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26.

理6班和理3班都在三楼，中间隔两个班级，一个在三楼正中央，一个在最西边的尽头。

靳非从教室出来就见走廊尾处围着不少人，理4班和5班后门也有好事的同学伸出头看。

枯燥的学习生活里，一丁点小打小闹都能吸引人的注意力，更别说学生之间打架了。

远处突然传来救护车的鸣笛声，声音越来越近，靳非一下便慌了神。

宗霖从后面一把攥住他的胳膊，冷静提醒：“先看看情况，你别冲动。”

靳非迷蒙地点点头。

理6班的班主任是位女老师，接到消息就赶紧往这边赶，样子急得不行。

随之而来的还有谢主任和学校的几个领导。

靳和宗霖被隔在外面挤不进去，看不到里面现在是什么状况，只能听到男生骂骂咧咧的叫喊，以及周围同学拉架的声音。

好在老师们及时维持秩序，让不相干的同学该回座位的回座位、该回自己班的回自己班。

靳非和宗霖却没动。他俩比较担心沈黎悠，正好也快下课了，留下看看说不定还能帮上什么忙。

教室后方的景象这才显露出来。

沈黎悠的情况属实说不上好，蜷在教室角落里不能动，脸上手上全是血，衣服上不少脚印，想来身上此时得有不少青肿。

另外两个当事人面上也挂了彩，看样子也没得到好处，但明显伤得比沈黎悠重多了。

学校领导和老师在了解情况，他们两个学生暂时插不上话，没往前凑，只先在外面等着。

没一会儿，邹洋从前门偷偷摸摸溜出来，躲在他俩身后。

“什么情况？”宗霖先出声问。

邹洋压低声音：“他俩自习课上一直在闹，动静大的吵得班里同学没法学习，班长就说了他们几句。谁知道他们不但不服，还问班长他们几个那事儿是不是班长说出去的，班长自然是说没有，但他俩不信啊，一时冲动就动手了。”

“他们什么事？”

“谁先动的手？”

两人同时问。

邹洋一个一个回答：“什么事儿我也不知道，全程都云里雾里的。那俩先动的手，班长必定是属于正当防卫，不过最后班长后背还挨了一板凳，听声音应该挺严重的。咱们学校的木板凳，你们也知道，以前都有人用这个把别人脑袋给敲出来一个洞。”

靳非越听越生气，拳头攥得紧，恨不得现在就进去给那俩人一人一拳。

强压着火气，又问：“那俩身上的伤是沈黎悠打的？”

说起这个，邹洋瞬间激动，声音差点没压住：“我靠，你们不知道，我都惊呆了当时。班长看上去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真动起手来可一点都不虚，你们看那俩现在跟没事人似的，估计一会儿就尝到苦头了，班长落在他俩身上的拳头那可是实打实的！”

说到最后，还挺兴奋。

宗霖适时按住他那股不合时宜的兴奋劲儿，生怕靳非一个看他不顺眼把人从三楼上踹下去。

靳非倒没想到这层，还惊讶于沈黎悠的战斗力，原来书呆子也不仅仅会学习，今天这事儿还算不上太亏。

沈黎悠伤得确实重，肋骨应该是骨折了，最后是被医护人员用担架抬下去的。

另外两个虽然伤得轻，但也需要先去医院验伤。

班主任已经通知了双方家长，因为最激烈的时候有同学怕出事报了警，事情还得去警察局解决。

靳非怕对方家里是那种有钱有势好仗势欺人的，先给靳凡打了个电话，让他帮忙给警局里相熟的叔叔伯伯打个招呼，免得到时候撕破脸不好处理。

对学校来说，学生打架算是极恶劣事件，不给个交代最后不好收场，副校长和班主任一并跟着去了警局。

靳非实在是担心沈黎悠，哪怕事先打点好了还是怕沈黎悠的父母在这事上吃亏，便跟何杰说明了情况，请今天晚自习的假。

何杰这次倒是没难为他，十分爽快地给他批了假条，放人走时千叮咛万嘱咐，无论什么时候干什么都要先保护好自己。

靳非来不及思考为什么何杰突然这么好说话了，只想知道宗霖是什么时候从学校里溜出来、并且找到自己的。

残阳如血的黄昏，同上次夜里逃课相同的地点，两人依旧四目相对大眼瞪小眼。

“又逃课？”靳非不由分说地揽上宗霖的肩。

“没，”宗霖没动，略带惋惜地补充，“请假了。”

靳非继续问：“去看沈黎悠？”

