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多脏？”
“比简书章还脏吗？”
陆沉几乎一字一字地往外蹦，深邃专注的眼眸睨着他，眼底透着股危险的味道。
此刻，上课铃声徒然响起。
两个纠缠在一起的视线，被硬生生地打断。
这节课是数学，李平照例带着模拟卷和教尺进去教室，他握着教尺在讲台上敲了敲，四周原本闹哄哄的教室瞬间安静下来。
“鉴于这次考试试卷难度一般，我们直接讲后面的大题……”
此话一出，成绩普通的同学瞬间一顿哀嚎。
下课后。
陆沉沉默地看了盛宴一眼，直接拎着书包离开。
盛宴见状，连忙站起身拽住他的胳膊：“你去哪？”
陆沉眼底暗潮涌动，视线透过盛宴望向后门处双手插兜的简书章。
他脸色阴沉，拂开了盛宴的手：“回家把校服换了，免得像我这种不入流的脏东西，脏了你的衣服。”
说罢，他便往外走。
陆沉说话时特意加重了“脏东西”三个字，他的话就像是一把火从四周快速围上来，架着盛宴炙烤。
盛宴蹙起秀气的眉，赶忙追出去。
他跑到楼梯口张开双臂，彻底堵住陆沉去路，“我说那个不是要骂你，那只是……只是一个普通的形容词，我一时口快才脱口而出的。”
两人不顾往返的同学，就直愣愣地挡在楼梯之间。
陆沉站在楼梯上方，居高临下地睨着他：“别骗我了。就像你说的，你早就看我不顺眼。就因为七年前的事情，无论我现在做得再多，再好，你永远也不会把我当成正常人看待，难道不是吗？”
他弯下腰揪着盛宴的衣领，第一次目露狠色，“实话告诉你，我转学就是为了你而来。既然你断然不会和我当朋友，那我只能重走旧路，用你最喜欢的东西——要挟你。”
陆沉突然松开手，任由盛宴脚步不稳向后大退几步，差点跌倒。
盛宴强行拉住他，突然有些胆寒：“你什么意思。”
陆沉冷哼一声，“你以为我为什么会忍简书章这么多次？如果不是因为你，不论哪一次，我都会把他干趴下。可能是我过于忍耐，给了你们我好欺负的错觉。”
“别忘了，我除了是你口中的脏东西，也是陆氏集团唯一的少爷。”
陆沉把校服外套从身下拔下来，一下子甩在到盛宴的脸上，一副要跟他决裂的样子。
盛宴被砸蒙了，抓着还温热的校服，心下竟然还有几分不知所措。看着陆沉逐渐远去的身影，他站在人群中心尖一凉。
直觉告诉他，他可能犯了个很大的错误。
-
自从那天后，陆沉已经连续一周没来学校了。他就好像消失了一般，终于再也不碍盛宴的眼了。
今日的春风又暖了几度。
盛宴站在办公室内，听着班主任跟他们几个班干部说后天开家长会的注意事项。
班主任说得口干舌燥，不过一会就要端着水杯喝口水，说话总是断断续续的，这导致盛宴视线时不时地就会瞟向一旁的简书章身上。他只是嗯嗯地听着，班主任的嘱咐完全没有入耳。
“班长。”
班主任叫他。
他没反应。
“盛宴！”
班主任拍他的胳膊，这才把他的注意力从简书章的身上重新拉回来。他连忙点头，言辞闪烁：“是，老师，我在听。”
班主任放下手中的杯子，把列着注意事项的A4纸递给他：“把这个贴在墙上，让其他同学也看看，家长会后天上午九点开始，务必让他们注意时间，不要让父母迟到。”
盛宴接过，却递给了简书章：“你去贴，我跟班主任还有几句话要说。”
他们离开后，班主任端坐在椅子上，脸上挂着和蔼的笑，“你要问我什么呀。”
犹豫再三，盛宴还是道：“你知道陆沉去哪了吗？他都快一周没来上课了，我不知道他的联系方式，没法联系他。”
班主任盯着他，直言道：“他跟我请了假，限期不定。可能再过一两天就回来了，也可能……这个假就直接当退学，再也不回来了。”
再也不回来？
陆沉这不是拿高考开玩笑吗？他怎么能在高三这个节骨眼闹情绪呢！
见盛宴不吭声，班主任又道：“听副班长说，他走那天当着很多同学的面公开跟你吵架，我能问问是什么原因吗？”
因为……
因为他骂了他？
可在他的词库里，比“脏东西”更难听的词语多的是，那根本就不算辱骂，那只能算是个跟傻/逼一样的代词。只是没想到被当事人当场撞见，并且当了真。
“你不说没关系，那是你们的私事。”班主任从抽屉里一对假条中，抽出陆沉的那张递给他，“解铃还须系铃人，如果他是因为你不愿意来学校，我给你一天假，去把他劝回来。”
