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啊，这孩子常年一个人住，我还以为他没有家人哩。”

“我是个不称职的哥哥，奶奶放心，从今往后，我会一直在没汀花的身边，爱他，照顾他，再也不离开他。”罗风闲觉得，这是他存在的意义，也是为了没汀花，才能存在。

见想见人的路上，没有人会不加速，罗风闲极快地上了六楼，不需要弟弟来开的门是他给自己留的门，走进去才关上，也将安全感一并关了进来。

“我买回来了。”

罗风闲放到厨房外面靠墙的长方形餐桌上，固定一下一放下就往两旁开花的糖糕，把食物摆得整整齐齐后开始收拾地板，想问弟弟工具在哪里之前，先看到了在餐桌旁摆放的工具，确定了是给自己准备的，开始清扫。

没有弟弟的许可，罗风闲不敢动弟弟的家，哪怕是看到了其他地方有一些些的灰尘，不是视而不见，去征求了弟弟的意见，不用自己管，乖巧地站在厨房门外，等着早餐。

没汀花经常下厨，但进厨房的时间却很少，公司为他们团请了营养师，饭菜不需要他们亲自动手，这不是今年的第一次，却是今年第一次做给自己吃的。

低卡燕麦粥。

保持身材的。

罗风闲看他不吃糖糕，内心刚泛起感动就被眼前的人毫不留情地掐灭了。

“不是专门给你买的，我只要住在这里，每天都会吃，现在不吃是因为这三天里忙着杀你，再加上接下来两天会忙的计划，没有时间锻炼身体，不敢吃。不然的话，不会轮到你吃奶奶做的糖糕，糟蹋了食物。”

没汀花说清楚是因为他不需要眼前的人对自己好，为自己做出的事情而感动，有了如此的想法，是为了什么？没汀花不缺一个对自己好的人，也不缺自己对他好的人，只缺一个“死者”，没绕孤做好这个死者就是最大的欣慰了。

“你喜欢吃糖糕啊？”罗风闲的眼睛亮闪闪的，“我会做，以后我给你做吧。”

“你手碰了的东西，我嫌脏。”没汀花站起身后吩咐，“锅里面还有一点粥，喝完。”

没汀花是不会给没绕孤做饭的，但罗风闲可以，看在燕麦还有一天过期，必须要在今天吃完，不浪费粮食的份上，才有他的一份。

罗风闲以为他去忙了，加快速度吃饭，比弟弟多吃了一样食物，就多耗费了五分钟的时间。

五分钟后，罗风闲看到整装待发准备出门的弟弟，他身穿着黑色的大衣、高挑的身材、宽肩上担着的，仿佛是有神居住的神山，让人不由自主感觉到了神的庇佑。

微卷的假发、棕色的美瞳、轻轻地抬眼，从内而外散发着淡淡的神性，类似于猫瞳孔的眼睛，如同外面吹过来的寒风，留给了世间神圣的颜色。

没汀花戴上口罩，与原先的他容貌和气质判若两人，不想被人认出来，就把自己当成新的人，拿上钥匙打算出门时。

罗风闲先他一步挡在门口。

“你去哪里？”

“警局，完成我的计划。”

“你能不能把我当成透明人，我也会把自己当成只为了陪伴在你身边的魂魄，安静地不被任何人看到。”罗风闲张开双臂的手指不自觉地在颤抖，像是在弹奏给风听的音乐，凡人无处知。

“跟着我，我会随时随地把你丢掉。”没汀花没有强迫他做任何的事情，一切都是他自愿的，看他点头，无所谓被丢掉也要跟着自己的决心，发发善心，“我在楼下等你，只给你十分钟的时间。”

罗风闲惊喜，还以为他不会要自己跟，重重地点头：“十分钟足够了，谢谢你。”十分钟的时间，他洗了碗，整理好衣服和浅浅地美化了一下形象，到应该是不会给弟弟丢脸的程度后，关了门，开心地跑下楼梯。

