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条缎带收拾妥当，莫伊拉回过神来，又问道：“二皇子呢？”

侍从神色间有些犹豫，说话也吞吞吐吐的：“二皇子已经到了，只是……”

“只是什么？”

侍从一咬牙：“只是言行间略有些不太妥当。”

岂止是不太妥当。

今晚的主角赫尔曼一进入宴会厅，不少宾客就皱起了眉头。虽然远不如同父异母的姐姐那样得民心，但是带着一身乱七八糟的omega信息素来这场大家都心知肚明的相亲宴，还是未免太过荒唐。

皇室基因优良，赫尔曼的样貌也绝对算不上平庸，只是这人神色中总是带着一股不加掩饰的傲慢自负，看了便让人觉得不舒服。

他也不在乎宾客们的目光，四处观望了几眼，找着尤利娅的身影后便大摇大摆地走了过去。

“太女殿下。”赫尔曼十分敷衍地行了个礼。

“皇弟。”尤利娅微笑着点头应下，同时又不动声色地朝后微微退了一步。这家伙今天是怎么了？从前见她时恨不得为了不呼吸同一片空气堵住口鼻，现在怎么硬要往近处凑。

姬则却从来不会给他脸：“二皇子是试图用熏死太女的方法来登上储位吗？”

“……姬则？”赫尔曼动作一僵，他过来得匆忙，刚才竟然一下子没看到站在不远处的姬则。

“恭喜二皇子，会认人了。”姬则勾起嘴角。反正她和这人早就撕破了脸，现在也没什么装的必要。

赫尔曼想起之前被她砸断的颧骨就觉得脸上一痛，甚至想下意识地伸手捂脸。幸好及时想起来了这里不是帝国军校的训练场，才避免了当众露怯。

他盯着这个让自己好几次没脸的女人，眼神阴郁地说：“忘了姬少将注射了太多抑制剂，对气味敏感一些也是正常。是我考虑得不周到了。”

谁都能听出这话中的阴阳怪气，姬则想起三个月前被这狗东西借题发挥挖的坑，脸色当下就沉了下去。

只是还没等她开口还击，一旁的姜聿乔却突然问道：“所以，二皇子殿下是没有洗澡吗？”

此话一出，什么风流放浪，全都一下子变成了不讲卫生。顿时，在场的其余三人神色都变了，赫尔曼被气得满脸通红，尤利娅却在憋笑，至于姬则，更是毫不留情面地嗤笑出声。

“你他妈闻不出来那是信息素吗？！”赫尔曼气急败坏。

姜聿乔满怀歉意地一笑：“实在对不住，我是个beta。”确实闻不出来。

beta？beta！

赫尔曼被这股子真诚劲噎得说不出话，他目光在姜聿乔和姬则身上来回转过几轮，才终于冷静下来，扯动着嘴角说：“看来你就是少将的分配对象。平时小心着些吧，要是惹到了她可没什么好下场。”

姬则神色不变，握着酒杯的手却一紧，自己也不知道在期待着什么，又在担心着什么。尤利娅将她的反应收入眼底，面上闪过一丝了然的笑意。

面对这种显而易见的挑拨，姜聿乔却只是反问：“难不成殿下对待伴侣时的脾气不太好吗？”

“当然不是！”赫尔曼矢口否认，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说着姬则，话题却被扯到了自己身上。

“那为什么会觉得旁人就会如此呢？”姜聿乔认真看着赫尔曼，“我还以为殿下以己度人了。”

好一个以己度人！赫尔曼简直要被气笑了，这么一来，他再说一句姬则的不是，都是因为他自己这样，所以觉得别人也这样呗！

“看来在夫人眼中，少将已然是个十全十美的人物了。”他说得咬牙切齿，却又忘了眼前这人好像听不懂反讽。

果然，姜聿乔还挺谦虚：“殿下客气了。”

我没在客气！！！！

眼看着赫尔曼差点被气厥过去，皇后的声音却从众人身后传来，在她将丢人现眼的儿子拎走之后，晚宴终于要正式开始了。

姜聿乔这时候却露出一个有点窘迫的神情，环顾四周似乎在找什么东西。姬则虽然发现了，却没有主动开口问一句，而是放下了酒杯，好整以暇地等着。

“姬则。”她最后还是轻轻地扯了下妻子的袖口，小声问，“卫生间在哪里？”

少将挑了下眉，抬手召来了一个女侍，让她带着人走了。

看着人走远了，尤利娅终于忍不住感叹了一句：“我本以为强制分配会让姜小姐心有不满，现在一看，她对你分明是情深义重。”

