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小六来之前,我想先去梁记后门看看,以免时间长了,痕迹被人破坏,昭哥,你陪我走一趟吧。”
秦槊神色凝重,起身准备出去,许昭跟在他身后,看向里长,
“赵里长,你安排人把死者抬到一个妥帖的地方,有后门的话,从后面走。”
这里是药铺,时不时有进出的人,不能长时间停放尸体,在没有查明事情原委前,也不好引起更多人注意。
“这里有后门,跟梁记是同一条巷子,我们就从后面过去。”
集市的热闹只集中在前面的主街道,后巷却没有人。
秦槊带路,两人边走边观察沿路的情况,很快到了梁记后门处。
隔着围墙,只能隐约听到主楼那边的嘈杂声,院子里倒是没有什么动静。
靠近门口的地方,有一些血渍,许昭蹲下身查看,秦槊却往前走了一段距离,才折返回来。
“附近不仅没有打斗痕迹,连血迹也只有这一块地方有。”
他蹲在许昭旁边,跟着仔细打量这片血迹,
“死者应该是在这里被人发现的,这点血渍,像是人倒地后浸染到地面。”
“你的意思是,死者是在别处受到重创,到了这里后支撑不住倒下的?”
许昭刚说完,又摇摇头,推翻自己的说辞,
“按那人受伤的程度,一个人不可能走到这里,就算可以,他那样的形象,沿途肯定会有人发现。”
两人互视一眼,同时站了起来,秦槊先一步说出自己的结论,
“他在别处受到重创,又被人有意带到这里,所以才没引起更多人注意……”
就在秦槊还要往下说,远处响起小六的声音,
“秦公子,你们怎么在这里,我正带人去药铺呢。”
小六带着两个少年,匆匆往这里走,到了近前,向一旁的许昭恭敬道,
“见过县令大人!”
他身后的两个少年,也诚惶诚恐地跟着行礼,都不敢抬头多看两眼。
就在此时,梁记的后门吱呀打开,梁佑探出半个身体,好奇地盯着他们,
“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他出来上厕所,正好听到小六的声音,“秦公子”不是秦槊是谁?
“你别出来,进去把门反锁上,让其他人暂时别走后门,详情待我回了讲于你听。”
听他这样说,梁佑也不多问,点点头便退回去,木门合拢的一瞬间,他好像看到地上有一片血渍。
回到楼上后,他没跟其他人提起秦槊出现在巷子里的事,只叮嘱程一,今天不让人走后门。
梁记的竞价销售很成功,望轩珍馐馆在其中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
负责采买的人,有东家在场撑腰,报价时底气十足又得意,跟他同组的人看不过,故意咬着不松。
珍馐馆财大气粗的架势,也无形中激发了几个有实力食肆的胜负欲,不想让给同组的其他人。
但是他们涉及成本问题,报到东家给的上限后就有些犹豫,反倒是一些富户家的管事,出价很干脆。
梁佑说买来办宴送礼,还真就是一些富户的想法,有钱人吃喝不愁后,就追求个稀罕。
活物按只,熏肉按扇,其他山珍,梁记也为了图个热闹,数量多的分成几份再竞价。
随着最后几支山参定价,这场为开业准备的竞价销售落幕。
围观到最后的梁望轩,比梁佑这位东家还兴奋,直言让他常去自己的珍馐馆,免费招待,只要多提一些建议。
因为关门时瞥见的那片血,梁佑心里有些放不下,他一边应付着梁望轩,一边向楼下张望。
开业仪式结束后,程一便打发走锣鼓和表演的人,店铺外也恢复往日场景。
大堂里的顾客已经离去,柱子和店员一起整理清空的货架,清扫地面。
接下来,就是宴请前来恭贺的宾客,一切准备妥当,秦槊他们还没回来。
就在梁佑考虑,要不要让人去药铺看下情况时,门外传来熟悉的说话声。
他快步下楼,正好迎上先后进来的几人,秦郎中也跟着一起过来了。
“大家去楼上吧,因为考虑不周,咱们这里也没弄个像样的餐厅,还望诸位不要笑话。”
梁佑引着众人往楼上走,他也是看程一在接待厅里做准备,才发现没有留出待客的餐厅。
本来大堂里货架靠边,摆下三四桌不成问题,但康伯等人知道县太爷在这里,都不敢进来,最后便安排楼上一桌,楼下一桌。
古代人怎么待客梁佑知道的不多,他还是首次遇到这种事,人家来恭贺,吃饭的场地却不够周到,总觉得事办得不体面。
“我要是没记错,你和槊小子来这里才半个多月吧,能做得像模似样的就很好了。”
秦郎中话音刚落,里长应声附和,他们较早接触这两人,感触最深,
“半个多月的时间,很多人的日子过得就像昨天和今天,而你们却是天翻地覆,镇上的乡亲可天天讨论你们呢。”
凭借打架,让这条街上的人认识了两个生面孔,牛车,马车,盘店,花钱如流水,让镇上的生意受益不少。
接着跟猎户合作,开山货铺子,梁记的出现,愣是改变了山货市场。
现在,梁记的雇工之多,连外人看着都担心他们养活不起,不过看着清空的货架,大家好像操心得有点多。
众人落座后,饭菜陆续上桌,秦槊和梁佑一起向众人举杯敬酒,
“我二人初来乍到,能有今日,幸得诸位帮扶,感谢自不必说,我和梁佑在此,敬大家一杯!”
