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09.
开学考的卷子批得很快,隔天晚上各科的课代表陆续收到老师的通知,去办公室分卷子誊成绩。
成绩不愧是学生时代的敏感字眼,分分钟席卷整个班级的噩梦存在,班里没一个在刀即将落下的时候瞎闹腾。
晚自习第二节课,凌迟的号角吹响。
数学课代表率先抱着一摞卷子进门,语文课代表稍迟几秒紧随其后。
教室里哀嚎声此起彼伏,尽管如此,还是有积极的迎上去帮忙分发。
“你数学考了多少?”
“不太好,一百二,你呢?”
“别提了,116,唉——”
……
一时间,班里全是讨论成绩的声音,此刻的喧嚣跟刚才的静谧天差地别。
靳非拿到卷子,先看数学,146,又是计算结果的小细节没处理好扣的分,再看语文,132,比期末考试多四分,有进步,但进步不大。
赵锐也拿到了自己的卷子,成绩中规中矩,但算不上特别好看,凑到靳非旁边一看,惊呼:“靳哥,您这数学也太牛了,差一点就满分。”
然后特别狗腿地:“求讲题。”
靳非点点头,把自己的卷子给他:“你先对着改,改完不会的明天问我。”
赵锐高兴得像中了彩票,接旨似的捧着卷子改题去了。
靳非闲得无聊,想着自己和宗霖的关系经过一顿饭的牵线搭桥应该拉近了些,忍不住又回头招惹。
“小班长,借你卷子对下答案。”
宗霖的试卷就放在面前的一堆书上,目光示意一下让他自己拿。
“谢了。”
靳非瞬间抽走那两张纸,回身带起一阵微弱的风。
宗霖感受到气流涌动,不禁伸出手指想要触碰,奈何什么也摸不着。
于是手指攥紧掐着掌心,片刻后又松开,拿起笔继续做题。
学神的卷子很有学神的风格,卷面整洁、字体规整,最重要的是分数漂亮。
任谁看了都得说一句牛逼的程度。
靳非先是抱着欣赏的态度学习了一番,然后去看宗霖卷子上自己错的那一道题。
果不其然,思路清晰、步骤简洁、答案标准。
满分的确有满分的道理。
靳非心血来潮,猝然转身,下巴搁在宗霖书上。
因为旁边的书竖直立在桌上,正好能完全挡住他,别人很难注意到奇怪的地方。
他就这样一动不动地盯着宗霖,也不说话,只有睫毛在轻颤。
宗霖在他回身时就看着他,见他盯着自己发呆,有些意外,撕下一张便利贴,写了个“有事?”放到他眼前。
靳非看看,眨了下眼,没出声,只有口型。
——瞻仰学神,试试下次能不能考第一。
宗霖眉心拧出一道线,没能全理解,只看出前半句“瞻仰学神”,搞不懂这人到底要干什么,耐着性子继续写。
——瞻仰完了?可以转回去了。
靳非摇摇头,不乐意。
——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宗霖实在难以理解他这脑子抽风的新花样,干脆放弃,直接采取极端手段。
便利贴上又写了几个字,趁他不注意伸手捏住他的脸颊,便利贴又怼到眼前。
靳非还没反应过来,刹那间被人制住,条件反射睁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的人。
捏着自己脸颊的手指有点凉,凉意刺激神经,不自禁就冒了一层鸡皮疙瘩,心跳的比平时都快了些。
靳非想挣脱,奈何宗霖就是不松手。
眼角余光瞥见便利贴上的“转回去!”,自尊心瞬间爆炸,一身反骨都不太舒坦。
两人僵持了约两分钟,靳非先败下阵来。
小表情可怜巴巴,眼睛里流露出迫切的恳求,眼尾也染上一丝水润。
几乎一瞬间,宗霖也全线溃败,手里的便利贴攥出褶皱,另一只手缓缓松开。
靳非获得自由,深呼吸调整心跳频率,后知后觉脸颊和耳尖温热难耐。
不出意外应该是红了。
他想的没错,宗霖眼中的他就是这样一副羞愤不已的样子,脸颊红、耳朵红,脖子也红。
靳非的大脑好似顿住了,一直怔愣着不知道该有什么动作。
冷静一会儿,理智重回脑子,狠狠瞪了一眼宗霖,一把抢过他手里的便利贴,落荒而逃。
宗霖也不太清醒,盯着靳非的脖子看了半天,回神后才攥了攥手指。
靳非的脸,比他预想中还要好捏,软乎乎,温热的。
回味完,冷不丁又想起刚刚靳非转身时瞪自己的那一眼,顿时说不出的懊恼。
