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他一番言论,秦槊神色缓下来,待到后面自嘲道,
“倒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没能理解你的深计远虑。”
梁佑刚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药汤,闻言差点喷出来,忙摆手,
“别!休要捧杀我,咱主要目的还是为了挣钱,即使不为这些摊主,这样的策略也会用。
不然,你甫一加入,别人不了解,没兴趣,凭什么到我们这里买东西,降价引流,寻常手段而已。”
说完,他狐疑地盯着秦槊打量,还端着杯子围着人转了两圈。
秦槊被盯得毛骨悚然,不自在地摸自己脸,又低头看看身上,并没什么不妥,不悦道,
“有话直说,休要装神弄鬼!”
梁佑见他恼羞成怒,停住脚步凑近,抬手往对方衣襟处摸去,还疑惑着,
“你最近嘴巴这么甜,还会哄人,几次三番顺着我说,是不是怀里藏着糖果蜜饯?”
梁佑只是逗他,并没打算真摸,被抓住手腕也不意外,反而调笑道,
“小郎君,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捉着本公子手腕不放,意欲何为?!”
眼见秦槊脸色一变再变,就在他以为对方会把自己的手丢开时,笑意忽然凝在脸上。
白皙手背搭上一只肤色略深的大掌,温热的手心并没压实,而是划动手指,顺着他手背骨节缓缓下滑。
略带薄茧的指腹不柔软,扫过时的触感却更加清晰,微微的痒意,让他中指不受控制地微弹。
这暧昧的动作,仅是一瞬,却如丝丝电流顺着手臂向上直窜,梁佑只觉头皮一麻。
就在他想主动挣脱手腕时,中指指尖却被对方轻轻捏住,秦槊温柔宠溺地声音响起,
“夫夫情趣而已,可惜光天化日之下,为夫也不好意欲如何。”
见梁佑一副被虫子爬了似的滑稽表情,秦槊眸中盈满笑意。
梁佑唰的抽出手,抱着杯子后退一步,瞟到他这么明显的笑意,哪还不知对方在回击,
“卧槽!秦槊,你吃了多少花酒,练出这油腻的撩人技能?!”
秦槊笑意僵在眼中,他深吸一口气,拍了下差点被摸到的衣襟,义愤填膺道,
“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许你点灯,点啥都行,我就是觉得你这手段差了点儿。”
梁佑见他生气,觉得又扳回一局,嘿嘿一乐后,又心有余悸地按了按脑袋,
“话本中写的,被人撩拨时,心里如同小鹿乱撞,你倒好,摸我一把,害得老子头皮发麻……”
他还没有说完,就见坐着的秦槊忽地探身,一把扯住他按在头上的手,然后双手握住,毫无章法地一通猛搓。
不仅如此,他还学着梁佑嘿嘿一乐,笑得十足招人打,
“怎么样,你的头皮可还好?!”
楼下大堂忽然传来乒乒乓乓的声响,楼上干活的秦曾等人,厨房整理东西的邱婶和老王,全跑出来看是怎么回事。
就见两位东家,右腿别在一起,胳膊绞成麻花,身体中间还夹着一条板凳。
杯子翻倒在桌上,地上倒是没有水渍,只是秦槊胸前的衣服湿淋淋的。
这样的场景,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打起来了。
而门外路过的行人,正围在店门口叽叽喳喳,看得那叫一个热闹。
“哎哟,公子,这是做什么啊,快松开,松开!”
邱婶忙跑到两人身前拉扯,还冲楼上的秦曾喊道,
“下来帮忙啊,让这些人离开。”
梁佑无视邱婶拉扯,怒瞪跟他较力的人,“跟我的手道歉!”
秦槊直视他的怒容,毫不退让,“你伤我尊严,怎么不道歉?”
邱婶急的不得了,身形娇小的她在两人身旁根本不够看,谁也拉不动,
“秦公子呀,梁公子是个哥儿,是你的夫郎,怎么能跟他动手啊!”
“邱婶,您放心,我没跟他动手。”
“邱婶,您放心,动手他也不见得打赢我。”
两个人说是没打架,但这架势毫无说服力。
秦曾刚把人轰开些,就听见柱子的声音在人群外响起,
“都围在我们梁记杂货铺干嘛呢,让让啊,有顾客上门了,大家不要影响我们做生意!”
他声音清亮,店内也听得清清楚楚,梁佑往前推了一下,微抬下巴,示意秦槊,
“我喊一二三松开,先做生意要紧。”
秦槊虽没点头,但对方吐出“三”字时,同时收力,还接了一下滑落的长凳。
梁佑嫌弃地看他一眼,“马车里有衣服,快去换换,邋里邋遢像什么样子。”
秦槊揪着湿乎乎的前襟,一边往后走一边忍不住还嘴,“邋遢也是你泼的!”
