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已经在谈婚论嫁，甚至已经写了婚书，领了结婚证，可是春雨已经习惯了这个时代的含蓄保守，猛的被陆晟这么一说，还有点招架不住，她低了头，嗔怪道：“你怎么也没正形了。”

陆晟便握了她的手，看着她的眼睛说：“我要迎你为妻，不光是与你为友，自然是希望你可以在我面前悲喜无忌，做你自己就好，你自不必时时懂事。”

春雨半晌无言，最后低低的应了一声“好”。

进了腊月，天气越发寒冷，春雨的几家铺子生意却越发火爆，不过因为人手充足，薪酬福利又好，员工伙计都尽心尽力，她反倒没那么费心思，而是把精力全都放在备嫁上。

腊月初十，陆府里宴请了亲戚朋友，又做了一场正式的法事，陆晟作为孙子，就算是除服了。

紧接着，陆太太常氏一点儿也没耽误，请了陆晟的上峰、锦衣卫指挥使的夫人做媒，前来提亲，走一系列的流程。

春雨请的是侯府已经出嫁的姑太太、翰林院侍读刘大人的夫人做女方媒人，倒是让指挥使夫人刮目相看。她原是因为丈夫的关系，碍于陆晟在皇帝面前颇为得脸才纡尊降贵做这个媒，可是见了女方媒人，她却十分惊讶，这位刘大人虽说品级低，但是御前行走，成日伴驾，是名副其实的天子近臣，谁都知道，他将来外放几年，回来就要进六部的，他日入阁拜相叶未可知。一个小小的商户女，居然请动了他的夫人，而且看上去两人还颇是熟悉，指挥使夫人也收了心里对新娘子的轻视。

这些心事春雨自然是不知道的，刘陆氏愿意做这个媒，她自然是求之不得，可她一开始也没好意思开口，反倒是彩云知道她这边媒人没有合适的人选，去跟常嬷嬷透了口风。因为陆晟的关系，常嬷嬷不敢擅自做主，禀明了主人，刘陆氏也不兜揽，跟丈夫商量了一番，刘大人是文人出身，却并不清高古怪，考虑了一下，让她只管去做，自己回头就把这事儿跟皇帝禀报了。

皇帝虽不希望锦衣卫跟大臣们勾连过密，但这种程度的来往他还不至于忌讳，本身一笔就写不出两个“陆”字，原就是亲戚，尤其是叫来陆晟一问，他什么也不知道，就更放心了。

婚书都立了，很多东西就都是形式了。因为实在是不好叫刘陆氏一趟趟的出京去，春雨便把路贵夫妻接进了京城的家。

路大虎现在知道妹妹惹不起，虽然心里不服，可是嘴上什么都不说了，毕竟那个妹夫随随便便就能把他抓去坐牢的，路大龙就不同了，闹着要一起进京看看，田氏也同意，春雨并不争辩，直接转身：“我去接里正叔和他家婶子，都是姓路的，他是族长，自然做得主。”

路贵第一次当着春雨的面吼了妻子和幺儿：“做什么？有没有规矩了？大龙老实在家待着！”

春雨跟身侧的杨嬷嬷对了个眼色。

在婚事公开了之后，春雨就把自家的事情跟两位嬷嬷和吉祥如意都说了，毕竟是自己身边的人，还是要交个底的。两个女孩子简单，肯定是向着自家主子，而且就算是为奴为婢，她们的爹娘都还是疼爱她们的，听着春雨的经历就觉得十分愤怒。刘杨二人就更复杂些，她们当初也都是贫家女，进宫当奴婢也是被爹娘卖了的，对春雨如今的心情就更体谅些——当然，她们不知道，春雨已经换了芯子，对路家人毫无感情可言。

杨嬷嬷当时就提出来，路家夫妻进京之后，自己跟在一旁侍奉，说白了，就是看住她们。春雨万分同意。

路贵不知怎么跟田氏说的，他们两夫妻进了春雨的家门，虽说田氏还有些摆老太太的谱，可是看到杨嬷嬷的做派，再听她一口一个“规矩”之后，也没敢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春雨在物质上倒不为难他们，不愿意让他们予取予求是一回事，他们来了好吃好穿的招待着是另一回事。

刘陆氏知道春雨的底细，也就拿他们夫妻当个吉祥物供着，象征性的问问意见，回头有事还是跟春雨直接谈。

小礼过完，定下了来年三月初六成婚的吉日，筹备嫁妆这些就不需要路贵夫妻了，春雨便备了些礼物把他们送回去。

回到家，田氏翻看了春雨给带的东西，不由骂出来：“这个六亲不认的臭丫头！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她！你看她给的，哪一点能给大龙大虎？”