他的心情颜料已经储存得太多了，直接让他经过的地方掀起了一场梦幻、自由地调色，明明失忆了、只能跟在人身旁的他，却十分得自在。

下到单元门口的他，一眼就看到和卖糖糕的老奶奶聊天的没汀花。不常见地打扮，富有生命力的台词，没汀花无意间把生活演出了电影的感觉，此刻如果再有钟声响起，宿命就此回响。

寒风有点冷，让等待的时间一秒钟都嫌长。

罗风闲笑着，带着身后被他重新调过色的世界，奔向没汀花所在的旧小区。

两个人一前一后跟奶奶告别后，上了车。

今天的罗风闲坐到了副驾驶的位置，系上安全带，等车走开后直到到达目的地的全部路程中间，一会儿替没汀花盯着路，一会儿又看向他。

在警局附近的停车场停了车后，给到自己怀中的手机耽误了下车的步伐，因此被先下车的没汀花锁在了车里。

罗风闲解开安全带，在狭小的车内憋屈地爬到了主驾驶的位置上，手托着车座，额头抵在玻璃上，不甘又依赖的眼神望着车外走远的没汀花。

这算是将自己丢下吗？

丢在车里就不算，这是弟弟的车，弟弟肯定还会回来的，不会放着车不管。所以，不算是丢下自己，许是不想让自己掺和他的事情，故意将自己锁在车里，避免失忆的自己乱跑，跑丢。

一定是这样子的，他给自己手机就是证据。

如果真的想丢下人，怎么还会给人能联系到人的手机。

罗风闲坐回到位置上，按亮屏幕，看到锁屏壁纸的这一秒，身子立马绷直了，还因为身高原因磕到了脑袋，真希望力道再大点，能把刚才看到的一幕从脑海里面撞出去。

什么啊……

这是什么壁纸？

弟弟……

“啪啦——”

刚才一阵儿慌乱地翻转手机的动作，误打误撞将手机解锁了，没有设密码吗？不见锁屏的壁纸，罗风闲有勇气将覆盖着腿上的屏幕翻过来，在看到桌面壁纸后，微皱起眉头。

锁屏只有一张张到极限吞掉余生的嘴，桌面确是五颜六色的裸体，身体上面布满了刀叉，极大极大的伤口里被人们倒满了颜料。五颜六色的痛苦，只为了一场视觉盛宴和满足猎奇心里才有地虐待。

这算是什么？

你敢看脸吗？

罗风闲不敢看，是刚刚扫了一眼照片中有脸，感觉到熟悉才害怕的吗？不仅仅是如此，是看到照片就有的害怕，这不是人间能有的画面，也不是人能做出的事情来。

都道是地狱可怕的人，想来是没有见过这一张照片，觉得地狱可怕，是恶人，只有十恶不赦的人才会下地狱！那觉得照片恐怖、害怕，是什么人？

光照片，罗风闲就已经坚持不住了，再看下去的话，他会被自己闷死在这个空间里，再也复活不了，想要脱离这张照片的视线，随意点开了一个软件，自欺欺人地掩盖了照片。

手机界面出现的是微信，一整个界面地聊天，最先注意到的是置顶，这根本就不是弟弟的手机，手机的主人可能会是自己。

罗风闲笑不出来，眼睛耷拉地像是柳枝，不必因为谁而翘起，这似乎才是他本来的宿命。

称呼是贱狗？

还能窥探到的最后一句聊天是——

“你还想活在这个世界上，就要听话。”

什么话？

生命的意义在于享受，不是服从，他怎么可以这样子说！这绝对不是自己说的，罗风闲想象不到这句话从自己嘴里说出来的画面，可想象不到，不代表没有。

罗风闲现在不敢看的，是没汀花亲身经历过的。

他长久地没有呼出一口气，没让手机熄屏，里外是不想看壁纸的，过去是害怕了解的。不是说他面对不了自己是个坏人的事实，如果失忆前的自己真的是坏人，那就改过自新、自首、补偿，他本身就不是逃避的性格，自然不会为此多耗费工夫。

