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0.
靳非没能气很久,将要忍不住的时候,下课铃正巧响起。
回过头想跟宗霖理论,这人却已经站起身要走了。
“靳非。”宗霖突然叫他。
“嗯?”靳非怔愣一瞬,疑惑地看他。
“伸手。”宗霖继续说。
靳非摸不清他是什么意思,迷迷糊糊间凭借本能反应伸出手。
下一秒,手里被塞进一个小纸条。
“我先走了。”做完这些,宗霖背起书包出了教室,留靳非一人在那摸不着头脑。
人影都瞧不见了,靳非才拉回思绪,拆开纸条看里面写的内容。
——别气了,下次真让你捏回来。
毫无技巧的哄人的话,很难想象宗霖在写的时候是什么表情,如果没猜错,这人就算心软也依旧是那副冷漠淡然的样儿。
但光天化日里塞小纸条什么的……
虽然是两个血气方刚的少年人,但真的好像闹别扭期间的小情侣之间的小把戏。
靳非觉得脸颊有些烫,慌里慌张地把纸条折好塞进衣服兜里,目光在后排扫视一圈,确保没人注意,咳嗽一声缓解内心的不好意思。
捏回来……你想让捏我还不想捏呢!
心里想的一套,实行起来却是另一套。
口嫌体正直的靳小少爷极度愉悦地给宗霖发消息。
【JF】:等什么时候心情好了再说吧。
那边很快回:【好。】
靳非心情更好了。
下课后,靳非和陈清寒在离校门口不远的球场上等沈黎悠。
放学时间人流量大,校门前呜呜泱泱堵了一大群人,保安大爷疏散未果,索性不再白费力气,直接拉个凳子抱杯茶坐着远远地看热闹。
“那边咋了?”靳非打了个哈欠,语气淡淡地问。
陈清寒闻言朝那边瞧,没瞧出个所以然,兀自猜测:“表白的吧,看这阵仗,亲友团不少啊。”
是不少,以那小花坛为圆心,里里外外围了好几圈。
是年少头脑发热干出来的事。
一声接一声的“答应她”在人群中响起,声浪随风飘荡,响彻整条街道。
“这是干啥呢?”沈黎悠终于忙完下来,见这场面也是很震撼。
陈清寒仗着下来得早,自觉比他知道得多,八卦地添油加醋:“表白啊,世纪名场面!”
“是吗?”沈黎悠皱眉,踮脚仔细瞧了瞧,纳闷:“你确定是表白?不是强迫?那人是你们班班长吧,叫宗霖那个。”
“谁?”陈清寒没来得及插话,靳非先出声问。
沈黎悠又看了一眼,笃定:“就是他,今天开会我还见他了,穿的就是这件衣服。”
靳非一天没搭理那人,自然没留意他穿了什么,但沈黎悠记性一向好,不可能看错。
宗霖,如果真的是宗霖,那他大概率是被别人表白,依照他那副冷淡性子,十有八九是被强迫。
靳非在这边越想越不对,那边的人群突然爆起一阵嘈杂,紧接着就是惊呼。
远远看热闹的保安大爷见情况不对,立马上前询问。
靳非见状,书包往陈清寒身上一丢,大步往那边跑。
人群适时散开一道缺口,保安大爷先挤进去,靳非紧跟其后。
人群中央,靳非捂着脖子,盯着身前的女生一动不动,但周围的人都能看出,他很不高兴。
“怎么回事?”保安大爷问。
人群里一阵私语,女主角见引来更多的人,一瞬慌了神,面上楚楚可怜:“你不答应就不答应嘛,推我干嘛?”
靳非无视她浮夸的演技,视线落在宗霖捂着脖子的手上,那里隐隐渗出些血。
宗霖本就白,还是那种带着病态的惨淡白,血顺着指缝渗出来,在白皙的脖颈间划下一道红痕,看上去让人觉得触目惊心。
靳非没见过这种场面,当下便有些慌,伸手扶上宗霖的胳膊,柔声问:“还好吗?”
宗霖被人整这一道,还处在愤怒紧绷的边缘,一霎听到熟悉的声音,紧绷感稍松弛了些,他闭了闭眼又睁开,沉声说:“没事,被抓了几道,不碍事。”
靳非关心则乱,冷静后才注意到他手腕上也有几道浅浅的抓痕,一看就是指甲挠的,红痕上沾着几点已经凝固的血珠。
“他推你了?”靳非挡在宗霖身前,居高临下看着女生。
“他就是推我了,不信你问他们,他们都看见了。”女生指着周围围观的人群,不依不饶。
“哦,”靳非眯起双眼,有些危险,“伤哪了?”
女生被他问得一脸懵:“什么?”
“我说,他推你你伤哪了?需不需要验个伤,顺便请报警请警察叔叔来主持一下公道?”