宗霖摇摇头：“不，是陪你去看沈黎悠。”

心里知道这人是不放心自己一个人，但这一瞬间还是很感动，他把宗霖当朋友，宗霖也终于拿他当朋友了。

·

沈黎悠去的医院是江城市中心那所，地址是靳非跟沈黎悠妈妈要的。

两人打车过去，到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

在接诊台问了值班医生，才知道沈黎悠的父母已经给他办了住院手续，现在就在三楼住院部的普通病房。

两人又爬楼梯上三楼。

寻着病房号找过去，只见病房门口围着一圈人，男女老少都有，还有那两个打伤沈黎悠的男生。

沈黎悠的父母势单力薄，两个单薄的身影对上这些人显得毫无抵抗能力。

“都是孩子之间的小打小闹，您看这样行吗？我们两家愿意承担所有的费用，后期治疗加找护工也全归我们，这事就私了吧，你们看呢？”其中一名男生的妈妈企图商量。

沈黎悠的妈妈林霞不为所动：“你以为我们是为了钱？躺在里面不能动的是我儿子，你们竟然想用钱就把这事摆平？我告诉你们，不可能，我儿子要的是个公道！”

沈爸爸也表明态度：“对，我们还是想让公安同志来解决这件事。”

男生妈妈明显有些着急：“大哥大姐，这事是可以商量的……”

“阿姨，”靳非打断她的话，“我们的态度已经很清楚了，请您不要再多说别的没用的，医院需要安静，您这样容易吵到病人休息。”

趁靳非和他们交涉，宗霖把沈黎悠的父母扶到走道旁的凳子上坐下。

“我们跟当事人父母商量，关你一个小孩子什么事？你能做得了他家的主？”女人愈发尖酸刻薄。

靳非毫不畏惧：“做主自然是做不了，不过这件事既然已经引得警察介入了，他们自然能做主。”

女人无法反驳这句话，逐渐不讲道理：“你们可想好了，非要走法律程序，最后可能得不到你们满意的赔偿！”

靳非像没听见她的威胁似的，礼貌笑了笑：“路是我们自己选的，后果自然我们自己承担。”

协商未果，女人对他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没了办法，只能带着人先离开。

靳非走到沈黎悠父母跟前：“叔叔婶婶，沈黎悠怎么样了？”

林霞揪心地叹了口气：“肋骨骨折，医生刚给处理完，说是问题不大，就是这一个月都得卧床静养。这孩子，你说他怎么就能跟别人动手呢？”

靳非听完松了口气，幸好没什么大问题，连忙又安慰：“婶婶别生气，沈黎悠从小可最让人省心了，他肯定不会无缘无故跟人起冲突打架，等一会儿警察做完笔录，知道了怎么回事您再骂他，我们保证不拦着。”

宗霖说不出什么安慰话，只在一旁点头。

林霞被他俩宽慰了不少，想到什么又嗔怪道：“你们俩不去学校了？晚上还得上课，不耽误学习？”

“我们请假了，晚上自习不上课，您别担心。”靳非赶紧解释。

林霞终于放下心，只是握着靳非手腕的手一直抖个不停，她其实还是紧张。

“你们来之前他们跟我说过很多，赔偿啊，私了啊，我觉得不太妥当。沈黎悠你是知道的，人老实，我怕万一今天我们答应了私了，明天他们就传出去些不好的说法，到时候他就是有十张嘴都说不清。更何况，他们这个年纪，马上也是个成年人了，不能因为一句冲动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每个人都得为自己的行为负责，这是天经地义。”

靳非和宗霖安静地听，沈爸爸则先进病房照看沈黎悠。

“你们这些孩子也不小了，做事之前得好好考虑，不能冲动，无论做什么都得先保护好自己。别嫌婶婶啰嗦，我年轻的时候见多了，这种事情，谁都不值得同情，沈黎悠也是，这次就算买个教训，看他以后还敢不敢！”林霞越说越激动。

靳非拍着她的手劝慰：“我们记得了，以后也一定替您看好他。这一个月就让他好好反思，学习上的东西我们俩给他补。”

说着，扯过宗霖的胳膊：“这个，也是沈黎悠的朋友，成绩非常好，每次都年级第一，您可以完全放心。”

林霞心里的担忧逐渐被转移，看着宗霖微微惊讶：“是嘛？这小伙子成绩这么好！哎哟，长得也帅，我们家沈黎悠可就拜托你们了！”

宗霖没感受过这种突如其来的热情，当下除了点头称是别的什么也做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