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九开门红，附近工厂上班的人多了起来。

昨天去别家摊位吃过粉的工人，一对比，又回到了吴艳红的摊位上继续支持她的生意，问原因，那些工人特别生气，埋怨味道不好，瞧不见鸡蛋，份量太少，他们吃不饱。

对此，吴艳红热烈地欢迎他们的回归，每个一次性餐盒里的炒粉都多塞了些才递过去。

双胞胎担心母亲会亏本，等忙完早上这一阵，刘晓娟嘀咕：“妈妈，这样不怎么赚钱了呀。”

吴艳红数了数剩余的餐盒，头也没抬地解释：“没亏，咱们给顾客一些甜头，他们愿意经常来吃，我们才有得赚，这叫啥来着……”

刘晓丽笑道：“这叫互惠互利对不对？”

“对对对，做人做事，一定不能太贪心，要双赢。”吴艳红忍不住夸赞了女儿们两句。

今天生意比昨天好了不少，营业额有两百多块，等过了十五，附近开学，那她的生意会更红火。

收拾了摊位，九点钟一到，准时离开了马路边，吴艳红火急火燎回家开始做中午的盒饭。

没让两个闺女帮忙，把她们赶去看书，下个学期马上就要迎来中考，可不能耽误了大事。

只是天有不测风云，早上朝霞满天，等吴艳红抡起大铁铲炒了所有菜，盒饭打包，外面狂风暴雨，别说推三轮车出门，支把伞出去全身都会被打湿。

雨被风一吹，能飘到脖子和头发上。

双胞胎放下书，从卧室里跑出来忧心忡忡：“妈妈，这怎么办？”

吴艳红暗自焦虑，如果一百份盒饭运不出去，那得砸手里，这损失可不小。

可三轮车不防雨，盒饭没送到目的地，全都得变成水泡饭。

还有最关键的一点是这雨下得太大，工地上的露天作业基本会停，工人走了，那今天盒饭别想销售出去。

不过，吴艳红不想让女儿们养成遇事慌乱的习惯。

她神情淡定地安慰她们：“别急，妈妈先去隔壁打个电话问一问你蔡奶奶的儿媳妇，看看她那边还有没有工人要吃饭，我记得仓库里有块油布，只要盖着就淋不湿，妈妈今天就是冒雨，也会送过去的。”

拿了把伞，吴艳红临走前交代女儿们吃了饭睡个午觉，她自己则换上套鞋，迎着豆大雨滴跑到隔壁屋敲门。

双胞胎心里如同被猫抓了一样难受。

妈妈太辛苦了，自己忙了这么久一口饭都没顾得上吃。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重重砸在瓦片上，她们的心变得沉甸甸。

吴艳红跑回来，脸上是如释重负的笑。

双胞胎急忙端起一个大菜碗递过去，里面有饭有菜，刘晓娟催促一声：“妈妈，快点先吃一些垫垫肚子。”

吃过中饭，外面一辆面包车打着灯，开进了院子，从车里跑下来一个女司机，招了招手，然后和吴艳红一起抱着泡沫箱子运送到面包车上。

张英没打算去工地。

吴艳红坐进了副驾驶，张英麻利地调转面包车的方向，朝市里开去。

车上，张英语带歉疚：“对不起哈，我不知道今天要下雨，否则不会叫你来工地卖盒饭。”

吴艳红不好意思地说：“咋能怪你？是我自己太兴奋，忘记了看天气预报。其实，我以前天天看的。”

两个年龄相仿的女人忍不住哈哈大笑，她们今天要去市里商业区的写字楼。

张英的妹妹张夏开了一家外贸公司，最近赚了不少钱，正想请员工们吃大餐。本来要去大饭店，只是雨太大，没几个人带伞，一时半会儿出不去，就那么凑巧接到姐姐的电话，询问她的员工要不要买中饭，张夏想也没想让姐姐赶紧把盒饭送上门，省了去外面的工夫，吃大餐找机会以后补上就是了。

十分钟不到，吴艳红坐上电梯把盒饭送到这些白领手中。

才吃几口，一个个都说炒菜的味道不错。

还剩下十五份，写字楼其它楼层有职员没带伞，不能出去吃饭，张夏是个热心肠的，搭电梯晃了一圈，把盒饭全部卖光。

张英可没跟妹妹客气，伸出手说：“送货上门，必须涨价，五块一份。你让财务拿五百给我姐妹。”

这点儿小钱，张夏不在意，挥手让姐姐去领钱。

吃了几口盒饭，张夏眼里突然像点亮了两盏小灯泡。

味道不错。

油豆腐焖肉炖得软烂；宫保鸡丁又辣又香；麻婆豆腐鲜嫩微麻；土豆丝酸辣爽口，这几样家常菜她给打九十分！

吴艳红谢过大家，晕头转向地拿着五百块钱要走，这比预计的多出两百，她打算好好感谢一下张英。

张夏吞咽下了食物，抬头问：“吴姐，留个电话吧，以后要订饭，还找你。”