女生瞬间黑了脸。
她明显没伤到,刚才也不是宗霖推她,只是她上前扯宗霖胳膊的时候人下意识躲避,不小心碰到她,她顺势往后退了几步假装被推罢了。
女生哑口无言,一旁围观看热闹的几个学生看不下去了,纷纷出言说明情况。
靳非等他们说完,落下宗霖捂脖子的手,露出那几道血痕:“你不验伤我们先验,什么深仇大恨把我们小班长挠成这样?留疤了你负责吗?”
“我……”女生支支吾吾没了声。
一旁的保安大爷见事态逐渐平息,率先出声把凑热闹吃瓜的围观人员疏散。
然后上前:“这事得通知主任吧,这孩子看着伤的不轻啊。”唏嘘之余,又问女生:“你是哪个学校的?今天这事,必须你们学校出面协商。”
……
·
两人亲眼看着保安大爷给主任打了电话,没再管事情的后续发展,先折回学校去医务室。
宗霖的伤看着挺严重,其实就掉了一层皮。
至于为什么流那么多血,主要还是自身体质原因。
校医小姐姐一边给宗霖擦碘伏,一边打量这两个男生,还不忘感叹:“幸亏伤的不是脸,这么帅一张脸要是伤了,留下疤那得多可惜。对了,你不是疤痕体质吧?脖子留疤也不好,夏天挡都挡不住。”
宗霖很长时间没受过伤了,仔细想想,摇摇头:“应该不是,之前也没留过疤。”
校医小姐姐丢掉棉签,把碘伏瓶放在桌上:“那就行,伤口这几天别沾水,连着涂几天碘伏,一周估计就好了。”
宗霖活动一下有些僵硬的脖子,闷声应下。
一直站在旁边没说话的靳非还是有点担心,不死心地问:“姐姐,需不需要去医院打针破伤风?万一被感染了发炎怎么办?”
“不用,”校医小姐姐被一声“姐姐”哄高兴了,“又不是猫狗抓伤,不用担心。”
跟校医道过谢,两人出了医务室。
陈清寒和沈黎悠不知何时等在门外,见两人出来,纷纷凑上前询问:“没事吧?这伤看着挺吓人啊。”
“没事。”宗霖头一次被人这么关心,还不适应。
靳非攥着宗霖的手腕把人往后一扯,跟这两个人保持距离:“去去去,吓什么人,我看你才吓人。”
无故挨呛的陈清寒一脸懵。这年头,关心人都有罪了是吧?
还是沈黎悠上道,自觉挪到靳非另一侧。
“你有要紧事吗?”靳非手里拎着那瓶碘伏和一包棉签,问宗霖。
宗霖正盯着手腕的红痕出神,闻言扭过头:“没事,怎么了?”
“一起去吃饭。”靳非不给他拒绝的机会,径直往前走,边走边故意甩甩手里的塑料袋。
宗霖没法子,只能跟上去。
他们到了街边一家家常菜馆,五六点钟,人已经不少了。
寻了个靠墙的桌坐下,靳非自顾自拿起菜单点菜。陈清寒和沈黎悠早就习惯,通常这般架势就是靳非请客,他两个只等着吃的没有发言权。
“有什么想吃的吗?”靳非问。
陈清寒和沈黎悠事不关己地玩手机。
宗霖视线扫过他们,顿了顿:“都可以,我不挑。”
靳非在菜单上勾勾画画,仔细确定一番后把菜单给服务员。
点完菜,安静之后四个人之间的气氛便有些微妙。
他们三个待一块儿习惯了,莫名加进来一个不熟的一时间说不出什么感觉。
宗霖又是个人冷话少的,饶是陈清寒这种平日里的话痨,这时候也不知道该找什么话题活跃气氛。
还是靳非先开了口:“刚才是怎么回事?”
陈清寒一听,瞬间眼神转到当事人身上,眼睛放光、满脸期待。
宗霖倒没什么好藏着掖着的,又不是见不得人:“表白。”
一如既往的简练。
靳非眉毛微挑:“为什么不答应?”
“不喜欢。”
“哦,”靳非顺着问,“那你喜欢什么样的?”
没料到他会这么问,宗霖心头一痒,埋在心底很久的话差一点脱口而出。
喉结滚了滚,含糊回答:“不知道。”
靳非本就是逗他,原以为他会直接怼自己一句“关你什么事”,不曾想他竟直接就答了。
着实没什么意思。
菜端上桌,荤素、主食、汤一样不落。
靳非把带有发物的那几盘往陈清寒和沈黎悠那边推了推,又把那盘清炒笋尖放到宗霖面前,顺带着一碗薏米粥。
宗霖看看那几盘油光红润、食欲颇丰的菜,再瞧瞧眼前的粥和绿油油的笋尖,胃口霎时被浇灭大半。
早知道这顿饭吃得如此煎熬,刚才就算不要那瓶碘伏了也要拒绝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