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见两个小孩一脸疑惑，便开口解释道：“先考认字，再考背诵。”

陈柏嘉和周小玉点点头，表示明白了。

“你们先在这等一会。”说罢，两个师兄便离开了，留下陈柏嘉和周小玉在原地等待。

周小玉小声地说道：“不知道一会怎么考背诵？”

陈柏嘉想了想回道：可能是给我们念书，让我们背诵出来吧。”

学堂的考试还挺人性化的，考虑到不少孩子从没认过字，还让师兄师姐先教认字。

约莫半小时后，麻衣少年拿着锣走了过来，正好瞧见陈柏嘉和周小玉站在一旁，对两人微微一笑后，便敲响了锣。

锣声一响，教室内的声音立即停止，随后便是众人磕磕绊绊的读字声。

不大一会，有人低着头出来了，还有人在抹着眼泪。只见他们从教室出来便径直往学堂门外走去，想来是不合格了。

周小玉看见了跟着人群往外走的王小雅，不由叹了口气。今年本来就没多少女生来考学堂，小雅一走，自己更是没有女生朋友了。

陈柏嘉见人群里没有李竿子，不由暗暗挑了挑眉，这小屁孩看来有点本事。

见不合格的孩子们都离开了，麻衣少年扭头对陈柏嘉和周小玉说道：“你们进去吧。”

两个小孩往左侧教室走去，继续坐在自己刚刚的位置。

陈柏嘉环视四周，教室内不算自己和周小玉只剩下三个人。

站在桌边的师兄见陈柏嘉坐姿端正，不像其他孩子一样歪歪扭扭地坐着，不由满意地点了点头。

目前在学堂读书的人，有一半是为了多读点书以后进县里找个轻快的活计；另一半则是为了童试，若是考中秀才，不仅可以免除家里人丁和田亩的徭役赋税，也有富户把自家的田挂靠在名下，以钱财来抵田税。

几乎没人想过中了秀才之后还要继续读书科举，只因学堂开办以来仅一人考中秀才。童试的难度都如此之大，更别提乡试会试了。

目前学堂读书人数有三十三人，而大部分人即将离开学堂，外出找活计，仍有小部分人想留在学堂继续读书考童试。

教考陈柏嘉的师兄便是想留在学堂继续读书的人之一。

锣声再度响起。

站在陈柏嘉身边的师兄走到教室最前面，“我将读三遍《千字文》中的一部分内容，你们跟着我一起读，能记下来多少是多少，都听明白了吗？”

“听明白了。”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罔谈彼短，靡恃己长。”

五个小孩一句跟着一句地读，陈柏嘉在心里默默地背着。

三遍结束。师兄目光转向陈柏嘉，“从你开始，你们依次背吧。”

陈柏嘉没想到第一个被叫起来背诵，也没多想，站起身，语速平缓地背着刚记下来的内容。

师兄站在前面听得直点头，一看这孩子便是第一次接触《千字文》，只跟着读了三遍，便能一字不差的全背出来，真是个读书的好苗子。

“坐下吧，下一个人。”

周小玉也站起身流利地背诵着。

后面三个小孩紧张得直发抖，心里直道，这两个人怎么这么厉害。

师兄面色复杂地看着周小玉，脑海中想的却是她哥哥周文轩。

明明是跟自己一起考进学堂的人，可他如今已在县学读书，更要考乡试了，而自己还在考核这些想要进学堂的孩子。

就因为周文轩和周小玉出生好，比自己早认了几年字，多读了几本书。

陈柏嘉敏锐地察觉出师兄看周小玉脸色不对，微微蹙眉，心里暗暗记下这事。

见周小玉也完整的背诵出来，“下一个人。”

“哐当。”木头凳子突然倒地，打破了原本安静的氛围。

何二头一见自己凳子倒了，脸色瞬间惨白，吓得呆愣在原地。

陈柏嘉见他脸上的汗珠犹如雨下，手紧紧地抓着衣角，想来是紧张过头了，便主动起身替他扶起了凳子。

何二头没想到帮自己的人居然是水泉村的小胖子，连忙道谢，又对着师兄道歉。

师兄只是摆了摆手，“无事，你背吧。”

何二头经过这一打岔也没那么紧张了，磕磕巴巴地背着，只背了一半就停了下来。

师兄点了点头，却没说话，目光移向下一个人，示意该他背了。

后两个人背的还不如何二头好，师兄好言好语地说着他们可以回家休息了。

最终只留下三个人，师兄带着陈柏嘉三人往后院走去，等待先生的最后考核。

陈柏嘉看着后院的环境，不由得惊讶。本以为先生住的地方会是一个清幽小院，却没想院子左侧有一片小菜地，还有几根竹竿搭的衣架子，另一侧是个鸡舍，里面有几只鸡在趴窝。

师兄带着三人立在一旁，等待另两个教室的人过来。

不大一会，另两位师兄各领着两个人走了过来。

周小玉踮起脚尖，向前看去，只见那四个人里没有李竿子。

“大宝，李竿子不在。”

