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姐！”
郭清玉刚搀扶着郭扶清从医馆的后门进来便撞见了刚刚给患者取完药回来的弟弟，禁不住湿了眼眶。
弟弟也不顾医馆小院里的药童，扔下手里的药包一顿急奔，一头撞进姐姐的怀里，把郭扶清都给撞一边儿去了，差点没撞旁边的石头上。
“没大没小，快去扶你师姐！”
郭清玉不轻不重地打了弟弟一下，可惜弟弟沉浸在失而复得的喜悦之中还不得自拔，郭扶清拍拍屁股自己起身，摇头道：“这么久，他好不容易等到你回来，就不要苛责他了。”
怀里传来低低的呜咽声，郭清玉知道这段时间弟弟受苦了，三月前她突然不告而别，家中又无其他长辈，只有他一个人，面对突如其来的孤独，定然十分无助。
想着，郭清玉也不好再责备他，只是紧紧把他搂在怀里，可身为长姐，她也只是忍着心底的心酸，不敢哭出来。
安抚完弟弟的情绪后，郭清玉背着他回了卧房，等他熟睡后才和郭扶清说起春风阁的事情来。
因为是医馆，这里四处弥漫着药材的味道，似苦似甘，这三个月郭扶清也逐渐熟悉了这股味道，一想到马上就要离开，还真有些不舍。
郭清玉见她一副神游的样子，问道：“所以你是有预谋来我这医馆的吗？”
郭扶清抿唇一笑，点头道：“是。”
“为什么？”
“嗯……”她思考了下，可能是在想该怎么表达，“你弟弟帮了我，所以我也得帮他。”
这回换郭清玉笑了，“这么丁点大的小孩，能帮你什么？如果你不说理由，我也不会强求，只是……我担心有人会对你不利。”
郭扶清挑了挑眉，“为何这么说？”
郭清玉叹了口气，将三月前的事情娓娓道来。
原来郭清玉三月前上山采药，突遇歹徒，一棍子敲晕了她，并把她送到了春风阁，称只要有人在花魁选美上杀掉指定的人就可以离开。
在上台前有人塞给了她们那群人纸条，她见其他人都生性柔弱，若是没人杀了那个人，她们这辈子都得被困在春风阁里。
“后来，上台前听说了你的计划，我以为你也是被安排来的杀手，就把纸条给了你。”
“等等，那你怎么确定那就是你要杀的人？”郭扶清想那面具遮得严严实实的。
“现场有人给我眼色了。”
“谁？”
这话把郭清玉问住了，她仔细回想了片刻，迟疑地摇摇头道：“他拿扇子遮着半张脸，只不过我确实不认识这个人。”
“不过被送去春风阁前，我被关在一处狭小的地方，有偷听到一些对话，说张家死定了，姓薛的老色鬼也不得好死之类的话，大多是泄愤和嘲讽的，加上我当时神志恍惚就没有听太多。”
药童端上来一碗养神汤，郭扶清喝了两口便没再喝，不是汤苦，是她心事重重，尤其是霍云看她的眼神，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
她有些坐立难安，干脆起身道：“既然你已经回来了，我也该离开了，替我向令弟告别。”
郭清玉讶然，也跟着起身道：“这就要走了吗？可是现在黑灯瞎火，也不安全，多留几日再走吧，我们都还没好好答谢你。”
郭扶清苦笑摇头：“不用了，这本就是我分内的事情，相反我还要感谢师弟呢。”
感谢他愿意相信他这个籍籍无名的小神。
郭清玉见拗不过她，就提灯送她到了门口，走前两人还寒暄了一阵，她也坦言经历此事会先离开京城一段时日，免得被那些人找上门。
“对了，”郭扶清原本已经要走了，突然转过身来，“如果有个身形瘦削，看起来风一吹就要倒的人来找你，你不要告诉她我的行踪，还有……记得给她开一些养身体的药，她体寒严重，还有，记得提醒她，晚上早些睡……还有还有……”
郭清玉认真听着眼前的人滔滔不绝地讲，眉眼也不知不觉带着笑，也不想打断她的话，便就这么一直听着，直到郭扶清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自觉地闭了嘴，最后吞吞吐吐道：“你……挑着讲就好。”
郭清玉笑而不语，只是抿着嘴，重重地点头。
道旁屋檐下两排红灯笼相照，一女子提灯揭过夜幕而去，身后夜色逐渐侵吞她的身影，可仔细一看，倒像一个光点，努力照亮着黑夜。
月老正忙里偷闲打着盹，突然觉得鼻尖刺挠刺挠的，他无意识地抬手挠了挠，可没过一会儿，又一阵令人挠心挠肝的瘙痒，不争气的鼻子打出一个喷嚏让他从美梦中惊醒过来。
