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04.

事实证明，过往经验诚不欺人，年级主任查自习的速度确实算不上快。

一层一层查上来，到他们理3班时，已经快九点半了。

谢主任领着一群班主任老师浩浩荡荡杀进门，那架势，跟领导下乡视察有一拼。

教室里静得只能听见纸张翻动的声音。

谢主任环顾一圈，没见着有空的座位，当即满意地点点头：“看来咱们班不缺人，这种自觉性很好，值得鼓励，以后继续保持。”

官方话术说完，带着一帮人继续去查下一个班。

靳非老实了五分钟，人刚走，他就迫不及待掏出手机。

【cqh】：兄弟还是一如既往的给力！[夸夸.jpg]

今天这事的确是他的功劳，不然又得三千字写断手，靳非对板上钉钉的事从不矫情，顺坡夸他。

【JF】：是，哥哥好棒棒呢～

陈清寒这次没秒回，不知是被恶心到了还是被惊到了。

隔了好几秒才丢来一串省略号。

【cqh】：被鬼上身了就直说，兄弟不会抛弃你的……

靳非无声勾了勾唇，照例回个“。”结尾。

他有强迫症，两个人的聊天必须自己结束话题，看见别人消息后边空落落的就觉得很不礼貌，于是总爱最后加个“。”。

时间长了，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也就不会再接着聊个没完。

退出聊天界面，联系人的图标上突然出现一个小红点。

靳非挑眉，点进去。

——新朋友，头像一棵小树苗在淋雨，简约版卡通画风。

验证消息也很简练，两个字：谢谢。

不难猜是谁，只是有些诧异，高冷酷哥学神会用这种反差萌的头像。

同意好友申请，添加成功。

靳非学着对方的样子，故作冷淡。

【JF】：不谢。

鬼使神差地，靳非盯着手机好一会儿，等到眼睛都酸了，对方也没再发一个标点符号。

消息就此石沉大海。

又变回了一惯的又冷又酷，啧，挺有性格。

九点半放学，同学们陆陆续续从教室撤退。

靳非收好东西，书包搁在桌上，边转手机边等钟馨磨磨蹭蹭。

“霖哥！”门口传来一声喊。

靳非应声看去。

学神的小跟班正笑嘻嘻地朝这边招手。

靳非视线一转，落在身后。

宗霖没理小跟班，合上书，杯子装进书包侧兜，起身往外走。到了小跟班跟前，依旧那副冷淡模样，小跟班兴高采烈地跟他说什么，他也只是偶尔点下头。

靳非观察良久，暗自有了猜测。

这人绝对是一视同仁，对谁都冷，怕是很难捂热。

出神之际，钟馨跑过来催他：“走啊，还得跟沈黎悠汇合呢，你愣什么？”

“没，”靳非回神，“走吧，早回家早睡觉，明天早上不迟到！”

·

玄学告诫我们，flag不能乱立，不然事后后悔的终归只有自己。

靳非从床上爬起来的时候，闹钟正响第五遍。

七点钟，早自习已经过了二十分钟。

索性是迟到了，再晚一会儿也没什么影响。

草草洗漱完，他从冰箱拿了面包和牛奶，一股脑丢进书包，锁门去学校。

天有些阴，才刚蒙蒙亮，半空中飘着一层白雾，空气里透着清晨的湿冷。

靳非打着哈欠晃到校门前，还没进门就听见谢主任杀伤力分分钟穿透两条街的大嗓门。

“开学第二天就迟到，不想上了？身为学生，上学都不积极，干啥能积极？”

“你们就站这反省，写检讨，等你们班主任来领人！”

靳非脚步顿住，没忍住又打了个哈欠，水雾濡湿瞳孔，眼前逐渐模糊。

他眨巴两下眼，指尖抹去眼角的湿润。

余光瞥见身旁多了个人。

“早上好啊，小班长！”靳非扯扯嘴角，敷衍地打招呼。

“早。”宗霖沉声回。

难得这人主动跟自己搭话，靳非觉得稀奇，当即就想再逗他多说两句。

结果还没开口，一声呵斥迎空到了跟前。

“门口那俩，干什么呢！都什么时间了，迟到了不知道？还在这儿磨磨蹭蹭！

谢主任脸黑得如锅底，气呼呼的仿佛一点就要炸。

靳非闻言心里一凉，暗骂一声“倒霉催的”，继而又换上惯用的官方式假笑：“主任，早，早上好啊！”

谢主任看了眼表，表情严肃：“七点二十五，迟到四十五分钟，你们怎么不第一节课上了再来呢！”

他刚一说完，一直安安静静的宗霖先抬起头，嘴张开还没出声，被靳非从身后扯了下衣摆。

然后便见这人一副乖巧样儿：“对不起主任，这次是意外，不小心睡过头了，下次不敢了。”