原来春雨给他们准备的是几身衣裳，不是布匹，而是照着他们夫妻身量做好的成衣，花样也是给老人穿的云字纹万字文，即使他们自己不穿，大龙他们也穿不了，拿出去当了又怪可惜的。吃食也有，俱是老人吃的姜片一类，首饰是铜包银的，和她自己的一样，根本拿不出手去给大龙下聘用。

“她自己穿金戴银的，怎么对兄弟就这么狠？”田氏气红了脸，“这个没良心的，我……”

“你什么你？”路贵打断她，“还看不明白？你老老实实的，她再怎么也得认你这个娘，要不然，老五那边上赶着呢，有她‘里正叔’，她的事照样办，你呢？还有没有脸了？”

“那还管不了她了？”田氏气极，“我给她闹个没脸，让她婆家治她！”

路贵平生第一次打了她一个嘴巴：“蠢货！她那婆家是你给说的吗？那是她自己找的！说明什么？人家相中的就是她这个人！你两句话就能行？你让她没脸还是她婆家没脸？人家收拾你，比捏死个臭虫都容易！”

这些争执就跟春雨没关系了，她正在忙着梳理嫁妆。

银钱方面，她手里的银子，扣除在彩云那边定制嫁衣、陪嫁被褥、床帐、婚后衣裳这些，以及家具和首饰，总共有三千两。当然，过了年还有两个月，估计还能收入一千多两，这个就到时候再加。

其他的，她有皇后赏的东西，还有自己打的全套首饰，黄花梨的家具，最重要的是，她有铺子，大大小小五处商铺，一个作坊，一座大宅子，彩云和两个嬷嬷都说不少了。

陆家下聘的聘金是三千两银子，加上一些古玩玉器，并绸缎皮毛之类，总共能合价值四五千两，这些春雨也会放进嫁妆里带回去。这么一加起来，她的嫁妆总价值就要超过一万两了。

“这些嫁妆很能看了，京城里一般的侯府千金，只要不是嫡长女的，都没这么多。”刘陆氏看过嫁妆单子，有几分意外，接着就是赞许，“尤其有娘娘赐的东西，是极大的体面。”

这些死物好说，有些难办的是人员。

春雨一共买过三批人，第一次买的罗氏母女如今都在糕点作坊里干活，第二次买的人里，吉祥如意在她身边，自然也要带走，其他人都在酒楼和作坊里，就不动了。值得一提的是，洪氏几个之前在学堂里当先生的人都回来了，毕竟皇后接手了，自有正经的匠人来教学，不需要这些奴婢身份的先生。

让春雨有些为难的是第三批买的人。刘杨两位嬷嬷她想带走，而香草香兰两个，小厮旺家和钱有一家子要怎么安排，就有些费思量了。

她头疼得很，就去找彩云参详。

到了付家，付氏亲自出来迎接，和从前的热络亲切又不一样，如今还带上了几分恭敬奉承，春雨知道，这是她的婚事传开了的缘故。

“你这位婆婆还真是现实啊。”春雨在彩云屋里坐下，捧着热茶暖手，想起门口的情景，忍不住感慨。

还有两天就过年，彩云的铺子关了，和小玉带着儿子在准备过年的东西，见春雨来了，忙招呼她坐：“先尝尝我家厨下炸的麻花。我婆婆啊，如今对我越发好了，托你的福。”

春雨摇头：“是你自己立起来了，我这，最多是锦上添花。”

“嫁妆理得如何了？”彩云问。

“正是理不明白呢，这不就来找你了。”春雨就把为难的地方说了。

彩云想了想，问：“钱家那姑娘，你可是要给你夫君当通房？”

春雨惊讶得瞪圆了眼睛：“这是从何说起？”

彩云笑了：“就知道你没想过这些。其实也不难，小厮你留下，两个小丫头留一个带一个，这钱家两口子留下，足够给你看着宅子的了。要说为难，也就是钱家的这两个孩子为难些。听你说法，他家这小子有些活泛，不像个忠心为主的。”

春雨确实是这个意思：“不想为奴为婢也不算错，毕竟他原来也算个少东家，不过他也没做什么不好的事，打从腿伤好了，就一心在府里打理杂事，就是因为太周全了，我才反而觉得用不起他。他妹子倒是个规矩的，不过我觉得有些用不上她。”

“那就这样，放了他们兄妹出去，你也算积一桩功德。”彩云建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