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一个看起来呆呆笨笨的，不到三岁的小孩，居然能记住这么长的路，狱寺隼人很是意外，可转念一想，她是实验室出来的，似乎，本来就异于常人？
在他思索间，茉莉伸手推了推自己面前这“高耸”的门板，很重，推不开，她昂起脑袋，看着这一眼望不到头的阻碍不知该如何是好。
过了片刻。
“主人。”
小姑娘用手砰砰地拍着门，嘴里不停地喊着，一声比一声大：“主人，主人……”
“等等，茉莉——”
狱寺隼人刚要制止她，就听到咔嚓一声，房门从里面被拉开，正在拍门的小姑娘咚的一下，脸朝地砸在了地上。
一切都发现在一瞬间，开门的沢田纲吉倒是做出了反应，只是由于身高因素，他刚伸出手那个小小的身影就倒在了自己鞋边，他的手只来得及从她上方掠过，什么都没抓到。
狱寺隼人直接没反应过来，眼睁睁地看着她砸向地面。
“茉莉！”
伴随着那一声格外清脆的脑袋触碰地面的声响，两人同时蹲下去查看她的伤势。
“你没事吧？疼不疼？”沢田纲吉迅速将人捞起来，拨开她的头发便看到小姑娘红通通的鼻尖，和刘海下同样被撞出一片红痕的额头，他倒吸一口冷气。
“我去拿医药箱。”狱寺隼人急匆匆丢下这句话跑开。
“受伤了，要处理一下。”
沢田纲吉专心地安抚起眼前的小姑娘，他在说这句话的时候，他视线里那双棕色的眼睛，睫羽扑闪了几下，眼底快速凝结出透明的水花，顺着眼眶啪嗒啪嗒地往下落。
“对不起对不起。”他连忙道歉，“都怪我没有扶住茉莉害你摔倒了，很疼对不对？现在就帮你处理。”
茉莉不说话，就那么直勾勾地望着他，然后眼泪掉个不停。
虽然在哭，她的表情看起来却十分平淡，倒不如说是完全没有表情的。她甚至在哭的过程中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哭是身体感受到疼痛的本能反应，可她自己并不明白疼是什么。
这个认知让沢田纲吉心里一沉。
狱寺隼人很快拿着医药箱回来了，沢田纲吉将她抱进房间内，两人一起帮她给刚撞出来的伤消了毒，在这个过程中，她也渐渐止住了眼泪。
或许是因为无法理解自己当下的疼痛，茉莉全程都抓着沢田纲吉的衣服，直到狱寺隼人说要离开，她也没有松手。
“对不起十代目。”狱寺隼人一脸歉疚地对他道歉，“我没能按照约定照顾好茉莉小姐，让您失望了。”
“这不是狱寺君的错，她本来就和一般的孩子不一样，也是我没有考虑好吧……茉莉好像特别依赖我的样子，大概是有什么特别的理由，只是我还不清楚是为什么。”沢田纲吉合上手里的医药箱，舒展眉眼，神色温和看着他道，“茉莉的事情，可以交给狱寺君调查吗？”
“诶？是！！”
狱寺原本那颓丧的气质荡然无存，迅速振奋起来，眼神闪亮。
他向沢田纲吉道别，将茉莉交还给他，转身离开了房间。
“又是我和茉莉了啊。”
沢田纲吉看着自己衣角的小手笑了笑，俯身摸了摸她乱糟糟的脑袋，虽然很乱，但摸起来依软软的，手感很好，让他想到了自己，只是他的头发是即使用心整理过也依旧是这个样子的，像是刺猬一般，而茉莉的，似乎纯粹是，太乱了。
他将那一小撮翘起来的呆毛往下按住，松开手指的刹那，那撮呆毛又迅速弹起来，明明摸起来是柔软的，却又莫名的倔强。
“虽然直至现在都还没什么实质感，但……我会好好教茉莉的，就麻烦你跟着可能不怎么优秀的我学习和生活了。”
即便知晓她完全听不懂，他依旧用极为认真地口吻说着。
“主人……？”
茉莉抬手摸上自己的发顶，懵懂地眨着眼。
“你叫我主人，是因为我是茉莉第一眼看到的人类，是你以为的创造者吗？”
这是否说明，在她的潜意识里，是明白自己是被制造出来的，而并非，自然降生的人类呢？
……有些时候，沢田纲吉真希望自己的超直感只在战斗中发挥作用就好。
——
作为一个基本可以说兢兢业业养了几年孩子的人，沢田纲吉姑且是有些经验的。
晚上，他带着茉莉回到了自己居住的地方。
一同拎回来的购物袋里装着给她买的新衣服和鞋子，连同她的洗漱用品，买了不少东西。
