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博衍这段时间也不好过。

他不想再被方识晨牵着走，所以故意冷落那人、疏远那人，试图变回原来的自己，可他好像无法做到。

方识晨和他说话时，他故意不看对方，却总在那人不注意时悄悄看去;方识晨每一条微信他故意不回，可他又总是抱着手机;他拒绝方识晨来公寓的请求、每天独自离开，可又会在公寓楼下等很久，好像在等谁追来……

每一天对方识晨无视、回到以前独来独往，都是他在逼迫自己。

开学已经半个月，春光明媚得愈发放肆。

同桌还是不理人，方识晨每天自说自话。

下月初会举行数学竞赛名额初选测试，只有不到两周，他虽然依然难过，不解余博衍为何不理他，可有数学题陪伴，他的失落被分散许多。

放学后，学府路车来车往，他站在路边，独自等待李叔，脑袋里还在思考一道未解题。

“方识晨。”

一个熟悉的细语，转头一看，果然是肖涵。

肖涵看起来微微害羞：“好久不见，之前帮我出头的事，还没得来得及感谢你呢。”

“小事一桩，都是同学。”他面带微笑，真心不认为那是帮大忙。

肖涵眼神偷偷望了望周围，小心试探，“你在等余博衍吗？”

集训时，他见两人每天同进同出，形影不离，此刻忍不住好奇方识晨为何独自站在这里。

方识晨对于这个问题还挺惊讶，愣怔一瞬，很快否认：“不是，我在等车。”

“好久我们一起吃饭吧，我请你，就当我谢谢你。而且不是快测试了吗，虽然只有十个名额，但我觉得我们都能进，到时候又可以一起集训。”肖涵一副鼓起勇气的模样。

他见着，实在不忍心拒绝，可又担心，如果被余博衍知道，那人肯定更要远离他。

肖涵看出他犹豫不决，轻微难堪，赶紧转移话题，“没时间就算了。反正我们有联系方式，对了，最近题典做得顺利吗？你都没有和我讨论了。”

听着这话，他愈发尴尬，和余博衍发生争执后，虽然他干不出莫名奇妙删掉这人的举动，却没有再和这人私下发过任何信息，潜意识里还是不愿做让余博衍不高兴之事。

虽然他至今不知道余博衍到底为何不喜欢肖涵，但他还是以那人为先。

正当不知如何作答时，方识晨余光瞅见李叔开车过来，仿佛得到解脱，赶紧推辞，“不好意思，司机来接我，我先回家了。祝你顺利通过测试。”

说完，不敢再看这人眼睛，匆匆上车离去。他其实挺喜欢这人，虽然对方性格胆小内向，在学习上却坚韧不拔，对他也热心友好。他能看出肖涵是鼓起勇气、满含期待地邀请他，可他却敷衍了事拒绝。

回家车上，他越想越忍不住心里愧疚。

肖涵亲眼看着方识晨坐上豪车离去，呆怔了一会儿。虽然初见方识晨时，下意识认为对方应该是富人家少爷。可是和这人相处下来，他从来没有看见对方有任何娇纵、蛮横之举，反而待人真诚友好，这让他以为他们没有什么差距。