说到最后甚至有些委屈。

谢主任一本正经地看着他演：“我信你个鬼，之前就这副又乖又听话的样子，后来还不是该逃课逃课，该打架打架！靳非，平时我对你够宽容了，老实滚主席台边儿上写检讨去，等会儿升旗仪式上念，别耍花招想逃。”

“别啊，主任，”靳非一脸为难，企图讨价还价，“回班写，四千字，行不行？”

谢主任知道他打什么主意，不为所动：“再磨叽就五千字，”说着，他看了眼一旁的宗霖，补充，“这样吧，给你找个伴。这位同学，哪个班的？三千字检讨，你俩一块儿写，少一个字都不行！”

“高二理3班。”宗霖看看主任，又看看靳非幽怨瞪人的模样，压下了到嘴边的解释。

·

说起写检讨这件事，本身不可怕，可怕的是在大庭广众下写。

十七八岁的年纪，正是要面子的时候，谢主任这一招可谓杀人诛心。

靳非生无可恋地拎着一根书包带子，拉开拉链掏出纸笔，然后往台阶上一扔。

“你要纸吗？”他问。

“要，”宗霖放下书包，坐到台阶上，“笔也要。”

靳非先递给他几张纸，又伸手够书包，摸索两下掏出来一看，还是昨天跟他借的那支笔：“给，物归原主。”

“嗯。”宗霖接过来，几张纸一叠，就着膝盖开始写。

靳非是写检讨的常客，从小到大写过的检讨没有一百也得有七八十，以至于现在已经摸索出一套独属于自己的检讨模板。

公式化流程走完一半，他搁下笔，扣上笔盖，决定先歇会儿，一闲下来注意力自然而然落到宗霖身上。

宗霖是别人口中公认的学神，之所以被叫学神，主要因为他高一到现在的所有考试全部是第一，不仅在二中，在其他学校也一样。

靳非对这种学习好的人自有一版标签，比如刻苦认真、循规蹈矩、迂腐刻板之类的，有好有坏，界定标准几乎没出过错，至少在遇见宗霖之前是这样的。

宗霖跟他印象里的好学生不同，这人身上总若有若无透出一种令人格外不舒服的且特立独行的孤僻感。这就导致他在人群中的时候，极其容易被人忽略，一般这种性格的人几乎没多少存在感，但宗霖又是其中的一个例外。

他生得好，脸很受女生喜欢，所以不会有存在感低这种经历。

有些人只是坐在那里，便自成一道风景线，数不清的人绞尽脑汁都想凑上去。

前提是如果他不那么冷。

靳非自顾自想了很多，静下心来又觉得关心这些跟自己搭不上边的事很没意思，不多时就把这堆乱七八糟的东西抛到脑后。

注意力又落到宗霖写的检讨上。

学神写检讨的速度也让人望尘莫及，二十分钟，满满两大张纸的正反面，现下只剩下收尾了。

靳非不禁沉默无言，擅长的领域都比不过，真是废了。

而且看这人写检讨的熟练程度，说以前没犯过事？

傻子都不信。

“小班长，写这么快？”靳非忍不住开始皮。

宗霖手上不停：“还有五分钟，下课被人围观很丢人。”

这话答得驴唇不对马嘴，但确确实实没法反驳。

靳非瞬间哑口无言，拔开笔盖攥在掌心，继续写剩下的一千五百字。

宗霖冷不丁又开了口：“其实我请过早自习的假，这检讨写得很没意义。”

靳非笔尖一顿，想起人家想说话时自己阻拦的动作，有点不好意思：“跟何杰请的？”

宗霖一愣，似是没料到，唇角绷得笔直，半晌才吞吞吐吐地答：“不是，原来的班主任。”

“那你这不行，”靳非没察觉异状，边写边说，“班主任都换了，你得重新跟何杰说一声，不然下次再这样，何杰那脾气，估计得让你写六千字。”

“嗯。”宗霖写完最后一个字，收笔。

靳非听见动静，头也不抬：“你等我会儿，咱俩一起。”

这要求有意思，宗霖把检讨折几下：“你不是上台念么？还能一起？”

靳非不在乎：“你听他的，吓唬人罢了。”

“哦，”宗霖迟疑两秒，从兜里掏出一张纸，面露惋惜，“恐怕还是不行，我得上台。”

靳非还剩五百字，本来流畅的思路被生生打断，面色说不上好看，眼皮一掀，咬牙：“谢主任又没让你念检讨！”

宗霖展开手中的纸，冲他甩甩：“优秀学生发言。”

一口气憋住，靳非险些心梗。

总觉得这人在耍他玩，却苦于没有证据。

靳非索性不接话，直接把人晾一边让其自己反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