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时将至，程一已经在店门口备好神龛香案供品，请众人下楼举行仪式。

现代的开业典礼梁佑都没有参加过，古代的更是一窍不通，秦槊也没比他强多少。

不过有程一主持，他们只需要照着去做就是。

两人带着来贺宾客和雇员上香焚酒，请五路财神，拜四方土地公，祈求神明襄助，保佑生意兴旺，财源广进。

接下来就是挂牌揭红绸，不过他们多了一个流程，家仆抬着一方空白牌匾，立在旁边。

此时，龙狮停下舞动，吹吹打打的声音已收，梁佑站在案前，面对一众顾客和围观路人，高声道，

“梁记山货在各位见证下，于今日正式开业，往后也将在各位监督下，为顾客提供优质山货！”

秦槊眉峰微挑，有些想笑，这人倒是想的长远，连句常用的“物美价廉”都不说，他轻咳一声，站到梁佑身边，

“秦槊在此感谢前来恭贺的宾客，和诸位捧场的客官乡亲，更感谢将为梁记题匾的好友，槊荣幸之至！”

此言一出，人群顿时议论纷纷，能被请来题匾的人，定是关系不俗，大家视线不禁瞄向站在后方的许昭。

面对众人探究的视线，许昭泰然自若，笑着上前，与秦槊夫夫并肩站立。

他还没有说话，人群已纷纷作揖行礼，正要高呼拜见“县令大人”，就听锣鼓声忽起，把声音堵了回去。

大家有些不明所以，站直身体张望时锣鼓声又熄，见许昭开口，都静了下来。

“乡亲们不必多礼，我今日前来，是以庶人身份，恭贺朋友的铺子开业大吉。

梁记的东家，虽是本地人氏，却不长于此，对于他们来说，也算初来乍到。

往后长居此地，做些买卖营生，少不了乡亲们帮助，许某作为友人，先谢过各位支持！”

说着，他便向众人深施一礼，秦槊和梁佑见状，也跟着行礼。

许昭没穿官服，也没自称本官，刚才那意思，也不让他们呼喝。

他以友人身份出席梁记的开业仪式，不亮身份，不摆官威，但众人却心知肚明，梁记是有人脉的。

两位家仆抬着空白牌匾上前，程一端着笔墨在旁，许昭上前，挥毫泼墨。

“梁记山货”，四个隶书大字跃然匾上，落款乃是许昭的名字。

挂着红绸的牌匾，由秦槊和梁佑亲自挂上门楣。

两人从凳子上跳下来的一瞬间，供桌前的空地上，锣鼓震天，鞭炮齐鸣，龙腾虎跃，好不热闹。

程一端着一盘铜钱，撒向围观人群，更是引来众人热情高涨，纷纷冲着店铺高呼，

“祝梁记生意兴隆！”

供桌神龛被撤下，顾客终于可以进店采购，梁佑正要招呼几位客人回楼上，就见小六挤了进来。

只见他神色焦急，凑近秦槊不知道说了什么，秦槊脸色一变，向他走了过来，

“我和许大哥，赵叔去趟药铺，这里辛苦你一人看顾，有事就让程一去做。”

梁佑此时想起，秦郎中竟然没有赶过来，连许昭和里长都过去，想必发生了什么大事。

“你们快去吧，这里交给我就行。”

许昭和里长注意到这边，站在一旁等着，见秦槊招呼他们，虽不知道怎么回事，还是跟着他走。

梁望轩站在楼上，看着下面人头攒动，顾客同时进店，却乱中有序。

店员引导称重，排队付款，无意购买稀有山货的结账后自行离去。

等着时辰的人中，自带伙计来的，买好的东西带出店铺，其中就有自己采买。

没有带人的，柜台那里写张姓名放进筐里，存放在去后院的过道上，有专人看着。

“窗口里面，就是等下要出售的东西？”

他转头看向旁边，见梁佑盯着下面出神，心思明显不在楼下的生意上。

“啊，是的。”

梁佑凝神，见货架上有的已经空了，再看厅里的沙漏，

“再过一刻钟，就会出售。”

他刚说完，就见柱子带人打开窗户，从窗口望进去，里面摆着大大小小的笼子，装的全是活物。

“嚯！这里足有七八只獐子吧？还有五只麂子！”

“这只红色的狐狸真漂亮，我家老夫人去年冬天就想要顶狐皮帽子，我要是买了她肯定喜欢。”

“梁记为了开业撑门面，故意压货到现在吧？不过我喜欢，平时偶尔一只，还没见到就没了。”

在大家的盯视中，窗口里的店员先把装有獐子的笼子抬了出来，摆放在店中最宽的过道中。

笼子抬出来转了方向后，人们才注意到，每个笼子上都挂着一个牌子，上面写着价钱。

“这价格不便宜，不过还算公道。”