她甚至想自己申请一下分配试试看，感觉系统真的还有点东西啊，要不然怎么在茫茫人海中，找到了这么个无条件维护姬则的奇葩。

姬则斜睨了她一眼：“有什么好稀奇的，这样的人多得是。”

尤利娅觉得好笑：“除了军队里那群无脑崇拜你的呢？”

姬则沉默了，因为她确实也举不出例子。

“他们拥护你，是因为你□□。”尤利娅又递给好友一杯新酒，“姜小姐呢，恐怕只是为了你这个人。”

直到宴会结束，姬则都再没怎么说话，回到住处之后更是一言不发地上了楼。姜聿乔只以为她累了，便也不再麻烦她帮忙拉下裙子的拉链，自己回了房间费了好大的劲，才从那条美丽刑具里脱身。

她今晚应付了太多刻意的打探和攀谈，早就耗尽了精力，睡得也比往日沉些。因此姜聿乔并不知道，在深夜天色最昏沉的时候，一道身影无声地闪进了次卧的门。

姬则站在床边，优秀的夜视能力让她即使在黑暗中也能看清这人柔和的面庞。

她名义上的妻子，自称是她“唯一的家人”。不知看了多久，姬则突然像放弃理解似的皱了下鼻子。

这家伙不会是真喜欢自己吧？

而此前的王宫中，气氛就远没有这样和谐了。莫伊拉一回到寝殿，便再也克制不住地将手边的一个小瓷瓶摔到了亲儿子身上。

“我叫你好好准备，不是让你从外面花天酒地之后再来的！”

赫尔曼动作十分敏捷地躲了过去，那小瓷瓶摔在厚实的地毯上，弹跳了两下，竟然没有碎。眼见着母亲生了大火，他也没有多少害怕的样子，反而嬉皮笑脸地凑上去说：“妈，我早跟你说过不想那么快结婚，你就别再给我瞎张罗了。”

已经是一晚过去，他身上那股混合的omega信息素味道还没有散去，这让莫伊拉更加火大。她叱骂道：“我瞎张罗？你没有姻亲相助，拿什么和尤利娅争储位？！”

此时殿内伺候的人都已经被散了个干净，但莫伊拉说到要紧处，还是不由得压低了声音。她一想到今天宴会上那些属意结亲的宾客看向儿子时不赞成的眼神，就觉得血压直往上窜。

“妈！”赫尔曼拉着她坐下，拉长了声音劝道，“我本来就看不上你今天请的人，就算真结了婚，还得咱们先扶上去，也太费力不讨好了。”

听他这样说，莫伊拉的气性也略平了一些，她没好气地拍了一下儿子的脑袋：“现在一般些不要紧，关键是家世好，在军队里又有位置，咱们凭空插不进去人，还不能提拔吗？可惜了，原本最看好的是姬家那个小姑娘，想着姬则和姬公非交恶，或许会愿意扶持旁支，之后也能是个助力。谁承想她竟然那样恶劣，当众就闹了起来。”

赫尔曼来得迟，没看到姬则痛击亲弟的英姿，听母亲说了来龙去脉后，顿时觉得颧骨上的旧伤都开始隐隐作痛。

“她分明是和所有姓姬的都势同水火。”赫尔曼想到今晚在那一对身上吃的瘪，脸颊的肌肉都不自然地抽搐了一下。

莫伊拉长叹一口气：“可不是说呢。”

见她神色忧愁，赫尔曼也低声劝道：“母亲不用担心，等我登上储位，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哪里还要去想什么退而求其次的选项，我要娶就要娶最好的。”

莫伊拉闻言，神色一惊：“难道你父皇透露过更属意你？”要不然这孩子怎么突然有了这样大的信心。

赫尔曼想起自己那位不怒自威的父皇，心中忍不住一颤。虽然所有人都说皇帝陛下极其宠爱现任皇后，否则也不会在先皇后去世不过三年就将她迎娶入宫。但是从小到大，他从未在威廉三世到来时感受过哪怕一丝温情，如果不是腺体上的标记做不得假，他甚至会怀疑母亲婚后七个月诞下的自己究竟是不是皇帝的孩子。

“赫尔曼？”他回过神来，对上母亲不解的目光，“我的孩子，你怎么了？”

“没什么。”赫尔曼勉强笑了一下，回道，“父皇当然不会主动谈起这种事，但是母亲你不用担心，我自然有我的办法。”

回忆起晚宴上的一幕幕，赫尔曼露出一个势在必得的阴狠笑容，他的那位好姐姐恐怕怎么都不会想到，会被身边最信任的人背叛。

没关系，很快，她就再也不用担心这种问题了。因为那高高在上的储位，会换他来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