邱婶怔愣在那里,反应过来环视店内,就看到梁佑正站在柜台后面准备账册。
若不是瞅到秦曾几人正往楼上走,刚才的着急劝架好像一场梦。
柱子领着几位客人进来,指着店内靠墙的桌子道,
“众客官请看,市面上的山货咱这里都有,新鲜,干净,上面标有价钱,您不讲价也亏不了。”
昨天放起保鲜的货物都拿了出来。
桌上的笸箩分门别类装着野菜,经整理后,看着干净,水灵,井井有条。
山鸡,野兔,斑鸠,鸽子,刺猬等也被打理过皮毛,清理过血渍,悬挂在架子上。
野生的浆果,坚果沐浴在晨光中,看着粒大饱满,完全不见坏果。
相比菜市小摊上,堆在筐里,摆在地上,这里的购买环境舒适,货品高档,偏偏价格还更低廉。
这些过来采买的,有的不止一个人,柱子招呼他们,
“客官放心选购,要是觉得累了,可以坐下歇歇脚,小的给您奉上茶水解解渴。”
有采买的管事一听,当真坐在桌旁,让带来的伙计去选货。
邱婶怕他一个人忙不过来,也到堂前帮忙端茶倒水,而柱子拎起门口的一个篮子给选货的人,
“这样的篮子还有不少,都是一样的重量,方便称重时去皮,大家请用这个挑选。”
这批客人购物快速,不用讲价,不用挑挑拣拣,尤其管事的,坐那里喝着茶就把东西买好了。
有心思多的,特意记下价格,被旁边人问起时,便分享心得,
“从县城跑过来可不轻松,有了固定价钱,就能让伙计自己来,回去只要核对重量即可。”
到结账时,他们才发现,坐在柜台后面的掌柜竟是位哥儿,一站起来,比他们还高。
“客官,这是咱梁记山货铺的东家梁公子,暂时顶替下掌柜的活计。”
柱子话音刚落,换好衣服出来的秦槊走了出来,他又跟人介绍道,
“这位是另一位东家,秦公子。”
这些顾客在路上跟柱子打听过,知道梁记山货铺是一对夫夫开的。
此时经介绍方知,原来梁记杂货铺竟是随了哥儿的姓氏。
这些人不是掌店的,就是哪家管事,都是人精,虽然心里纳罕,面上却不显,还自报了家门。
都是采购山货,面对小摊子上那些猎户,和开着镇上门面最大店铺的东家,态度完全不一样。
梁佑当着这些人的面,记下他们的地址和来头,笑着道,
“往后店里有了稀罕货,怕各位错过,还能上门提醒,像县城的望轩珍馐馆,可是从我这里购买了一头黑熊呢。”
闻言,几位顾客一致要求,把地址记得更详细,生怕他找不到。
有位知道错过黑熊的顾客,扼腕不已,遗憾道,
“像黑熊这样的稀罕野味,要是大家知道,哪能让望轩珍馐馆一家独吞。”
送走这些人,梁佑刚想问柱子,他两手空空回来,带出去的牌子呢,就见一俊秀女孩领着几人走了进来。
她一眼看到店内几人,对秦槊和梁佑点点头,然后冲柱子喊道,
“柱子,快来招待这几位客官!”
“萍姑娘,你怎么过来了,还带着顾客一起?”梁佑见她交接了客人,笑着跟她打招呼。
“我和我娘过来赶集,在菜市那里遇到柱子,他要回来一趟,我们就帮他吆喝一下。”
不用说,柱子的牌子此时被花婶拿着呢,梁佑正想让她坐下歇歇,却见她又要出去。
“我娘记不住词,还不好意思喊,我得过去才行。”说着话,秦萍儿就出了门。
见状,梁佑让秦槊记账,他忙追了出去,集上什么人都有,他怕这母女俩帮忙再遇到坏人。
见自己追出来,秦萍儿脸上有些古怪,梁佑正纳闷怎么回事,就见她板正了表情。
不过,梁佑很快就明白了缘由,擦肩而过的人,路过的摊贩,完全不控制音量地聊他八卦。
“就是他,长成这样身板的哥儿,都不用认模样,难怪能跟夫君对着打呢。”
“他那夫君看着一表人才,还能盘下那么大一家店,嫁给这样的人怎么不知道珍惜?”
“可能娘家有钱吧,不然这样的哥儿嫁人都难,哪还横得起来?好像说那家店都跟他姓呢。”
“可是那位秦公子,看着也一身贵气,听人说身份很不一般呢,我看啊,就是好汉无好妻。”
秦萍儿偷瞄旁边的梁佑,见他不仅不生气,还听得挺有劲儿,对这位只相处过一路的哥儿,格外好奇。
两人走到菜市,秦萍儿带路,去她离开时花婶站的地方,而那里正围着看热闹的人。
隔着十几米,就见一男子在推搡拿着牌子的花婶,梁佑脸色一冷,快步走了过去。
“我说你挡了我摊子,就是挡了我摊子,有什么不服气的?
看你一身打扮也是普通人家,怎么就帮着那些黑良心的商家坑人。
赶快滚远点,我这气憋了一早上了,再不滚别怪老子不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