“应该是称过重的吧，你看价钱不一样。”

“就这几只也不够分啊，难道比谁喊得嗓门大吗？”

楼上的梁望轩也很好奇，不知道梁记会怎么出售这些猎物。

眼看预定的时间已到，柱子站在柜台前，对着过道两侧的顾客，高声道，

“獐子一共七只，已经按重量标注了价钱，各位客官选中哪只，就站到哪个笼子跟前。”

顾客倒是听话，看中哪只就过去站好，最后几乎每个笼子前至少五六个人。

“然后以现有的价格为基础，跟共同选中的客官竞价，由出价高者获得！”

柱子话音刚落，就有七名家仆鱼贯而入，分别站到各组人旁边。

这不摆明了要卖高价，还让他们自己加钱？有些人开始不满。

“诸位，这些活的猎物，是梁记为了开业，鼓动猎户们搭伙猎来的。

大家以前在集市上采购，遇到一次都不容易，同样，往后这样的机会也不多。”

柱子说的倒是实话，这些猎物一般要深入山里，冒着生命危险进去也不一定能猎到。

“万一价格高了，卖给食客多少钱才能挣出来啊！”

有这种担忧的基本是食肆采买，虽然他们老板看了宣传单后，嚷着一定拿下，但是给的预算是有封顶的。

“这些可是活着的稀有猎物，零售简直暴殄天物，买回去暂时养着，用来承办宴席或作为礼品，更能凸显它们的价值。”

梁佑站在楼上笑着为他们出主意，在场的顾客不仅有做餐饮的，那些富贵人家可不计较成本利润。

而且有了他这句话，一些打着跟人合买不想竞价的人，顿时没了合作对象。

这么多人分一只，出钱是少了，但是价值也变得单一。

“现在竞价开始，大家只需要把价格报给你们身边的伙计，他高喊三次价格，没有人加价，就由最后出价的客官所得。”

刚开始，出价的人还干巴巴，在陆续有人追加后，再有伙计报价时的紧迫感，气氛顿时热了起来。

七只獐子都抢不到一只，等会儿的麂子狐狸更少，不是更难抢？

“我今日真是不虚此行啊！”

梁望轩对着梁佑抱拳，语气中满是佩服，

“让顾客听听故事，相应的食材就能用空，这已经让我惊喜不已。

没想到，你还有这样的方法，让大家主动抬价购买，厉害，厉害！”

“望轩兄谬赞，主要还是建立在大家需要的基础上。”

梁佑心里暗道，对方真不觉得这方法熟悉吗？当初那头黑熊就被秦郎中抬了。

他看着一个笼子前，望轩珍馐馆的采买高声喊价，一副势在必得的架势，对梁望轩道，

“这些活物售完之后，还有熏制的野猪肉，猴头菇，竹荪，山参等，我们先到茶室歇息片刻再来围观。”

药铺内。

秦槊和许昭分别站在长榻两侧，查看已经没了气息的重伤男子。

“你怎么看？”

许昭直起身，脸上没有什么表情，隔着长榻看向若有所思的秦槊。

“对方来历不简单，他右手上的这个装备，是刺客常用的袖剑。”

秦槊指着死者右手上已经弹出的武器，从护腕的磨损程度，袖剑应是长期佩戴。

“他受的是剑伤，出剑的人功夫不俗，看他的袖剑剑刃，应是打斗激烈。

但这人身上只有两处伤口，想必凶手也擅长杀人技，所以出手招招致命。”

像他父兄所学，都是战场上摸索出来的，没什么套路，都是必杀的招式。

但是，这样的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他扭头看向秦郎中，

“伯父，这人怎么出现在药铺里的？”

他们一来就被引到长榻边，然后便被死者易于常人的伤势吸引，还没来得及询问。

秦郎中把人让到旁边的椅子上坐下，对着许昭一揖，

“草民见过县令大人，小六去送贺礼的时候这人刚送来，他跟我说，您也来到镇上，我正好当面报官。”

许昭在来的路上，已经知道这位郎中跟秦槊关系不错，又听他唤此人伯父，便让他不要客气，

“老先生说说来龙去脉吧，这人是怎么到的这里，可有留下只言片语？”

“此人是在梁记后门处被人发现的，送他过来的两个小伙子我都认识，是镇上的居民，我已经让小六寻人过来。

刚送来时，这人还有口气在，但是伤势太重，已经回天乏术，连眼睛都没睁开就断了气。”

他虽是向许昭讲述，眼睛却看向秦槊，不仅是他，许昭和里长闻言，视线也转向秦槊。

这么不寻常的一个人，出现在梁记后门，再想想秦槊的身份，怕是跟他脱不了干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