陈柏嘉见四个人中果然没有李竿子，无奈一笑，还以为这小屁孩能坚持到最后。

“你们在这里等着，不要吵着先生。”说罢，三个师兄便往前院走去，想来是回去继续考核下一队的人。

众人连忙点了点头，连话都不敢说了。

陈柏嘉和周小玉对视一眼，想来是要等所有人认字和背诵都考核完，先生才会说最后的考核。

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很快就到了晌午，后院已经有十五个人在等着。

一开始谁也不敢说话，生怕打扰了先生。不大一会就有人试探着小声讲话，随后声音越来越大，不大的院子变得像吵闹的集市一样。

说话的人见师兄一来便乖乖地立在原地，师兄一走便又开始说起话来。

陈柏嘉和周小玉只是静静地站在院子角落的阴凉地。

周小玉在脑海中构想着话本情节，而陈柏嘉却在想着怎么挣钱。

“咕咕咕。”

陈柏嘉的肚子突然叫了起来，周围人的眼光齐刷刷望向他，一看是水泉村的胖小子，心里不由鄙夷，也就他会在这时候饿了。

“大宝，你没事吧？再坚持一会就能回去吃饭了。”

周小玉担忧地看着陈柏嘉，他每天都会吃午饭，今天不仅没吃，还站了一上午，想来快坚持不住了。

陈柏嘉冲着周小玉安抚地笑道，“我没事，小玉。”

周小玉点了点头，心里不由叹了口气。实在是院里没有一个能坐的位置，总不能直接坐在地上，让先生看到也太失礼了。

不大一会，师兄领着最后的三个人也过来了，只见王浩子也在其中。

麻衣少年上前轻轻敲了敲先生的门，“先生，考核完了，还有十八个学生。“

门里却没有应答，麻衣少年也没多说，退到一旁站着。

“子谦，进来吧。”

门里突然传来一道男声，陈柏嘉觉得这声音有点耳熟，是那天在小山坡上遇到的先生吗？

陈子谦，也就是麻衣少年，轻轻地推开门走了进去，又转身把门关上，隔绝了里面的声音。

没过多久，陈子谦便打开门走了出来，看向院里等待的十八个学生，随便点了三个人让他们进去。

三人面面相觑，忐忑地向门里走去。

附近十里八村的人大多见过学堂张先生，四十左右的年纪，看上去却像三十出头的样子。

先生刚来学堂教书的时候，这附近的人见他独身一人，便打听出他至今未婚。这消息一出，附近十里八村仿佛像炸了锅一样。

这些年有不少人家找媒婆上门问张先生的意思。虽说张先生岁数大了，但人家长得好，又是个秀才，更别提还在学堂教书，手里不知道有多少银子呢，把自家女儿嫁过去绝对不亏。

可张先生半字不提成亲的事，只说缘分未到。

这话没少让附近的八婆们暗地里笑话他岁数这么大了，还说缘分没到。

可是却没人敢在村子里公开讨论张先生的事。开玩笑，那可是秀才老爷，更别提他还在学堂教书。

三人进去没多久，便走了出来。其中一人满脸喜色，而另两人却低着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陈柏嘉想不到先生出了什么问题，能这么快决定一个人能不能进学堂读书。

陈子谦又点了四个人进去。不大一会，四个人皆是低着头走了出来。

“你们五个进去吧。”

陈柏嘉见陈子谦点了周小玉，却没点自己。只好冲着周小玉点了点头。

周小玉回以微笑，便跟着几人往门里走去。

“凭啥不让我读书！就因为我家里有三个姐姐？你……你这个老东西！”门里突然传来的喊声惊得陈柏嘉猛然抬头，是谁？

喊声一出，原本站在门外的陈子谦便推开门冲了进去。

“先生……”

陈子谦一进门便看见跟先生大呼小叫的是一个穿着布衫的男孩，衣服干净整洁，皮肤白皙，半点没有农家孩子的样子。

只见他一手指着先生，一手紧握成拳。

两个孩子被眼前这一幕吓得瑟瑟发抖，站在一旁连话都不敢说；还有一个孩子站在一旁低着头闷声哭泣。

而一个穿着淡黄色衣裙的小女孩则站在先生旁边，双目圆瞪，同样用手指着口出狂言的男孩，喊道，

“你是听不懂话吗？先生说你家就你爹一个壮劳力，你来读书的话，你家会活得更艰难！跟你三个姐姐有什么关系！”

“再说先生刚才让你父母明日过来交束脩，你都不应答，你是背着你爹娘偷摸过来考试的吧！”

陈柏嘉听着周小玉的喊声，心里暗道，还是第一次见这小丫头这么生气。

陈柏嘉一听便明白了情况，原来先生叫人进去是为了问清楚家里能不能负担得起读书的钱财。只是没想到还有自己偷摸过来考试的。

张先生毫不在意男孩对自己的态度如何，反而惊讶地看向周小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