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颖其实不太清醒。她讨厌失控的感觉，因为这通常意味着她不能承受的后果。她的成长经历实在不愉快，虽然回过头看着这一切成果会觉得自己还挺厉害的，但是那些事情并非是完全没有对她造成影响。

她不怕别人的恶意，齐杰曾经威胁过她无数次，都没能对她造成影响。但是她记得顾业告诉她他失业了的那个时候。没有债主带刀来找他们的麻烦，北城是正式的“破产”，他们被法律保护着。但是确实是一分钱也快要没有了。顾颖记得那时候刚开学，她一个月都没有课本。他们两个人吃一碗饭，因为已经没有做两碗饭的必要。

她从来不哭，因为怕影响小叔已经崩溃的心情。但她连着做噩梦。

其实她远没有谢以流以为的那么坚强。

齐杰今天去找谢以流说了什么呢？顾颖实在不能明白。她不知道怎么会就让谢以流说出了这样的话，但她感到自己好像找到了一点情绪的突破口，她感觉自己像一支无方向的箭矢，在空中游行着，虽然表面看来速度很快，却其实已经被这空旷平静的天空给弄迷糊了。

谢以流的话就像是突然出现在她面前的一个大干草堆。她将自己深深地埋了进去。她尝着干草堆的味道，甜的，很淡很淡的甜味，干草堆和她一样混乱。

当她终于抬起头来的时候，才睁开眼睛好好看谢以流，谢以流的脸在小径上唯一的路灯下，一半明亮一半黑暗，能看清的那只眼睛里满是迷离。

她俩相对无言了一阵，顾颖不知道说什么才合适，她似乎有无数的话想告诉顾颖，又似乎有无数的问题想要问她，然而一个问题也无法成型，脑袋里有的是省略号和问号，却没有一个能变成完整的句子说出来。

谢以流率先开口了，说的也是无关紧要的事情：“回宿舍吧，我的校园卡没钱了，得拿你的洗澡。”

这大概就是欲说还休，只能讲些旁的事。

“他们……不给你钱吗？”顾颖到这里才想起来，这事她终于可以问问谢以流了。她一直怀疑这件事，却不知道如何问她。

“也不是……”谢以流先想着否认，然后才意识到她们现在的关系有些不同了，于是她又不否认了，“是的吧，我不要，他们也不给。”

“小颖，我很没本事，我觉得这钱不该要，却不得不要。”委屈被划开了口子，得以倾泻而出，明明问题没有任何解决，谢以流却觉得好像已经消失了一样。自从得知自己不是谢家的亲生女儿开始，她第一次觉得这样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