从没见过这样的靳非,这次是……真的生气了吧。
不寻常的气氛笼罩两人半节课,教室本就安静,他俩这边更是静得呼吸可闻。
眼看快下课了,宗霖苦思许久终于下定决心,拿出手机给靳非发了条消息。
靳非感觉到手机振动,看看消息。
【Lin.】:抱歉。
明明自己先招惹的别人,到头来别人先跟自己道歉。
靳非觉得自己未免有些不讲道理。
情形逐渐陷入两难境地。
大方一点说没事吧,太没面子;咬着不松口吧,又显得太小心眼。
好像怎么选都势必要丧失点什么。
挣扎一番未果,靳非模模糊糊回了个“嗯”。
接受道歉,但保持傲娇。
帅哥都这样。
·
第二天一整天,靳非老实得不得了。
谨言慎行、不吵不闹,除了给赵锐讲题,话都懒的多说两句。
宗霖倒没什么反常的,除了重复上课刷题,只偶尔时候会不自觉地蹙眉。
因为他平时冷惯了,细微的小细节暴露出来的异常并没有人注意到。
今天是周五,不用上晚自习,下午第四节课下了就能走。
各科课代表又提醒了一遍周末作业,班里窃窃私语的声音逐渐多起来。
靳非前桌的同学下午请了假,位子空着,陈清寒趁乱悄悄摸过来,跟他有一搭没一搭的瞎扯。
“周末出去玩吗?”陈清寒翻着手机。
“不一定有时间,”靳非揉揉额头,“我哥给我派了任务。”
陈清寒惊讶:“你俩不是互相看不顺眼吗?他给你派任务你就去?”
“金钱交易。”靳非叹口气。
“我就说嘛,”陈清寒顿了下,小心思异常活络,“什么任务?好玩吗?好玩我也去。”
他这副兴冲冲的模样格外欠揍,靳非突然想到,这种豪门的宴会请的人一般都是有头有脸的,依照这种标准,陈清寒家也在受邀之列。
陈清寒还满脸期待,靳非已经开始不当人:“生日宴,必须要去的那种。”
“哦,”陈清寒兴致掉下去一截,“哪家的?”
靳非看他一眼,不紧不慢:“蒋家。”
“哪个蒋家?”陈清寒声音一变。
靳非:“江城有几个蒋家?你说呢!”
“操!”陈清寒爆了粗口,转即生无可恋,“那,我的周末,是不是也没了?”
“理论来说,是的。”靳非不忍心地点点头,投以一束同情的目光。
突然得到“周末无法愉快玩耍”的噩耗,陈清寒接受不了,灰溜溜地回自己位上自我开解去了。
还有几分钟下课,靳非收好书,把作业和卷子塞进书包,安静等下课铃打响。
夕阳移至天边,橙黄色的光倾泻而下,晕染了隔壁的B座教学楼和楼前的柏油路。
窗户玻璃折射出光影似幻的光线,路面亮晶晶像撒满了细闪,一切都趋向温暖,靳非不自觉便深陷。
恍惚间,有东西砸到手指尖,堪堪擦过,他下意识蜷起手指,低头。
是宗霖的便利贴折成的小纸团。
这人又要搞什么?
靳非完全没一点“自己先搞事情”的自觉,别别扭扭地拆开。
纸条上一个很直白的问题。
——还在生气?
生气吗?并不。
不生气吗?好像也有点。
这种极端选项着实令人难以抉择。
靳非再一次陷入两难,他其实明白,出了事情就得想办法解决,一直拖着只会越攒越乱。
可天生性格使然,遇事后退逃避几乎已经成了脑子里根深蒂固的概念。
此刻的想法,不理不睬、不管不顾,随时间慢慢淡了,自然而然就回归正轨了。
想法一冒出来,靳非又开始犹豫不决。
从生气和不生气转到处理方式上,简直是一个坑还没出来又掉进了另一个更深的坑。
他忽然觉得自己有点矫情,不过是被人捏着脸威胁了一番,平时开玩笑也这样,好像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只是自己太在意。
一点点顺下来,靳非从深坑里爬上来,继续审视最开始的浅坑。
理智告诉他,并不想因为这样一点小事就跟宗霖闹僵。
而且好不容易跟宗霖的关系有了些进展,还没更进一步呢这就要止步不前了,想想就很亏。
更何况,他想跟宗霖做朋友。
自我开导之后,靳非拿起笔在“还在生气!”后面开始写。
——没生气,为什么要生气?
隔了几秒,纸条又飞过来。
——是吗?真没生气?磨牙磨一天了,实在不行我让你捏回来。
靳非捏着纸条的手指渐渐攥紧,角差点被他拽下来。
刚刚调整好的情绪,这会儿好像更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