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言醒的时候已经九点多了，顾语早就去学校了。他坐起来盯着盖着腿上雪白的鹅绒被子，跟个木头似的一动不动。

半响后才动了动，曲起膝盖，用力搓了搓脸，掀开被子下地鞋也不穿，无比自然的就走了，也就走出去了几步脚底觉得冷了又绕回来穿上拖鞋。

早上起来的第一件事，先拖拖拉拉的去了趟厕所。

随着马桶冲水的声音想起，他解决了一晚上在肚子里攒下的水。

大理石的洗漱台上整整齐齐的摆着他所有洗漱用品。他迷迷瞪瞪地拿上牙刷挤在牙刷上塞嘴里把牙膏扔回去，刷牙、漱口、放水、洗脸、打洗面奶、冲水、用毛巾擦干，做完这每天都不能缺的一步，他又坐回床上看了会儿手机。

从始至终都没出他的卧室门。

直到这时他听见了某个电视剧的片头曲。

是的，他没听错，就是在他家的客厅里。

顾语不是去学校了吗？

顾言下意识地看了眼时间。

这么快就回来了吗？

他疑惑地打开卧室门出去，一眼就看见了餐桌上摆放着的饭菜。

然后……就看见沙发上那个略显熟悉的后脑勺。

钟辰正拿着电视遥控器按着加速键，电视屏幕上放着的某个电视剧，人还没来得及看清就已经快速飞了过去。

他拖着拖鞋走了两步。

钟辰听见动静一回头就看见还没换衣裳的顾言站在后边不远处。

表情什么的……就不提了。

顾言看着钟辰调了一下音量，再多按挤下就彻底静音了。

钟辰问：“我吵着你了？这声也不大啊我调过才看的电视剧。”

声音是不大，但耐不着顾言耳朵尖。

“没有，”顾言说：“我醒了一会儿了，懒得出来。”

听他这么说钟钟辰瞬间松了口气。

“先过来吃点东西，以前就听顾语说过你那胃也娇贵，一日三餐必须得吃。”钟辰非常的自然，全然不把自个当外人，径直走向厨房给顾言盛了完粥，放到餐桌上又盛了一碗。

顾言站在原地愣了一会，还没缓过来。

他往前走了两步，这时候才想起来问钟辰：“你怎么进来的？”

不用等钟辰回答，他突然想起来顾语……

还有前几分钟在卧室刚看见的、一个小时以前的、来自钟辰的信息，他问顾言：【醒了吗？】

那时候顾言还在睡梦中。

顾言看了没来得及回他，就听见了外边的动静……

果然。

就听钟辰说：“我问的顾语。怕你还没醒就没敢敲门，直接管顾语要了密码进来的。”顾言还特地跟他强调了他哥睡觉特别轻，让他以后进来别弄出太大的动静。

顾言慢慢踱步到餐桌前，惊疑不定地看着满桌的饭菜，感到很惊讶，谁家一大早上做这么多菜，吃的完吗？难道是嫌钱太多了没处花吗？

惊讶归惊讶，他说话时的语气还是跟平常一样的平淡，没什么感情：“这些都是你做的？”

顾言眼看着钟辰突然有点不好意思。他想，没想到钟辰还是会做饭的。

过了有一会儿，顾言正准备坐下吃饭，钟辰才说：“除了这粥是顾语煮的。”

顾言喝了口粥，闻言抬头看着他。

钟辰：“其他的都是我在外边打包带回来的。”

顾言傻住了。

还真是他能干出来的奇葩事。不仅打包带回来了，还全都倒进盘子里。

干嘛？为了好看吗？

顾言哭笑不得，真不知道钟辰是怎么想的，他说：“打包这么多菜干什么，吃也吃不完。”

“我占你们家的地儿吃饭怎么也得多带点儿意思意思，”钟辰顿了一下，坐在顾言对面接着说：“下次我再亲自下厨，这回……我怕动静太大再把你给吵醒了，好歹我答应顾语不能声太大了，要不她不告诉我密码。”

难怪他这么小心翼翼的，感情是跟顾语有约在先。

顾言了然，低头专心吃饭。

见顾言没什么其他反应，钟辰才松了心，默默地向顾语认错，“对不起啊顾语，我不是故意拿你当挡箭牌，你也的确是说过顾言睡觉轻让我小点声。”