突然想到，他刚才想邀请对方去学校附近苍蝇馆子吃饭，瞬间觉得可笑又自卑，那种地方，怕是要将娇惯少爷肚子吃坏。

他莫名消极，忍不住猜测，这位少爷在背后指不定怎么看他……

这段插曲方识晨没有过多纠结，反而是余博衍更不乐意。

经过疏离，对方没有再主动提过去他公寓。

而他则从几天前开始，每天躲在暗处，看着这人上自家车后才会离去，所以那天下午，他目睹了这人和肖涵的相遇。虽然听不见两人交谈，可见方识晨脸上的笑容，他莫名觉得刺眼。

阳春三月，下旬日光愈加和暖。

晚上，方识晨照常沉浸在数学里，遇见一个难题，思考很久，还是没有思路，没忍住将其拍下发给余博衍，附带一句：“衍哥，你应该喜欢这个”。

他看着聊天界面连续多日自言自语，都有点佩服自己的厚脸皮，虽然他认为那人今天依然不会搭理，但他还是点击发送。

余博衍守着手机，看见对面发来的数学题，忍不住别扭，怎么不去找那个肖涵？

不过身体却很诚实，很快便在本上写好最详细解题思路和步骤，拍下发给对面。

方识晨听见手机震动，没有多想，打开一看，竟然是余博衍发来的照片！他瞬间喜不自胜，连忙回复：衍哥！你真好！

余博衍看着秒回信息，面色依旧冷静，可心里却情不自禁欢喜、得意。

方识晨：衍哥，你准备得怎么样？

方识晨：衍哥，听说我们很快要举行一次春游，我还挺期待的。

方识晨：衍哥，到时候我们一组好不好？

方识晨：衍哥，你吃晚饭了吗？吃的什么？

除了一张图片，再也没有任何回复，他看着聊天页面，心里既开心又失落。开心的是，原来他发的每一条信息对方都有看见，失落的是，对方却故意不回复。

时间总是兢兢业业、时刻不停流动，很快走进人间四月，荣城的花都开了，一中校园也满是绿茵繁花、虫鸟和鸣。

第二学期，同学们更加忙碌，可这样好的季节，紧张之余也洋溢着生机和欢笑。

方识晨从考室出来，望着走廊外美丽校园，心情大好，不自觉举起手臂放松肩颈。

很快，他见余博衍也出来了，赶紧跑过去，止不住雀跃。

“衍哥，今天天气真好，这次测试我做得很顺利，很有信心，你肯定就不用说，当然没问题。”

余博衍见他笑得欢快，心情自觉跟着放松，但依旧沉默不答，预备穿过南苑回东苑3班教室。

方识晨跟在他身边叽叽喳喳，一同离开。

肖涵出来后看见两人，却不敢再上前打招呼，只是躲在远处观察。

他见余博衍面无表情、一旁方识晨笑容热情讨好，内心不禁奇怪：他们是闹别扭了？

不知出于何种心理，他无法自控跟在两人后面，这一路，方识晨一直侧头不停讲话，说到激动之处还想用手臂触碰余博衍，只是好几次偷偷举起又放下。

而余博衍则是心无旁骛，从没有侧头看身旁之人。

肖涵一边奇怪，一边忍不住联想高一时期，他不禁猜测，暗自窃喜：余博衍是厌烦方识晨了吗？

他内心并不确定，可自从上次方识晨没有答应他的邀请、他意识到和方识晨的差距，以及最重要的是，余博衍对方识晨的特殊态度，他心里终究记恨和嫉妒起方识晨。

他见方识晨丝毫没有闭嘴和保持距离的自觉，眼神也忍不住埋怨：看不出来余博衍都不搭理你吗？别再纠缠了……

天气连日放晴，城市一片春意盎然。

清明节那天迎来一场小雨，午后，余博衍带着他精心挑选的栀子花，去城西看望白嘉栀。

看着母亲美丽年轻、笑得温柔，他终于放下一个月来的伪装和冷漠。

“妈妈，我觉得我现在一点儿都不像自己。”嗓音听着竟然略微哽咽。

“我以前没有任何朋友，每天理所当然活着，也不觉得苦闷……”

“可我现在真的不知道怎么办，他的朋友很多，而且他们的关系亲密无间。我受不了他对别人笑，受不了他的眼里没有我！我忍不住偷偷看他和他朋友们其乐融融，然后独自生他的气。我知道我莫名其妙，可是我就是受不了。”

“我既害怕他控制我的思想所以故意疏远，又害怕他真的不再理我、对我失去兴趣……”

“我到底怎么了？我每天努力控制自己，不要去想，不要去看，告诉自己，他怎么样都与我无关，可是我连删除他的微信都不敢，任由他缠着我，如果哪天他不缠着我了，我又该怎么办……”

余博衍对着母亲诉说心事，等到太阳落山，他才怀着沉重心情回程。

方识晨白天和方文宏一同前去祭拜母亲。

回到方家，他情不自禁担心起余博衍，甚至猜想，那人对他态度改变说不定和这个特殊节日有关，但很快又否认，因为那人从开学前就已经不搭理他。

看着窗外小雨，方识晨最终还是没忍住，独自跑去那人公寓。

大门密码依旧没有更改，不过这次，他没有在房子里发现对方手机。

他打开微信，故作轻松问候那人：“衍哥，今天降温，注意加外套。”

没有得到回复，他再次发送几条信息，却没有告知对方他来到公寓。或许这样特殊的日子，他就看着，不打扰最好。

何况，他来到这里并没有得到同意，于是很快，他独自到楼下等待余博衍。

春寒料峭，暮色渐黑，等待近两小时，方识晨忍不住开始担心。

终于，在他准备给那人打电话时，看见远处——余博衍没有任何异常，顺利进入公寓大楼。

他下意识松了一口气，拢紧外套，悠哉打车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