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1.

是夜，偌大的别墅楼里静悄悄，只有墙上的挂钟滴答滴答响个不停。

宗霖下楼倒了杯水，没喝两口就见阿姨从一楼的客房出来。

“先生让我把这个给您，让您提早给答复。”阿姨讲一张卡片递给他。

宗霖看了看，面色平静：“我知道了，我自己跟他说。”

阿姨重新进了客房，宗霖把杯子放在桌上，就着壁灯昏暗的光又看了一遍上面的字。

过了几分钟，手机振动两下，屏幕亮起刺眼的光。

解锁，是妈妈的信息：【明晚有个宴会，你要跟我一起去吗？】

宗霖眸光渐渐暗下去，捏着卡片的手指瞬间发紧，手背因指节绷着显出一条明显的筋络。

许久，他把卡片丢到一旁，给妈妈回消息。

【Lin.】：不了，我跟他去。

对面似乎丝毫不意外，回了个“好”，又叮嘱他换季温差大，注意添减衣服别感冒。

宗霖心里难得暖了一瞬。

·

靳非收到靳凡消息的时候，正坐在阳台上晒太阳，手边桌上放着刚泡好的咖啡。

咖啡香气氤氲整个封闭式阳台，阳光明媚和缓，初春少有的好天气。

靳凡把一切都安排好了，赴宴需要带的礼物、宴会举办的地点，外加靳非这个出席宴会的人。

自家哥哥虽然平时不务正业，但关键时刻处理事情做得倒是比谁都妥帖。

靳非记好要特别注意的事项，悠哉哉地抿了口咖啡。

下午三点钟，靳非换好正装，从阿姨那里取到礼物，出发去赴宴。

同靳凡一样，靳非也不愿凑这种人多的热闹。可因为靳凡是哥哥，肩上的担子自然而然便重了些，平日有什么重要场合也都是他出面。

靳非嘴上不说，心里明白得很。生在这种家庭，自己能在这个年纪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无非就是因为上头有个哥哥顶着。所以每次靳凡有事托他帮忙，尽管面上不情不愿，最后一般都会答应。

这回要去的蒋家，跟靳家关系不错，确切来说是双方上一辈的交情不错。

蒋家祖上在南方做丝绸生意发家，家底积攒颇丰，到这一代主事人把产业大头迁到北方，声望不减反增，不到一年就在江城站稳了脚跟。

生意人往往是最看势头的，眼看着蒋家的生意越做越大，这几年明里暗里往上贴想分一杯羹的不在少数。

这次的宴会主要是为蒋家留学归来的小辈接风洗尘，说直白点不过是想疏通疏通人脉，为其往后铺路罢了。

靳非对这些不甚了解，但从前也跟着靳凡出去过，大场面也见过不少，见什么人说什么话也学了个七七八八。

宴会定在蒋家城西的一栋别墅，靳非跟陈清寒约好了，在别墅区的正门汇合。

因为是私人别墅区，车辆不允许随意出入，靳非干脆在离正门还有一段距离的街边下车。

下车没走几步，正遇上穿得衣冠楚楚的陈清寒。

靳非大步往前，凑到人身边：“你自己来的？”

言外之意：你爸妈能放心？

陈清寒扯扯嘴角，不想承认：“跟我爸妈一起。”

“叔叔阿姨呢？”靳非不经意问。

“他们先去了，半路上嫌我成绩差，怕丢人，直接给我扔下车了，”陈清寒愤愤不平，“怎么有这种家长，智商这种东西明明就是遗传，考试考不好还能怪我咯！”

靳非听着，没敢站立场。

陈清寒家这种奇葩事一年得发生个十八九回，至于真正原因，那还真不好说。

终于到别墅区门口，两人身旁车辆交错往来，直让人眼花缭乱。

靳非一手拎着礼物，一手扯着垂头丧气的陈清寒，贴着门边往里去。

快到蒋家时，一辆黑色商务车擦身而过，靳非没来由地多看了两眼。

明明很不起眼，可下意识就抬了头。

直到车稳稳停在蒋家别墅门口，车门打开，两个面容相似的人一前一后从车上下来，他才知道自己为什么敏感。

因为下来的人是宗霖。

靳非一时有些诧异。

“那是班长？”陈清寒也觉得不可思议，“他爸是宗伟啊，怪不得，这种气质真不是一般人家能养出来的。”

靳非了然后便冷静下来，语调懒散：“什么气质？”

陈清寒直言不讳：“冷啊，他爸就冷，我之前有幸见过一次，单是坐在那里就吓得竞标人不敢多说一句话。啧啧啧，这才是一脉相承的亲父子。”

不知为何，靳非在听见“一脉相承的亲父子”时猝然皱起眉，瞬间变得烦躁：“人家不是亲父子难不成跟你是亲父子？走了走了，一天天净爱扯这些有的没的。”