盛宴接过那张请假条，小心翼翼地叠了几层后塞入口袋。
回到教室后，盛宴坐在位置上发呆。
一不知道陆沉的地址，二不知道陆沉的手机号，他该怎么找到他呢。
就当他苦恼之际，坐在前排的梁静转过身来，屈着手指头敲了敲他的桌面，“怎么了，最近你总是这样心不在焉的，是因为陆沉吗？”
盛宴这才托着腮，抬起头看她：“你怎么知道。”
梁静笑笑，“自打他入学，他就对你另眼相待，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就是为你才转学的。”
盛宴被噎住。
用正主的话来说，梁静没猜错。
梁静继续温言道：“有一次早自习前，我来得早，看见他一个人在打扫教室。从第二组到第四组，当时灰尘那么大，他一个人愣是没吭一声。我当时还纳闷呢，每天都是一组六人打扫，那次怎么就他一个人扫地，后来我才突然想到，原来那天的前一天，你因为迟到被老师罚扫。你跑了，他在替罚。”
盛宴愣愣地听着，怪不得那天他只扫了一组，卫生委员却没有叫他重扫，之后就好像没有这件事一样，无人追究。
他那天的怒火冲破了理智，就连这么重要的事都被他忘在脑后。
梁静深吸了口气，微微抬头端详着盛宴轻微扭曲的脸，只觉得好笑，“我坐在你们前头这么久，一直都是陆沉找话跟你聊，你总是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甚至有时候的语气非常不好，听着就让人想揍你几拳。”
盛宴的喉结上下滚了滚，下意识攥紧口袋中的请假条，“有那么差么……”
“骂人的人永远不知道自己的语言能有多伤人。”梁静从椅子上站起来，绕过两人之间的课桌，弯下腰从陆沉的抽屉里取出半新的数学课本。
她翻到最后一页，将写着满满一页盛宴的名字的书递给他看。
“这是我上个月找陆沉收试卷时，无意间看见的。”
-
繁华的商业街街灯皆数亮起。
街边的人来来往往，停停留留，却没有一个是盛宴要找的人。
鼎盛办公大楼外，盛宴背着书包，疲惫地靠坐在长椅上，一双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大楼的出入口，生怕一个疏忽，就会错过任何一个跟陆沉相似的背影。
来此之前，他找过商超的经理，找过校长，甚至去鼎盛办公大楼的顶层找过前台，想通过他们得知陆沉此时的下落，却无一不被婉拒。
前台助理见他执拗不肯走，这才就偷偷低着头告诉他，小少爷亲自吩咐，只要一个高中生过来找他，就说他不在。
言外之意，就是陆沉在顶层。
所以盛宴来到出入口等，希望能与他见上一面，把话说开。
只是他等了快三个小时，都没有见到楼上的人下来。他不打算走，背着书包来回踱步，以消解些等待的难熬。
他好歹也是个正儿八经的官二代，而且时间观念特别重，以往从未这般等过人，这回倒是为了陆沉破了例。
临近十一点，出口才走出一个身材匀称、背着单肩包的高个男生。他被保镖围在中间往出口走，冷漠得让任何人都无法靠近。
盛宴顿时来了精神，拔腿追上去。
“陆沉！”盛宴追在他后头，却被一众保镖死死拦住。
陆沉听见他的声音，淡漠地回头。只看了一眼，便继续往外走，准备坐上那辆停放已久的保时捷。
盛宴见他越走越远，着急忙慌地从书包里拿出数学书，举在手中快速挥舞着，“陆沉，你的书落在我这了！”
陆沉直白的目光扫到他手中的课本，神情微微一愣。
他没往盛宴这边走，反而坐上车，一把关上车门。
保镖们此时也众数散去。
车缓缓启动，盛宴扒在车身上死命地敲车窗，“陆沉！陆沉！你开开窗啊，我有话跟你说！”
司机见状，有些为难：“小少爷，这……”
透过车窗看向盛宴着急的脸，陆沉握紧了拳头，双眼空洞。
“开车。”
“是，小少爷。”
司机听见命令后，在保证盛宴的安全下，缓慢加大油门，车辆渐渐驶了出去。
盛宴被甩出车身，差点一个踉跄跌倒在水泥地上。
很快，保时捷沿着车道快速驶远，彻底消失在他的视线内。
“妈/的!”
盛宴一把将手中的数学书甩在地上，一只脚狠狠碾了上去。
书皮骤裂。
作者有话要说：祝大家高考顺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