虽然这些话顾语根本听不见，他的小心思顾语也不会知道……顾言更不会知道。

饭后，顾言只把他们喝粥的碗洗了。其他的……毫无意外，基本上都没怎么动。

冰箱暂时放不下它们，前几天张兰刚来过，并且填满了冰箱。

反正也不知道怎么处理他们，索性就都没管，就这么在桌子上摆着。

今天顾言没什么事，就在家待着，吃完饭他换了身比较偏休闲风格的一身衣服。跟钟辰差不多，钟辰也是一身休闲装。

钟辰家明明就在对面，但他就是赖在他们家不走。钟辰就是仗着知道他不好意思赶他走赖在这儿。

顾言在书房用电脑查看杨秘书，杨溢发过来的文件。

看到期中一份，看了一半不到他就皱了眉，继续往下看了也就两行，突然退出页面把这份文件打了回去，并且在下边批注着：让他重新写一份，告诉他最晚明天晚上给我。

紧接着他又点开另一份继续看。

很快，杨溢就回了信息：【马上让他重做。老板，你今天有时间来一趟公司吗？我这儿有几个文件需要你签字。】

【下午没时间，晚上再看情况。】

钟辰在客厅电视上放着电视剧，注意力却不在上边。

书房的门是敞开着的，他一会儿瞥一眼，一会儿故作不经意的从书房门口路过，若无其事的看顾言一眼。

顾言不管看没看见他都不管他，认真干自己的事。

当他用余光瞥见钟辰进来的时候，他镇定自若且快速的切换了页面。随后又觉得莫名其妙，甚至有点幼稚的可笑。

这有什么可藏的？一边想着又把页面换了回去。

可钟辰端着杯水进来后就站在了他对面，电脑后面，根本看不见电脑上的任何内容。

钟辰把水放到桌子上轻轻推到顾言手边。

“你这都快看了仨小时了，不歇会儿吗？”钟辰说。

“嗯。”顾言随便答应了一声。

“您是怎么做到这么多年还没近视的，告诉我秘诀呗。我平时不戴眼镜是嫌它挡住了我英俊的脸庞，跟我是不是个近视眼没多大关系。您跟我传授传没准我这近视就好了呢！”

顾言：“……马上。”

钟辰：“虽说我是自个非赖着不走，但我好歹也是个客人，咱能不这么凉着客人吗？”

钟辰就为了让他休息会儿还真是煞费苦心、苦口婆心啊。

顾言叹了口气，抬头看他，说：“最后一个，这是最后一个”

“最后一个了，这可是你说的，”钟辰见好就收，在书架上随手拿了一本书，坐一边的单人沙发上，“我在这儿等你。”

屋里突然多了个钟辰，他有点专注不下去了，看似盯着电脑看的挺认真，实际一个字没看进去。

这回偷看的换成顾言了，他实在是想不通钟辰是怎么想的，他到底想干嘛？单纯的自己一个人耐不住寂寞吗？那他是怎么长这么大的？

“你不用去学校吗？”顾言盯着电脑却不看内容，随便聊天似的开口。

钟辰正看着手里的书，闻言回他：“你不是也没去学校吗。”

顾言不说话了，钟辰要是不想接话他还真不知道怎么继续往下说，索性干脆闭了嘴。

也就过了几分钟吧，他又若无其事的问：“陈文杰今天也没课？”

这次钟辰没直接回他，而是沉默了一会儿，无可奈何似的说：“你倒不如直接点儿，问我为什么不去找他？”看顾言不说话，他就接着说：“陈杰今天一天基本都得跟老老爷子在一块，我去找他干嘛？一块大眼瞪小眼的等着挨老爷子的训？我才不去。”

顾言：“……”钟辰说着话的时候带着一丝笑意，听他这语气，越听越像是跟在哄小孩别生气似的，怎么听怎么别扭，可他就是找不出具体问题出在哪儿。

钟辰开始后悔昨天晚上干的那点事了，他就不该把那些话秃噜出去。

现在根本就没办法说清楚他到底是喜欢男的还是女的。经过昨天晚上他自己说的那些个话，就算解释清楚了他喜欢的不是陈杰是别人，又不能随便扯了人名出来，倒时候他再对顾言有任何过于亲密的举动，顾言就会往他们两个身上想。

钟辰还不敢想象顾言知道的时候会是个什么反应。他不想赌更不敢赌，所以暂时只能慢慢来。

那现在，就让顾言先误会着吧。

.

中午顾语从学校回来了，进了门在玄关处换鞋，换到一半就听她哥说：“马不能这么走。”

“啊……是吗？我换个棋走。”

“象走田，不是马。象走田，马走日。”

顾语进去一看。

俩人坐地毯上下象棋呢。

钟辰盘着个腿正对着棋盘，认真的想下一步怎么走。她哥顾言也盘腿坐在地上，背后靠着沙发，侧低着头看棋盘。

只见钟辰又动了一下，紧接着顾言又说：“马不能直着走……象也不行。”

“不是走日字就行吗？”

“斜着，直走你能看出它是个什么字吗？”

钟辰“那我换一个。”

“……小兵只能前进不能后退。”

“那我再换一个。”

顾言：“士不能出来……”

钟辰：“是吗？我怎么不知道还有这么多说法？”

“这是最基本规则……这玩意儿在你家就是个摆设吧。”注意这不是个疑问句，他是在陈述。

钟辰说：“从买回来就摆上了。”一下没动过。

顾言算是看透他了，钟辰就是闲的，要不怎么都说闲的没事干。

把他从书房叫出来，不让看电视，不让玩手机，非要叫着他下象棋。他说家里没棋没棋盘，钟辰就跑对面去了，回来拿来了棋和棋盘。

“不玩了，你还是把他摆回去吧。”说着顾言就要拿沙发上的手机。

钟辰眼疾手快，赶紧伸手去拿，抢先一步拿着顾言的手机。

顾言拿了个空，手在半空定住了似的。

“……”过了个几秒钟把伸出去的手转向钟辰，耐着性子说：“手机给我。”

钟辰上身往后一躲，左手手心着地向后支撑着，右手举着顾言的手机。不怀好意的的一笑，忍不住犯贱：“你让我给我就给，我岂不是很面子，想要？自己过来拿。”

顾言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不太想搭理他。从钟辰的脑袋跟手机之间往后看……

顾语已经看傻了，她从来不敢抢她哥的东西，不是怕被打，只是怕他哥冷暴力。

钟辰我佩服你！！

感叹期间她还不忘把这一幕拍下来。

当手机屏幕里的顾言抬头看她的时候，她狠狠的惊了一下，然后缓缓放下手机，尬笑两声，叫他：“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