说完，抬脚就要进门。

陈清寒忙不迭跟上，不死心地争辩：“我怀疑你在变相贬低我的智商。”

……

别墅内里富丽堂皇，为了这场宴会，临时增添了许多的新的布置和鲜花。

空气里隐约飘来淡淡的高档香薰味，古典音乐轻缓婉转，入耳便让人身心舒适。

靳非和陈清寒先去见了蒋家的主事人，给老爷子客套一番才到角落的休息区域缩着。

好巧不巧，宗霖也在。

休息区域本就是给小辈留的，饮料点心什么都有，这会儿已经聚了不少人。

角落的沙发上，宗霖安静坐着，盯着手机屏幕出神。

他今天也穿了正装，黑色衬得他愈发冷淡，跟校服在身的时候不同，这样一瞧除了冷，还平添一丝矜贵少爷的沉稳。

他应是化了淡妆，眉毛看起来比平时浓，眼睛向下看的时候，眼尾微微上挑，乍一看少了些疏离感。

这就能够很好解释为什么这人身边围了好几个美貌富家千金了。

靳非瞧着几个女孩边说话边偷偷摸摸看宗霖的娇羞模样，莫名有些牙根痒。

单论这人这张脸，真是不想让别人看见。

主厅又进来一个女孩，看着年龄相仿，手里端着杯香槟，很有目的性地往宗霖身边走。

陈清寒突发感叹：“你别说，班长还真挺招女孩子喜欢的。”

“是吗？”靳非的声音有些冷。

“边上坐着四个，这又来一个，”陈清寒唏嘘，“你看你坐这儿都五分钟了，也没见哪个来挨着你啊。”

刚说完，穿着小礼服的蒋家小姐蹬着小高跟凑过来。

“靳非弟弟，”蒋涵音热络地打招呼，“你哥呢？没来？”

得，真正目标在这儿呢。

忽略陈清寒僵硬的挤眉弄眼，靳非跟她解释：“他学校忙走不开，特意嘱咐我跟您说声抱歉。”

“这样啊，”蒋涵音刹那失落，“好吧，你们玩得开心！”

说完，头也不回的噔噔噔走了。

靳非好像突然明白了内情，自家哥哥不来的原因，很大可能就是因为这个蒋家小姐。

他着实没想到，靳凡那种吊儿郎当、不干正事的纨绔，竟然能被人看上。

算计好回家再敲靳凡一笔，靳非的注意力又转回宗霖那里。

戏剧性的一幕，宗霖正跟刚才的女孩相谈甚欢，面上不显一丝不耐。

这还是那个冷若冰霜的宗霖？母猪上树都比这稀奇。

“他们聊什么呢？”靳非吧嗒一声扣开一罐可乐，送到嘴边。

陈清寒瞥一眼那边，摇头：“谁知道呢，还是那句话，你去问问不就知道了。”

靳非冷冷瞪他，想刀一个人的意念格外强烈。

闷着性子喝完一罐可乐，终于熬到女孩离开。

在下一个即将黏上去时，靳非先发制人，抛下陈清寒，率先坐到宗霖身边。

“小班长，跟人聊什么了这么开心。”

女孩半道上停下脚步，面上表情精彩万分，落在宗霖眼中却无关紧要。

他这会儿的注意力全在靳非身上。

没想到离开学校也能遇见这人，好巧不巧还是重要场合。

宗霖决定把主动权移到自己手中：“聊下周末去给我表妹补课。你以为我们在聊什么？”

靳非没想到两人是这种关系，当下有种碰了一鼻子灰的感觉，知道这人想看自己尴尬，偏不想如他的意：“还以为你突然开窍了，这小姐姐既漂亮又气质好，没准你就喜欢这样的呢！”

宗霖不紧不慢：“没想到你还挺肤浅。”

靳非：？

“……”

“我这叫懂得欣赏美。”从钟馨那里学来的瞎话张口就来。

“这样啊，”宗霖恍然，“怎么，你喜欢这样的？”

“不喜欢。”靳非想也没想便答。

宗霖点点头，继续：“那你喜欢什么样的？”

好像一步一步迈进了这人不知不觉间挖的坑，靳非感到无比后悔。

“我当然喜欢我喜欢的那样的。”

很犯规的答案，却在意料之中。

宗霖不再逗他，主动结束交锋。

还想再说什么，余光瞥见一道熟悉的身影。

“我去那边跟蒋家爷爷打个招呼，一会儿就回来。”

靳非不太明白他离开为什么要跟自己说，但动作很诚恳地替他做出回答。

下意识便点头，还顺嘴接一句：“我等你。”

宗霖混入人群中了，他才反应过来自己到底说了什么。

随即便想捐了这张嘴。

吵架斗嘴的时候永远赶不上别人，接话倒是比谁都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