这话倒不是客套,在座的人虽认识不久,却都在他们的事上给予过帮助。
梁记的赔本生意能坚持这么久,还多亏梁望轩买那头熊时舍得出钱呢。
几人虽身份各不相同,倒也能聊得到一起去,两人又到楼下,跟康伯等人敬酒。
梁佑发现,虽然大家聊得畅快,却没人提起药铺那边发生了什么。
待酒足饭饱,两人回礼送客,眼看着一切结束,就可以盘问秦槊,最后送许昭时,秦槊却说,
“我要护送昭哥回县城,在回来之前,你一个人不要随意外出。”
许昭到来,被这么多人知道,让他自己回去确实不安全。
只是送人的方式有些奇怪,秦槊上了许昭的马车,又有家仆带着套马车的器具,牵着马跟在后面。
把人送走,梁佑回店里问程一,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这让梁佑更好奇了。
不过,再好奇也只能等秦槊回来再问,他便去账房里,看看竞价销售的收入如何。
在账房里看到柳山,梁佑忽然想起,他今天没让对方去珍馐馆,是为了招待许昭。
结果对方被秦槊带出去一上午,吃饭时他心里有事,秦槊也没提,就给忘了。
知道梁佑来意后,柳文元把账册拿给他过目。
“已经算出来了吗?只减去收购成本,利润是多少?”
梁佑翻了几页,看得眉头直皱。最近由程一收货,柳文元陪柱子售货,秦槊则负责查看账册。
现在由他来看,后面数量价格不是文字,就是用算筹表示。
一眼瞄过去,他并不能立刻在脑中形成有效且直观的计算数字。
柳文元以为他看账目没有得出结果,而有些不满,忙道,
“我还在算,不过竞价部分利润可观,之前的亏损完全能找补回来。”
梁佑把账册还给他,转身出去,柳文元见状,看向旁边安静的柳山,对方摇头,表示也不知道怎么了。
就在他心里忐忑,不知道哪里出问题时,梁佑拿着一个册子进来,随手扯过一把凳子,坐在他旁边。
以前都是他记账,为了给帐房先生翻查,秦槊会誊抄一遍,如今,反倒是他看着不方便了。
梁佑的硬笔书法不错,毛笔字一言难尽,此时,他翻开账册,里面赫然夹着一一支竹笔。
他示意柳文元继续算账,自己按着日期誊抄账目。
柳文元却控制不住自己的眼睛,就见梁佑时不时蘸下墨汁,然后快速书写。
笔不同就算了,书写格式也跟别人不一样,竟然从左自右横着写。
还有那个字,对方写得并不潦草,甚至颇有风骨,可是不少字他只能靠上下联系猜测。
还有一些圈圈勾勾的,他知道一些,柱子平时有练,这是一种记数方式。
梁佑誊写得很快,不一会儿就把这几天的补上。
“好奇?”
见柳文员拨算盘的手都愣住了,直盯着他这里看。
“咳,公子,您这种书写方式,我还从来没有见过。”
“其他的不重要,这个记数方法你要不要学?”
梁佑指着纸上的数字,一本正经道,
“我来教你,不过你往后记账时,要帮我誊一份。”
他是东家,想让属下做事尽管吩咐就是,却偏偏明着引诱人帮他干活。
柳文元失笑,想想对方年龄,若是他成亲生子,孩子也有这么大,眼神不禁慈祥几分,
“这记数方法确实有趣,有劳公子教授,待我学会,定帮公子分忧。”
柳山在旁边听着,犹豫良久,小声问道:“公子,我可不可以跟着一起学?”
“当然,不过得等整理出账目才行。”说着,梁佑拿过一张纸,对柳文元道,
“我们各自计算,最后核对结果。”
“可是只有一个算盘……”
“没关系,我心里有算盘。”
然后,柳文元就见识到他的计算速度,视线扫过一页,便记录下一串数字。
待柳文元计算结束,梁佑已经在教柳山读写数字,他对比两人计算的结果,竟是完全一样。
“怎么样?收益如何?”
梁佑手上只有售出的价格,收货的账册没有拿下来。
“公子,这次的竞价销售,我们盈利三千五百二十两!”
这个数字让柳文元声音都颤抖了,这么多钱,可是他站在柜台里帮着一起收的,虽然最后匣子被程一搬走了。
梁佑却觉得一般,这些猎物收购时,虽然按猎户平时卖出的最高价又加一成,但成本也没多少。
当初一头熊就卖了一千二百两呢,这次出售的猎物虽不如熊珍贵,但胜在数量多,卖出这些钱并没超出预期。
而且亏损这么容易找补回来,也说明日常销售的那些山货,价格实在太低。
“别激动了,如果后续跟不上,这点钱用不多久。”梁佑招呼他过来,
“都坐到这张桌子前,我教你们新的记数方式。”
梁佑教的认真,对于会计算的人来说,只是改变记录符号而已,柳文元一点即通。
让他去旁边桌上练习书写后,梁佑挨着柳山,重点教他。
“你们在做什么?!”
熟悉的声音在门口响起,梁佑抬头望去,就见秦槊立在门口,他噌地站起,惊喜道,
“你这么快就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