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水接到王丽的电话时，她刚演完和林寻北的吻戏，刘导虽说不上特别满意，但这一条折磨奚水好几天的一段戏终于是过了。
奚水和林寻北出去吃饭，接到王丽的电话她先向林寻北看去。
“怎么了？”接收到奚水眼神的林寻北故意低下头，她不好意思再和她信任的目光对上，林寻北小声地说。
奚水觉得这几天林寻北说不上哪里怪怪的，她们好像又回到了以前，那时候林寻北说的话很少，两人每天忙着自己的事情，电话里王丽愈发响亮的疑惑声把走神的奚水拉回现实。
“是王丽。”
“挂了吧。”
犹豫的奚水最后还是挂了王丽的电话。
“你想父母了？”林寻北看见她眼里的不舍。
“嗯。”
吃完饭走到门口，两人散步往回走，一直沉默的林寻北突然说：“你想见他们吗？”林寻北希望奚水说不想，但奚水过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林寻北说的他们是上文中的父母。
“我不知道，现在这样也很好。林寻北，我妈妈真的是骗我钱的吗？”
“是骗你的，和你姑姑一家一样，想要你给他们送钱。”
“我姑姑没有骗我，我欠了姑姑……”奚水顿了一下，然后说：“十万两千四十五。”
“他们为了骗你，还弄出这么有零有整的数字？”
“不是骗我。”
奚水走到酒店大厅，她下午没戏，正准备上楼休息，林寻北看着奚水突然说：“王丽是你的养母，你别被她骗了。”林寻北想了很久还是决定告诉奚水，以前不说是害怕她直到江纸鸢既而知道她把她当替身，现在又害怕她知道了伤心。
奚水疑惑道：“我知道，怎么突然说这个？”记忆中，妈妈那张面容已经模糊，但她一直记得她和自己说的最后一句话，她说她太笨了，教了那么多遍，连简单的钢琴曲都学不好，后来她不知道怎么就到了王丽家，再后来又来到姑姑家。
“那江纸鸢……”
“江纸鸢怎么了？”
“没什么。”林寻北接到刘导催她赶快去化妆的电话，片场到处找不着她人。
奚水回到自己的房间，看着外面的天空发呆，要不是林寻北突然提醒她，奚水几乎已经快忘了在遇到王丽之前，她还有另一段截然不同的时光。
那段童年的时光里，一切都是模糊不清的，像坏掉的电视的雪花屏，被巨大的声响充斥着，她记得爸爸带她去钓鱼时河水流过手心的清凉，爸爸的话她听不清楚，留在记忆里的只有一段响亮的嗡嗡声，她那时候对这个世界的感知大抵就是这样。
嘈杂的，混乱的和模糊的。
“楠楠，你在吗？”奚水打出这句话，对面依旧没有回应，最近楠楠好像很忙，她发了消息对方也没有回复，奚水特地看了消息旁有没有感叹号，有就是楠楠把自己删除好友了，但是楠楠没有。
楠楠回消息已经是下午了，她说怎么了。
“如果我不喜欢她怎么办？”奚水叹气，她实在不明白林寻北为什么要喜欢自己，林寻北只要站在她的前面就好，为什么她要回头看自己。
林寻北看着手机删了又删，最后慢慢打出几个字
“你是不是很苦恼？”
“我不会苦恼的，她会苦恼吗？”奚水觉得不会，同桌说过喜欢也有很多种，也许林寻北没那么喜欢自己，毕竟如果不是江纸鸢的原因，那天在机场两人也不会相遇，那么大的雨，那么多的人，那么昏暗的天空，林寻北会找到自己当然不会像电影里的沈雁和段木一样是命中注定，她是因为江纸鸢才愿意为自己停留，因为她们两个长得很像。
林寻北愣愣地盯着屏幕里的几个字，她站在人来人往的片场回消息，心里像被利刃猛地划了一下，她当初到底都干了些什么。
“你别管她了，她不会烦恼的。”
“楠楠，你和你女朋友的事情解决了吗？”奚水问。
“我和她分手了。”
“别难过啦。”
“我没事，我要去忙了，奚奚照顾好自己。”
“嗯，那你也照顾好自己。”
奚水见下午没事，她便在手机上问陈静白在不在，陈静白这几天一直见不到人影，下了戏就跑，奚水根本追不上她，她想问她怎么了，但陈静白总是一副拒绝回答的样子，这会走到陈静白房前，她试探性地敲了敲，里面的人应声过来开门。
“我说了我们是不可能的。”陈静白看见奚水就头疼，她最近和刘导商量把她的戏份都往前排排，她的经纪人说的对，她现在路走的很稳，不能让什么妖魔鬼怪给害了。
