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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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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府正院内,婢女仆役们行动之间都多了一份小心谨慎,恨不得走路喘气都发不出声音才好。

庄青水找到王妃身边的侍女晴窗,压低了声音:“怎么样?爹还生气吗?”

晴窗一双细眉拧起,小心地看了一眼窗户,灯影憧憧,却没有前两日那些熨帖的话语传出来。

“娘娘到现在还不叫膳,”晴窗叹气,“连分茶去问都没有得个好脸,想必两位主子都还没消气。”

“再有天大的气,偏要赶在一家团聚的时候撒吗?”庄青水也急了,“他们不吃饭,阿随也不肯吃,真是嫡亲的血脉一点也做不得假!”

“这血脉当真是做不得假,”紫禁城内,武英殿外的老太监正在指点他的干孙子,“你看刚刚进去的珉王世子,看出什么来了?”

小太监憋了半天,终于憋出来一句:“像是画里的周瑜将军,俊呢!”

“废话!咱家是说,你就没发现他和咱们万岁爷,”老太监表情神秘,“那双眼睛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么?”

小太监先是惊诧,然后像听见什么宫廷秘辛一样,慢慢白了脸,一边发抖一边左顾右盼:“干爷爷,这可不能乱说,说坏了,咱们、咱们要拉去杀头的!”

“哼!看你这个胆子!咱家是要告诉你,以后遇见珉王府的人放机灵点,他们虽不是皇姓,却也是这天顶上的人呢!”

虽是这么说,他也不再提起这个话头了。

武英殿内则是另一副场景。

褚沅、庄悯、赵珩各据一角,成了个最牢固的等边三角。

建元帝放下庄悯交上来的奏本,落在桌案上发出一声响,露出个像笑又不像笑的表情来。

“他们在朕的地盘里划自己的地盘?”他道,“抓朕的官员、还要朕的银钱?”

褚沅嗤笑:“好大的胆子。”

也不知道说的是那些占山为王的贼匪还是潜藏在大虞境内的元人。

庄悯正色道:“湖广多山,且临近四川,此番说不好是从云贵逃窜过来的元兵还是北元打入我朝的细作。臣以为应当清剿湖广、四川山匪以及贵州等地的山匪,以防残兵聚集贼寇生事。”

“山匪必然要清,只是圣寿将近,各地藩台恐怕没有这个心思。”赵珩话锋一转,“若是前者难以避免,假如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是北元细作,恐怕会趁各属地朝贡之际进京。”

细作进京,自然是不怀好意想来搅一潭浑水。

“他敢来,朕就让他们有来无回。”

褚沅捧盏喝茶,庐山云雾的清香氤氲,掩下了茶树下的一丛杀机。

庄悯一怔,想起他这三年在云南时常看信里提到天子仁善,仁善未必是假,只是到底是高皇帝的孙子,他也并不缺杀伐果断的手腕。

如此,他才放下心来,甘愿俯首于这位从前一块儿念书的太孙、如今大权在握的皇帝。

“你在奏本里说你在山寨里发现了诏狱的刑具?”

“是,不是官府内造,应当是找了匠人仿制的。”

庄悯皱了皱眉,他并不喜欢这些东西,应当说朝堂之中上至勋爵皇亲、下到青衣小官,没有一个不惧恨这些执刀出行、百无禁忌的缇骑。

按理说自太/祖皇帝下令焚毁锦衣卫刑具、废除典诏狱的职能、将诏狱犯人移交给三法司审理以来,这些东西就不该再出现在人前。

“呈上来。”

在殿门外等候的宫人抬着一个乌木箱子上前,一掀开,果然是械、镣、拶这类的东西。

褚沅隔着锦帕拿起一个制作精巧的小锤子:“这也是刑具?”

赵珩:“陛下可记得诏狱里有道名为弹琵琶的刑法?”

