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在皮姆开始讲述超级高铁充满曲折的发展史之后，Gala就应该趁着他不留意，实施自己的陷害计划。

谁让这段过去太刻骨铭心，Pym又讲得太引人入胜，加拉听得入迷，暂时忘记了做小动作了。

回到2046年4月11那次化作永恒的处女航：

有乘客或者没有乘客，Hyperloop都按照已经测试无数次的步骤，按部就班地向前推进：

底盘超导体启动，完成！

单轨铁道分阶段通电，完成！

车轮脱离铁轨，车体上升至距管底十米高度，完成！

电磁推动车体加速：1马赫，1.5马赫，1.7马赫，1.9马赫，2.1马赫！

无论是守在屏幕前的观众们，还是安稳坐在2000多公里时速车厢中的乘客们，全都爆发出雷鸣般的喝彩。

紧接着，就是真正一声震耳欲聋的惊雷！

就见，一只无形的大手，先将腾空飞驰的列车猛地按趴在了轨道上，把车内车外的部件震得七零八落；

然后，经过零点几秒的短暂僵持，这只看不见的手进一步将整列列车如纸糊的一般压扁，同时爆发出刺眼的火花；

扭曲的钢铁、绽裂的血肉、蒸发的液氮，模糊一片，紧紧贴在高强度的管道底壁，却仍然凭着巨大的惯性在真空管道中继续向目的地飞驰。

刹时间，象征超铁列车的亮点从调度指挥中心的屏幕上消失了；

在空中以两马赫速度跟随拍摄的超音速战斗机，瞬间失去了目标。

而从Hyperloop沿线摄像头目睹这一切的观众们，全都震惊得原地不动、一语不发。

调度指挥中心立即将铁轨全部断电，并在真空管道在距离出事地点前方最近的节点处断离开来。

当救援队伍赶到管道断点的时候，那团融合了机器零件与人体内脏的粘质，仍在不断从管道口涌出来，滴到在阿帕拉契亚山脉的林间，形成了一座令人毛骨悚然的小丘……

皮姆警官的讲述可能的确扣人心弦，加拉警官听得都冒汗了。

她便脱下了警服夹克，叠在座椅边上，把雪白的肩膀和双臂露了出来。

“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她靠在椅背上，看着吧台对过的搭档，“要么撑死，要么毒死，二者必居其一！”

“没错，”皮姆沉思着说，“出事之后，Hyperloop连同其母公司一并宣告破产。毕竟，超级高铁处女航的乘客们非富即贵，她们和他们的死亡赔偿金是一笔天文数字。”

“然后，”Gala接道，“就发现了什么引力效应，从而规定超铁速度只能保持在一马赫左右？”

“没有那么容易，”Pym笑道，“当时世界各国组成了联合调查组，绞尽脑汁也没弄明白究竟是什么力量将飞驰的超铁列车压成了肉饼。慢慢地，‘超级高铁’这个词汇就从人们的口中消失了。这种情况，维持了整整五十年。”

“五十年间，”他继续，“人类的基础科学继续按照一直以来的速度不急不徐地推进着。在一次次大型粒子对撞机的实验中，在对亿万光年之外的黑洞进行细致入微的观察中，在天才们的灵光乍现中，人类终于补齐了科学大厦那处不易见的屋漏：引力的根本属性。”

“这不是经典力学的内容吗？”加拉想起了自己曾经选修的物理课，“牛顿在十七世纪就被苹果砸中，灵光一闪地得出了引力公式。”

皮姆一时间不知如何作答。因为严格说，这甚至不是一句错话。

“不管怎样，”他继续说，“人类对引力本质的认识，在二十世纪初有了一次飞跃：广义相对论的提出。爱因斯坦论证了引力其实是质量对于空间的扭曲；引力场越强的区域，其实就是越深的空间凹陷。”

说罢，皮姆从吧台上抽出一张纸巾，将其揉成团，然后用手捏成漏斗状；

接着，又拿起一小颗朱古力豆，让它从漏斗边缘沿着皱巴巴的纸面磕磕绊绊地滚向漏斗底部。

“加拉你看，”皮姆看着对方说，“在超铁列车这样一个惯性系中，糖豆被地心引力所吸引从高势能位下降到低势能位，但本质上是沿着看不见的空间曲率运动的：从相对平坦的边缘落入深凹进去的底部。”

加拉看着对方有趣的演示，不禁停下了正在解开自己警靴的手，

“按照牛顿的解释，”皮姆继续解说，“苹果从枝头向下坠落是受到了地球的引力。而在爱因斯坦看来，苹果坠向大地，其实是地球周围空间的属性。这倒是有点回到了牛顿力学之前人类对宇宙的认识：上与下，都是宇宙固有的属性。“