一睁眼就看见许久不见的信使神官蹲在跟前，他像看到了什么扫把星似的背过身去，准备继续睡自己的大头觉。
“月老上神，才多久不见你就不认识我了？”
楚凌御叉坐在垫子上，倾身支着脑袋道。
月老哼了一声，似有不服道：“我看神，用的可不是眼睛，你就是变成这世间万物之一，我都能认出你来。”
楚凌御没出声，盯着地板走神。
月老见他闷声不吭，不禁好奇地扭过身来，拿手里的拂尘扫了他一下，“这段时间跑哪去了？听说你有庙了，老夫上回去参众神会议，功绩簿上都给你添了一笔。”
见他还是满脸愁容，看得月老心情不甚顺畅，给了他一脑子瓜子，把他拍清醒了，见他抬起头，月老立马抢过话茬，“长辈说话，你充耳不闻，该打。”
楚凌御揉了揉脑袋，闷闷道：“月老。”
“嗯？”
月老看起来生气，一听到他说，还是会认真地回应他。
“我……差点就死了。”
“啊！”月老佯装惊讶，却分毫没有出乎意料的感觉，“你不还被凡人扔下楼过。”
“我说真的。”
听他低落的语气，月老本还想继续调侃他，这才觉得情况不对，脸色刹那间阴郁下来，仔细端详他的模样，突然意识到什么，问道：“她杀了你？”
楚凌御摇了摇头，“没杀成。”
月老愣神了一下，这不是废话么？他人都在这儿，咋能杀成。
“那……那你偷偷活着不就得了。”月老说完突然觉得此话不妥，又改口道，“她不知道你还活着，你小心点过活，不妨碍你还是个潇洒快活的小神仙呐。”
说着他还是觉得不太对，安慰人这功夫他还真不如其他经常和小神仙打交道的上神，努力了一番，他干脆不安慰了。
“我这段时间忙着工作，没想到今天又碰见了她，她……她好像认出我了。”
楚凌御抬头瞪着两个汪汪大眼，可怜兮兮的，一副急需安慰的模样。
“那你……”
月老刚开口，耳朵一动，立马隐身到神像之后。
楚凌御循着脚步声望去，还没看见人便听一声惊呼，接着就是被来人抱了一下，背上接了几掌，快把他拍吐了，他还疑惑这人是谁，打眼一看，有些惊讶。
“张舒羽？”
“是啊，你个没心肺的，说走就走，不告而别，你当真狠心！”
张舒羽又气又笑，却眼眸泛光。
楚凌御这才意识到自己模样变回来了，他沉默了片刻，突然摁住他的手臂，神情十分肃穆：“别告诉别人你在这里见过我。”
“为……为什么？”
张舒羽略显不解。
“我……”楚凌御一时想不到好的借口，只好借着同窗之情道，“其实是我父亲在临安的旧友，想接我回去，我这一去恐怕不会再回去学堂……总之，既然我已经离开了，就没必要再回去道别徒增伤悲了，对吧。”
“可是……”
“话说你怎么这么晚来月老庙？”
楚凌御怕他再追问下去，先一步转移话题道。
闻言，张舒羽轻晃手里的酒，笑着道：“我来求月老，给我一段姻缘啊。”
他虽是笑着说的，笑意却未达眼底，眼神落寞，这笑容定然承载着许多情感，才许久不见，他竟也不似一开始见到的楚家公子那般没心没肺了。
“我以为你对情爱从不上心。”
张舒羽拔开酒塞，咕噜噜倒了一杯酒，放到神台前，听到楚凌御的话，想笑却笑不出来，他合掌默念一阵后道：“只羡鸳鸯不羡仙，看到姚兄和枫禾情意绵绵，谁都会羡慕的。”
楚凌御突然便想到了萧纪衡与霍云。
是啊，他们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楚兄，既然被我碰上了，你就去我家待一些时日吧，你什么时候去临安？”
“父亲旧友来京做生意，过几日我就随他去临安。我就不去府上打扰……”
楚凌御明摆着是要拒绝的，奈何张舒羽不给他这个机会，拉着他就往张府去。
张尚书不待见霍云，在张家逗留应该不会碰见霍云，这样一想，他也稍微放心了些。
“不过，楚兄，你好像长高了一些。”
马车内两人对坐着，张舒羽把手放在自己头顶上和他比了比身高，瘪了瘪嘴，似乎是对自己的身长略显不满。
楚凌御笑而不语，他这段时间都在搞政绩，灵力也充沛了许多，营养上去了，这个子当然也就高了。
过不了多久，他就比萧纪衡高了，他暗暗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