褚沅面无表情地松手扔了回去:“……都烧了。”

宫人悄无声息地抬着箱子退了出去。

“有人在惦记着诏狱,”褚沅神色莫名,“还是惦记死在诏狱里的人?”

每一次缇骑夜行,京城多的是夜不能寐提心吊胆之人,再往前数十年,写好遗书再上朝的官员也不在少数。然而诏狱之威只有在天子的掌握下才叫威,若是脱离了天子的掌控,那便是刺向朝堂的毒刃!

“臣请严加皇城布防,”赵珩道,“锦衣卫掌守卫宿值,若与外贼勾结,恐成祸患。”

庄悯侧目,他居然连天子亲军的嫌疑都敢说?再看坐在上首的建元帝,竟然半分斥责的意思都没有。

褚沅沉吟片刻,转了话锋:“这些东西是谁发现的?”

“……是臣弟,”庄悯掩在宽袖下的手指猛地收紧,“他打猎的时候碰巧抓到一个逃匪。”

褚沅一扫郁气,笑赞了一句:“他倒是个福将,去打个猎也能把山贼揪出来。”

“虽是个福将,”赵珩眼里染上笑意,混杂着一丝微不可见的同情,“现在却大概在受罚。”

“朕的功臣怎么能罚?”褚沅倚在贮丝靠垫上,心中逐渐将那个未成形的想法打磨了一番,“着光禄寺今夜准备小宴,正巧两位叔叔都回京了,既作庆功也作家宴吧。你们也去准备准备。”

赵珩和庄悯皆道:“臣等告退。”

两人本是一同进殿,到了离开的时候,庄悯却一挥袖前行一步踏出了殿门。他仍在气忿赵珩多嘴提的那一句庄随,他和父亲原本就希望庄随加冠后做个闲散郡王,可听皇帝的意思,他心里多半已经对庄随有了安排。

他千拦万阻,甚至不惜冒着被阿随埋怨给父亲送了信,就是希望能凭着这个借口让父亲多困他几日,等过了这段风波再放他出府。

可这番打算却被一句“功臣怎么能罚”碎得一干二净。

这天下的人谁能抗拒王命,更别说珉王府有着这样的身世。建元帝一口一个叔父,可分明他们已经姓了庄!

褚沅坐得高,自然都尽收眼底:“怎么?你跟旁人性情不合,跟庄悯也不合吗?朕可记得他一向待人忠厚。”

赵珩眼尾轻挑,君子端方的背后是无所顾忌:“我跟满朝的人都不合。”

他这辈子只会是个纯臣、也只能是个纯臣。有他在,有武定侯府的牌匾在,军权便一直在帝王手中。

大权在握,无后顾之忧的年轻天子才可以放开了手脚在这个新生的帝国上垒起一座万丈高楼。自然也就不会有动辄数万横死的臣子、空置十载血腥犹在的牢狱、朝堂沦为权力倾轧的笑话、百姓遇天灾人祸苦不堪言。

他们要看到仓鼎丰足、要纳取九州英才、要重整万里河山!

……

“现在放心了吧,”珉王没好气地看向背过身去生他闷气的发妻,“你还怨我!哼,若不是你把他惯成这副天高地厚的模样,哪儿有今日?”

“是,坏处都是我惯的,好处都是你教出来的。”王妃转过身去看站在堂中的庄悯,加重了语气,“你也觉得你爹说得有理?”

“……”庄悯头疼,“儿——”

他左右为难,只恨不得现在就遁地钻出去,这和“爹爹和娘亲你更喜欢哪一个”的问题有什么分别?选哪一个都讨不得好。

正巧这时庄青水从提着裙子从门外走了进来,人还未近前,一道清脆的声音就已经响了起来。

“爹有爹的道理,娘有娘的道理,天下的道理都是一家的,难道还要分开论吗?”