“但是，”他话锋一转，“Hyperloop处女航的惨痛教训，迫使全球的科学家花了半个世纪的时间，将对引力的认识往前推进了一大步。”

拿着那只皱巴巴的漏斗，皮姆继续对加拉说：“人们认识到，质量通过引力让空间的几何形状凹陷的同时，空间本身也有着三维之外的其他维度。这些小维度只在极其微观的层面上起作用，但却极大地吸收了引力对空间的扭曲。”

“形象一点说，”他继续，“如果引力凹陷空间，好比纸巾被捏成漏斗状；那么这些小维度对引力的吸收作用，就像纸巾表面的褶皱，让本就扭曲的空间变得磕磕绊绊。效果上，则是让空间的曲率减小了些许，让物体奔向引力凹陷的速度有所减缓。”

“若是将将这些褶皱全部熨平呢？”加拉在倾听中喃喃道。

“好的！”皮姆答应着，就把刚才那张纸巾平放在吧台上，拿手掌用力压平，消除了大部分褶皱，然后将其重新捏成漏斗状。

接着，他又把刚才那颗巧克力豆重新放在漏斗边缘，由其沿着相对光滑的纸面滑向漏斗中心——

显然，这次速度远比上次要快。

“你看，”皮姆解释，“如果设法熨平空间的这些微观维度，那么就算原质量不变，实际上的空间曲率也陡增了。”

“就仿佛，”加拉呢喃道，“物体的质量突然增加了！”

“纠正一下，”皮姆回道，“物体质量增加后，自由落体速度不会发生丝毫改变。在一定区域内消除微观维度之后，其实相当于该区域的引力常数增加了。”

“对，”加拉也想起来了初级物理学里那个经典实验，“‘两个铁球同时落地’。”

皮姆点点头，继续说道，“所谓‘引力溢出效应’，就是指达到临界质量的超导体在低温、真空、高速运动条件下，将自身所处空间的各个小维度暂时消除，从而让空间曲率陡增，宏观上表现为其重力突增的现象。”

“Hyperloop满载乘客的首航中，”他继续，“列车启动了以液氮降温的超导体后，在真空环境下超过了两马赫的速度，从而导致了引力溢出效应。”

“据后来推算，”他接着耸人听闻道，“整列列车在突破2马赫后的瞬间，其自身体积内的引力常数陡增了上百倍；相当于在其质量不变的情况下，自身重量突然增重了上百倍，致使车身结构顷刻间土崩瓦解，坍塌为一对废铁，进一步引发电路爆炸、液氮泄露，造成了全车司乘人员的遇难。”

“当超铁线路在本世纪初被重建起来时，”皮姆把话说完，“硬件上就硬性规定了列车最大速度为一马赫，以避免引力溢出效应。

“不对不对！”加拉一面听着，一面向皮姆摇晃着纤细的食指。

“你刚才说过，”她道，“Hyperloop首航前经历过无数测试，运行速度最终都达到了2马赫并且维持。”

“也就是说，”她继续，“他们必然测试过，在超载超重情况下，能否保持安全运行。”

“换言之，”她看向他，“你所谓‘引力溢出效应’的满足条件，在测试中已经具备了！为何没早发现这个问题呢？”

“非常好，加拉警官，”口干舌燥的皮姆刚刚干了整整一杯冰镇芒果汁。

“我刚说，”他解释，“产生‘引力溢出效应’的先决条件，第一条是达到临界质量的超导体。Hyperloop测试中，超载状态是通过在车厢里堆放铅块来模拟出来的。”

“但是，”他给自己又倒了一些芒果汁，“铅是磁的不良导体。所以，就算测试中整列车超重了，却没有让其所载的超导体达到临界质量。”

“在Hyperloop的处女航中，”他低头回忆着，“三百多名司乘人员全都随身带着手机，都是良好的导磁体，且能在强磁环境下正常工作。因此，当车厢底盘上的超导体启动，其与钢制的车身和车内人员所携带的金属构件，就通过磁场构成了一个整体，从而达到了临界质量……”

皮姆不经意一抬头，然后就完全说不出话了。

坐在对面座椅上的加拉警官，忽然变得很不对劲。

如果说她刚才脱掉警服夹克，上身只穿着被撑得鼓囊囊的tank-top，是因为“为古人担忧”而紧张出汗，那么现在她竟然把警靴也都脱掉，露出一双小巧的玉足。

那双紧身裤包裹着的美腿，其中一条从座位上耷拉下来，另外一条则以瑜伽姿态向身体斜后方弯曲，很不自然地杵在座椅面上。

但是这个张力十足的姿态，也能给观者带来十足的紧张感；对一名异性来说，这种紧张感很容易转化为性兴奋。

“皮姆警官请继续说，”她保持着撩人的坐姿，嗲声嗲气道，“我正在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