事实证明，照顾一个乖巧安静不怎么讲话的小孩，比照顾熊孩子简直要轻松上上百倍。
给她洗完澡换上新的衣服，沢田纲吉本来是想喂她吃饭的，可他拿着三明治凑近她嘴边的那一刻，小茉莉伸出手，将食物从他手里夺走了。
“茉莉？”
他一怔，接着看到她自己举着三明治一口咬下去，熟练地吃了起来。
啊。
她会自己吃东西了啊。
沢田纲吉还有些不放心，担心她又出现一直吃最终把自己撑到吐，就一直坐在她身边，注意着她的情况。
茉莉吃完了那份培根三明治，端起他放在她面前的牛奶喝了口，然后，不负所望地，又吐了出来。
“茉莉……”沢田纲吉一时无奈极了。
茉莉没有理会他的呼唤，将那杯牛奶又放了回去，当作什么都没发生一般，抽出纸巾，优雅地给自己擦了擦嘴巴。
沢田纲吉：？
“你学习能力真好啊。”居然还记住擦嘴巴这个流程了。
但不管怎么说，孩子学会自己吃饭算是一个很大的进步，沢田纲吉觉得他不应该忽略眼下这样微小的幸福，于是，他真诚地夸奖道，“茉莉很有进步哦！”
被夸奖的茉莉没理他，并且将手伸向了他那份食物旁的杯子，那是他给自己接的一杯白水。
“你不是吃饱……”
咕咚咕咚咽水的声音就好像一巴掌打在他脸上，很好，他明白了。
她吐牛奶不是因为吃饱了，纯粹是，难喝吐了。
她居然挑食！！
“还要吃吗？”
担心她没吃饱，沢田纲吉吃东西的时候将自己的食物递给她，可茉莉看着嘴边的食物，并没有像是白天那样乖巧地张开嘴巴。
“是……吃饱了吗？”
由于她不会讲话，沢田纲吉也有些不确定，多等了会她依旧没有吃东西的打算，他才终于确定她是不想吃了，大概是还记得白天吃撑时不舒服的感觉，她谨记着，吃饱了就不要再吃了。
沢田纲吉忽然觉得茉莉应该会很好养，即使她什么都不懂，但她确实很聪明，耐心教她，她肯定能理解他说的话，并做到正常交流的。
抱着这样对明天美好的期待，沢田纲吉很快吃完了晚餐，哄着小姑娘刷了牙，将她带到卧室内休息。
家里没有儿童床，把她放在很大又没有护栏的床上，沢田纲吉有点担心她会摔下去，睡沙发？那也没有护栏。他冥思苦想了好一会，最终还是决定让这个才两岁的小孩和自己一起睡，明天再给她准备小孩子的床。
关灯以后，茉莉瞪着一双眼睛在黑暗中一眨不眨地盯着他，让沢田纲吉怎么也无法忽视这过于明目张胆的视线，他苦笑着睁开眼睛，“茉莉不睡觉吗？”
“茉莉……”
黑暗中，小姑娘的声音很微弱。或许是一整天都在听这个词，她渐渐明白，是在叫自己。
“是啊。”沢田纲吉将床头那盏灯打开，用手臂支撑着身体，另一只手指着她，“你，茉莉。”
接着，他又指向自己：“我，沢田纲吉。”
茉莉用棕色的眼眸盯了他一会儿，突然开口：“你，主人。我，茉莉。”
沢田纲吉：“……”
你学得这么快我很开心，但是你都在学什么东西。
他叹了声，“我，沢田纲吉……太长了。我，沢田！”
茉莉：“你，主人。”
沢田：“我，沢田，沢田。”
茉莉：“主人。”
沢田：“……”算了。
“主人。”小姑娘扯了扯他的袖子。
沢田纲吉眼神温和：“怎么了？”
她指了指那盏灯，同时巴巴地望着他，似乎是在说想要。
沢田纲吉满脸黑线：“……再怎么说我也不能让你抱着台灯睡觉啊。”
“主人。”
“……”
“主人。”
“……”
茉莉不叫他了，自己从被子里爬起来，按着他的心口爬过去一路到床边的位置，趴在那里，伸出小手慢慢摸到刚才他按下的台灯开关的位置，在沢田纲吉诧异的目光下，啪嗒按下。
灯光暗掉，房间内陷入一片黑暗。
啪嗒。
又亮起。
啪嗒——
次日。
狱寺隼人顶着自己忙碌了一晚上的黑眼圈急匆匆来找沢田纲吉时，迎面就看到对方眼下那，看起来比自己还严重的乌青，顿时满脸惊恐。
“十代目！？”
沢田纲吉抬手扶额，一副心力交瘁的模样，指着沙发上吃糖果的小姑娘，有气无力地开口：“昨，昨天晚上，茉莉玩了一晚上的……开灯关灯。”
狱寺：？！！
作者有话要说：27：谢谢，眼都要被闪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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