“什么不可能？”
“你少装无辜了，我是不会和你抱的。你考虑过林寻北的感受吗？她那么喜欢你，你当然也要好好对待她的感情啊。”陈静白的一通说教让奚水的脑子迷迷糊糊的。
“对了，那天晚上你帮我，饭是吃不成了，你喜欢什么，我送你个礼物，就当我们之间的事结束了，以后别来找我了。”
奚水摇头说：“我的事情是不是给你造成了困扰？对不起，礼物我不要。”
“那就这样了，以后除了工作上的事，我们不再见了。”
“这算绝交吗？”奚水问。
“谁和你是朋友了？”陈静白本来很生气奚水对林寻北的不忠诚，转身回去时门都关了一半，听见奚水的问题，一回头看见她又莫名有些不忍心。
“那再见。”
“等等。”陈静白叫住奚水。
“你要是不喜欢林寻北，就和她光明正大说呗，瞒着她和其他人暧昧这样很不好，你懂吗？”
“秋月白，我真的不喜欢她吗？”奚水问。
“都说了我不叫那个名字，还有，你喜不喜欢她自己心里难道不清楚吗？你们都是在一起的小情侣了，连一个吻戏都卡那么久，真想不通她喜欢你什么，不是，这不是说你一无是处的意思，就是每一次在片场，林寻北眼巴巴看着你，你一点反应都没有，她有一点可怜，毕竟我还在喜欢她啊。”陈静白的声音越说越小，说到最后连眼眶都红了。
“我不知道你是怎么认识她的，我最开始见到林寻北，她就已经是很火了，我那时没几个什么粉丝，要不是演了刘导的戏火起来，说不定现在还在其他剧组当着群演，我连小配角都演不上。我很佩服林寻北，也很喜欢她的自信，我知道她不喜欢我，和你对比以后更加确信，我那时演不好，林寻北和刘导一起骂我，可是林寻北一直在偏袒你的错误，不仅不骂你，还站在你这边骂刘导。她一直认为我是因为演了秋月白以后入戏太深，分不清真正的喜欢，其实不是的……”
“给你纸。”
陈静白关上门，和奚水坐在桌边，伤心地回忆起和林寻北过往零星的片段。
奚水也不知道怎么的就被拉进来听故事了，她本来是打算问完陈静白怎么了就去学校练琴练到晚上再回来，但陈静白又很伤心。
“我第一次见到林寻北是在夏天。”陈静白说到。
“我也是，那天下了很大很大的雨。”
“是一场很大的雨，我……不是这么巧？”
“然后呢？”
“然后，我就在片场看见林寻北了，她那时候比现在要青春得多，脸上也还会有些笑容，但大部时间她都是自己一个人在看剧本，要不就是在和刘导争论一些台词问题，我和她演戏多了，也就熟悉起来，说是熟悉，其实不过是能在一起讨论讨论剧情，你呢？一开始和她是怎么样的？”
“我们一开始就在一起了，但和你说的一样，林寻北经常不在家，也没有什么交流。”
“我记得有一回，应该是林寻北的奶奶，不知道怎么找到片场来了，把林寻北骂了一顿，她们吵得很凶，连刘导都看不下去了，帮着林寻北说些好话。还有一次来了两个来看林寻北的女同学，她们都是林寻北的大学同学，其中有一个……唉，还别说，和你长挺像，该不会是你姐姐吧？”陈静白端详起奚水的脸，突然觉得是有那么点熟悉。
“姐姐？长得像会是姐姐吗？”奚水回想起上午林寻北突然提到江纸鸢以后又闭嘴不谈。
“我就是随便问问嘛，当然也不一定。你们完全就是两个人，那个小姑娘可太有活力了，嘴又甜，哪里像你一样，跟个木头似的，怪不得刘导最后选了你。对了，记得还有最后几场戏的时候，林寻北家里好像是出了什么事，她请假请了好几天，回来匆匆把戏演完了，后来小半年的时间都没有她的消息，我也不知道她怎么了，和刘导去医院看望过她一次……我说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可是这和你喜欢林寻北有什么关系？”奚水疑惑地说。
“这这……暗恋不都是这样，要是能和她接触多一点，现在也不会有你的事了。”
“你还难过吗？”
“和你讲完，好多了。”
“我要去练……不，我要去找林寻北问一下事情。”奚水起身，童年的回忆里满是混乱的声音，她分不清混成一团的声音里都有谁，也想不起那些模糊的面容都是谁，但唯独有一副画面格外清晰，灿烂的笑脸还有雪地上鲜红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