出面管这事。”

“你在ITMA这么多年，就没培养出半个能用的人？”关扬狄简直不敢相信。

“都怪那个萧渊！”武清远说的倒是实话。执行组是萧渊的大本营，技术组也跟他关系匪浅，项岚不知怎搞的，跟他的关系似乎比跟自己还近。李携元本来有点儿用，后来废了。其他几个给自己通风报信的，级别又太低。“他之前在单位里，职级也挺高的。”他小声补充道。

关扬狄不想再跟他废话，“管好你自己的事。”说完他扭头向门口走去，临到门口，又补了一句，“武清远，你岁数也不小了，不会真相信世界上有苦劳这等好事吧？”不待他回答，关扬狄一把拉开大门，扬长而去。

武清远站在原地，汗水直滴到地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