只是单纯的见不得伤害的人是弟弟，自己伤害的人是没汀花……光是想想，他就想死掉了，莫说是亲眼看到了。不怕疼的他，见不了弟弟疼，他想延迟时间，好像慢点到来，就可以不用死得那么快了。

说到底，还是懦弱，罗风闲点不进去聊天记录，退出微信，又不想看到壁纸，进退两难的他决定先换壁纸。

路过相册的手指没有点进去的心，何来换壁纸？不过是因为没汀花的一句照片、录像，便在心中自裁了相册，选择打开微博，了解一下现在网上关于没汀花的情况。

微博的主页是些营销号发的微博，罗风闲自掐住心脏的力道松了一点，没有全松，还不知道将会看到什么，私信里面有很多的消息，他先不看。简单搞清楚微博后，点开热搜。

#没汀花警察#的热搜直降不消，排在十五位，这是弟弟说的借助警察的身份暂时稳住局势，不能说借助，本身就是要报警的。

罗风闲点进去，除了营销号发的外就是粉丝发的澄清，几乎是把词条给控住了，一张张美图入眼，他保存了好多，看到粉丝@没汀花，点进去没汀花的微博。

定盘星？没汀花。

定盘星是什么？

罗风闲返回上一层，在微博框里搜索定盘星，出来的第一条微博解答了疑惑。

——@吃瓜妇女一棒子：定盘星男团宁是年豪掷千金为没汀花控评，让最近黑料缠身的没汀花无一人敢骂，不愧是相处了十二年的情谊，比娱乐圈里面那些表面友谊强多了。#宁是年为没汀花怒砸一个亿#

罗风闲点进去早已不在热搜榜上，但热度仍居高不下的词条，里面各个属性的人都等着分一杯羹。

【“真是奇怪，怎么就没有骂没汀花的人了，那些水军呢？快快快快，收了钱出来走两步，让我领你换钱，这钱也太好赚了！”】

【“哈哈哈哈哈，那些水军没有想到吧，想网络暴力别人，最后落到自己的身上了，真是活该，和宁是年斗，你能斗的过？那可是个只随心意的疯子。”】

【“不是疯子，能拿出一个亿分给替没汀花说话的人们？没汀花黑料被爆出的第一天，可是不少人骂他。第二天，咱们的是年少爷先在微博上发了一千万的红包后，直接狂散一个亿，给替没汀花说话的人们，和骂造谣没汀花的人。你看看现在，风平浪静，谁敢骂没汀花一个符号。”】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我算是见到了，但一个亿，这也太大大大大手笔了吧，耗光家产也要为你站台，从视频上刷到专门来微博的我表示——kdl啊啊啊啊啊！”】

【“上面的是路人吧？一个亿对宁是年来说，洒洒水啦。”】

【“这么有钱？还当偶像啊？是他的梦想吗？”】

【“不，他是为了没汀花哈哈哈，想要具体了解，指路宁是年×没汀花cp超话，年年有钱花。”】

宁是年。

罗风闲默默地记下了这个名字，在给他关注前，先关注没汀花的微博，现在似乎不是友善地坐到这里了解弟弟的时间，找记忆？罗风闲垂眸，情绪还未来的他，被微博的消息叫醒了。

点开私信，刚刚发给自己的信息。

——@我手把手教：还有没汀花的视频和照片吗？之前的我都翻烂了，想拿新的冲几波。

——@我手把手教：这骚货竟然被曝光了，真是该，就该让那些成天起来追在他屁股后面喊他老公的女的们看看，自家老公是什么骚样。

——@我手把手教：谁能想到，被人奉为天神的偶像，在别人的□□连畜牲都不如。

罗风闲的眼睛锋利到像是旋转的刀刃，一边威胁、刺伤着别人，一边流着血供养这份愧疚。

——@我：滚。

——@我：再造谣，告你！

警局在旁边，却不付出实际行动，是为什么？怕惩罚太轻吗？还是知道，是真的……他也想不是真的，可有些事情，不是光靠想就能成真的。

不会这很多的消息……

罗风闲怕了，滚说的竟是自己，可总要退出去，不能一直在这污秽的聊天界面，自己敢做不敢当吗？当不了，真的当不了。

怪不得，在自己问：‘我以前很坏吗？’