张英蹙眉说：“就你一个人，来回路费都不够。”

办公室里一个女生举手表态：“我会经常订。”

另外一个男生也笑眯眯道：“味道不错，我也会订。”

大家纷纷举手，这一看，八十多个人里竟然都有第二次吃的意愿！

吴艳红激动到手微颤，这些都是钱呀。

她让大家等一等，要下去一会儿，众人不解，吴艳红拿着伞，冒雨冲到了附近大厦商铺里花了五百购置了一台小灵通。

入网费加上机子470元，月租30元，吴艳红跑回去告诉了大家她的号码！

以后谁想要订餐，都可以找她！

有点十几年后、在网络平台订外卖的感觉，不过范围小，没联网，不能大片区域销售。

但她现在是小打小闹，以后会慢慢经营起来的，不懂互联网没关系，她会留电话号码呀。

白领地位高，一个月有两千以上的工资，吴艳红想了一下，为了拉生意，她说：“如果大家组团三十人以上订餐，提前一天打电话通知我，那就每份盒饭四块钱好了！”

“那敢情好，比我们吃快餐便宜。”

“对啊，附近最便宜的饭，要五块一份，没几片肉。”

“行，我们争取以后成团订盒饭。”

大家商议好，吴艳红听了，心中暗暗盘算了一下，以后工地上的盒饭她不耽误，加上写字楼的几十分外卖，以及炒粉摊，月入上万不成问题了。

说干就干。

吴艳红提了十多斤水果和各种零食送到隔壁当谢礼，张英责备她浪费钱，实在拗不过一番心意，收了一袋子苹果，其他的让吴艳红提回去。

从这天开始，干了大半个月。

每天先卖炒粉。

然后十一点钟时，在单车后面绑两个泡沫箱子，把三四十份盒饭送到写字楼。

再赶回来，骑三轮车把一百份盒饭放到工地上去销售。

赶三个场地，二十五天下来，纯利润竟然高达六千八。

吴艳红感冒了，一边咳嗽，一边拿计算器重新算，嘴里咕哝：“咋可能这么多，一定算错了。”

核对一遍，计算器那小小屏幕上显示的是一样的数字。

吴艳红又咳嗽了会儿，她高兴啊。

这样下去，用不了半年，一定能买下香水湾的房子！

只是，头好晕，身体站不起来。

最近二十天拼了命的挣钱，每天像个陀螺连轴转，深夜去进货，寒风刺骨，吹得额头发凉。

洗菜，备菜，炒菜，饭后清理工作全是她一个人，又没时间休息，终于把她不算好的身体给累趴下了。

女儿们开学前一天，吴艳红只休息了三个小时，陪着去了一趟医院检查身体，买了钙铁锌补充剂给她们吃。

上一次陪丫头们吃饭，是什么时候来着？

记不清了，最近忙碌到都没时间好好和两闺女说上一句话。

吴艳红认为这样下去不行，必须想个解决的办法，不能房子没买到手，人先垮了。

只是，她该找谁来帮忙？

老父母年龄摆在那里，骨头脆，磕碰不得。

之前娘家村里一个痴呆老人轻轻摔了一跤在那里大哭，儿子以为他在装疼，结果送去检查，住了大半年医院，听说腿摔成了粉碎性骨折。

“吴艳红，开门——”

院子外头有人在踹铁门，吴艳红头脑发胀以为是自家男人跑来算账，她踉跄起来，想去厨房找刀。

只是走了两步又停下。

慢着！

那是她姐姐的声音，对，没错，是她那个在国道附近开饭店的亲姐。

吴艳萍怒气不小，瞥见妹妹慢腾腾走过来打开铁门，她提着一袋子水果走进屋：“咋地，我喊了十分钟，你才从座位上起来开门，不欢迎我哈，行，那我走！”

一大袋雪梨放在桌子上，吴艳萍扭头要走，只是下一秒，吴艳红在她面前直挺挺倒下，吓得她急忙去接。

吴艳萍常年干农活，有的是一把子力气，很轻易把才九十斤的妹妹扶稳，手摸到那纤细胳膊，发现一片滚烫，她气急败坏怒骂：“你她娘是个傻子？都烧冒烟啦，就这，还不去医院？你想父母白发人送黑发人呀，那你能不能找个没人的地方死？哎呀，我都快被你这丫头气死了！”

丫头……

吴艳红听了，感觉有点儿怀念，眼眶猛地一酸。

她几乎快要忘记最疼自己的二姐，有多少年没喊过她死丫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