“你和阿随,你们姐弟俩倒是一脉相承地会说歪理。”王妃原本忧心忡忡也不由得被逗笑了,只是笑过之后她不由叹了口气,“只是他这个性子,若是以后在朝中得罪人可怎么好?”

珉王不以为意:“得罪就得罪了,谁还敢将麻烦找上王府来?”

庄悯噤了声,他知道爹是故意这样说好让娘安心。

在来正院见母亲之前,他自是先在书房将武英殿内的事都与父亲说了一遍,珉王也觉得建元帝多半是要用庄随的意思,但如何用,用在何处却还没有个章程。

“既如此,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珉王背着手,“我庄家从未有不战而退之人。”

他顿了顿,又道:“不要跟你娘说这些,前些年因你舅舅削爵之事,她始终心有余悸。”

庄悯犹豫一番:“那阿随那边可要时时关照?”

“你弟弟他不用我们担心,我问你,御人之道可分几类?”

庄悯不假思索:“以势弹压,以武威慑,以理约束,以情勉励。”

“天下最谙此道的是天子,旁的人多是取其中之一,这其中势好借、武好练,难的是后两种。”珉王望向窗外,“你可知道丰容丰许在领罚前说了什么?”

“他们愿十倍加之代主受罚,”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已染了风霜的眉宇舒展开来,“人心才是最难掌控的。一念一动间,都是万千变数。”

祠堂内厅。

庄随除了一开始瞟着门边认认真真地跪了一刻,剩下一个半时辰都是盘腿坐在地上和庄侯景的牌位称兄道弟。

还顺带将贡上的枣泥酥饼和蜜林檎吃了一半。

“庄爷爷,我爹小的时候你也这么罚过他吗?”

“要是我们早些做一家人就好了,我都不知道你长什么样。爹给我看你的画像,可我不信那是你,因为那画像跟我梦里的一点也不一样。我梦里的你可没那么壮实,你可是在马上挥银枪的大将军,再壮恐怕马跑不快。”

“这些果子和糕点我替你尝尝味道,”庄随叼在嘴里的蜜林檎三两下就变成了果核,他便又拿了一颗果子在手里抛了抛,“其实我知道爹和哥哥在担心什么。舅舅那样的功勋都回老家种地了呢,我要是一朝不慎说不定得去戍边。”

“可是我想呀,我总不能什么都不干就指着禄米过活吧。听闻那些大族一人为官,便是一族吃喝不忧、田地绵延万顷,往后这样的人多了,光出不进,哪还有钱粮去做其他事呢?”

庄随念念叨叨了一阵,又觉得有些好笑。要是这话说出来,肯定又要有人说他杞人忧天了。他脑中又有了一个设想,顿时整个人都焕发了起来:“庄爷爷,你觉得我能当将军吗?像你和爹还有大哥那样,云南打过了,北元还蠢蠢欲动呢,我要是能当个征北将军,岂不是也能留名后世?”

在或茫然或兴奋的语句中,内厅的烛火轻轻摇曳,原来的黯淡光源渐渐被温暖取代,将盘腿坐着、眉飞色舞的少年静静地纳在怀中。

内厅紧闭的大门被推开,发出一声沉沉的木石交磨声。

门外站着从宫中奉皇帝口谕来到王府的赵珩,大约是匆匆洗漱过,一身的清冽气息,像春日里一场初歇的雨。

“稚行,”门外面的赵珩朝他伸出手,“我来接你去宫宴。”

庄随的眼睛霎时点亮,如上元灯会最亮的那盏灯。

一时间他连跪麻了的膝盖都忘了,脑海中闪过庄征说的那句“今日除非有神仙救你,否则你就别想出这个门”。

心里想的却是,原来今日真的有神仙会来救他啊。

作者有话要说:洪武二十六年六月,申明锦衣卫鞫刑之禁所逮者俱属法司理之,明成祖时期才又重新恢复了锦衣卫缉捕、办案的职权,并且加设了北镇抚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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