弟弟会回答：‘你想知道，就会得到答案。’

罗风闲不想再动手机了，把它翻转扣在腿上，冰山一角再怎么渺小，都是由冰山所撑，光窥探了一角，他都觉得是整座冰山砸在了身上，要是看到了全部……

他不免在想，失去记忆，保护的是弟弟，还是自己。

车响起了解锁的声音，罗风闲不看没汀花一眼，光凭这个动作，没汀花知道他看了手机里面的东西，不是全部。哪可能三个小时，看完自己十四年的人生。

手机是故意给他的，前提得是，这是他的手机，没汀花没有受到他所受到的影响，轻飘飘地说：“我还以为，你会爬过来，给我下跪道歉。”

“是想的，但停车场里面有摄像头，也有人来，我担心对你不好。”罗风闲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前都对他百依百顺，何况于现在。

“一个摄像头，就让你怕了？”没汀花无奈又恨铁不成钢，“哥哥啊，你这么软弱，以后让你跪在聚光灯下受我折辱的话，可怎么办啊？”

“不怕，我愿意的。”罗风闲打开车门想要下车，听他的一字又一字的话，不料被他阻止。

“爬过来。”

打开车门的力气和声音是很小的，轻而易举到就像是没汀花对自己说出口的这三个字，关门的一瞬需要用些力气，发出超重地“砰”一声，也不是为了他的自尊鸣不平。

罗风闲没有一丝一毫的怒气，哪里还需要撒气，只是确保副驾驶的门是紧闭的，不会让来往的车辆，在缝隙中看到来之不易的神光，从而抹黑这道不属于人间的光芒。

罗风闲从副驾驶的位置爬到主驾驶，他没有将重点落到爬这个动作上面，弟弟想要的是跪下，给他道歉，为何不跪？何以不跪？

罗风闲跪在他的面前，话难以说出口，说什么？抱歉？任谁在这种情况下都是张不开口的，一种不需要付出什么就想获得别人原谅的道歉方式，在出口的时候，下意识会把自己当成受害者，控诉真正的受害者。

但，仍会说一声对不起，是说出了自我地反省，和对人感觉到地歉意，说了再弥补。能想到这里，罗风闲的抱歉应该也能负重地出来，可他又会想，弟弟想听吗？听完会轻松吗？听完是什么表情？

如果有人对自己，做了相同的事情，让自己有了糟糕的经历，设身处地地想想，想听的是抱歉吗？

“对我坏一点，我不会反抗。”光下跪，他觉得好少好少，弟弟还可以对自己再狠一点，受到伤害，才能让他活下去。

这种念头倘若落在别人的眼前，是会被当成神经病、受虐狂的吧？可在罗风闲这里，是他能够活下去唯一的生机，也不知道哪里来的想法，这么帮助自己。

“那我可要对哥哥坏了。”没汀花顺着他的话说，从口袋里面掏出一个记录仪，弯腰，佩戴在罗风闲的胸前，难掩的血腥味让罗风闲忍不住说话。

“你受伤了吗？”

“是啊，谁让哥哥这么难杀，让我也受了伤。”可怜？求助？撒娇光看字面，会联想到这些本该出现的，但在没汀花这里，全部没有。他只是在说事实，情绪是故意地感叹，他不需要装作可怜，因为想被摸头的不是自己，而是眼前的人。

“哪里？”罗风闲问。

没汀花给他佩戴好了后直起腰，没有回答，略过他上到主驾驶的位置，在关门之前送他一个大大的笑容，像是刚睡醒的午后，不算明媚的阳光在欢迎你出门、清风吹来得舒适感。

他只是慵懒地翘起了尾巴，怎么会让人觉得残忍。

“想知道，就爬到家里吧，作为奖励，我会让你见见我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