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灿加快了自己寻找让朱铭苏醒方法的进程，但是一无所获，刚开始的时候，他们笃定朱铭是因为被注射了许多麻醉类的药物才会长睡不醒，毕竟秦灿出现的很是时候，CC公司的实验完全没有开始。

可是如今朱铭已经昏睡了一个多月了，再好的麻药也要过劲了，要是真有效力超过一个月的麻药，那就不是麻药了，那是完全可以用于安乐死的药物了。

秦灿这两天晚上总是频繁出门，钟意有问过他，他说他回锦绣小区了。钟意有好心问过需不需要她陪同，秦灿自己有安排，婉拒了钟意的提议。

钟意有一天晚上发现秦灿带了伤回来，这倒是很稀奇，秦灿也会受伤？秦灿把自己手臂和小腹上的刀伤展示给钟意看，钟意震惊道：“你们那个警察追过来了？甚至动刀子了？这就有点过分了吧。”

秦灿说：“不是，这个伤对我影响不大，但是我需要你帮我去外科手术专用的针线来。”

“你这个也需要缝合？”

秦灿无奈道：“你总不会以为我贴个胶带就能愈合伤口吧，机器人也有生物机能性，尤其我是真的高精度模仿人类制造的。”

钟意隔天真的刷了自己的医保去给秦灿买了工具，而且也亲自动手帮他缝合了。

“不是我多嘴哈，但是你也知道的，秦灿，你要是在外面打架造成麻烦的话，我和朱铭都会有麻烦的。”

秦灿：“……你觉得法治社会，我随便找个人打架对面的人都会拿刀子捅我吗？我确实打过架，但是这两道刀伤是见义勇为受得伤。”

钟意尴尬地笑笑：“你还挺有社会责任心的，是我小人之心了，抱歉抱歉。”

说归说，秦灿这两天每天晚出早归，情况越来越不对，钟意留了个心眼，找了个时间说是自己和通宵和朋友出去玩，实则自己偷偷跑到锦绣小区蹲点了。

因为钟意今天不在家，秦灿要早早回去照顾朱铭，所以晚上9点刚过，钟意就看见秦灿走了。她硬是又等了一个小时，等到她手机上的小程序显示家里的智能门锁被人打开过了，她才松了一口气，蹑手蹑脚的溜到了7栋楼下。

秦灿还是把钥匙放在脚垫下面，他随时可能会被拉走休眠，所以钥匙放在身上是极度不安全的，钟意捡起那把钥匙，深吸了几口气，虽然理智告诉她这里面应该没什么，但她还是莫名的紧张，似乎自己是在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哧——”很轻的钥匙穿过锁孔的声音，钟意屏住呼吸，老旧的门锁都有两道锁，一圈，又一圈，再轻轻一拧，门就要开了。

钟意拔出钥匙，掩上了门，没有关上是她担心如果里面冲出来什么东西，她能保证自己跑出去的时候顺利一点。

阳台的窗户没有关，秦灿是个谨慎的人，阳台对着外面，如果这家的窗户八九年没有关，现在突然关上了，而这家里又没有新人入住的话，会引起对面邻居的关注，CC公司和警察现在还在找朱铭，不能完全排除他们会在附近盯梢的可能性，钟意灯也没有开，蹑手蹑脚地走在地上。

房间里昏暗的有些吓人，四周静悄悄的，钟意还没走两步，就听到书房似乎有什么摩擦的动静。

她摒住了呼吸，悄悄地走向了书房……

密码锁的声音传来，钟意疲惫的进了门，朱铭从暗处走出来，卸掉了假衣，问道：“怎么回来这么早？不过如果是这个点，你或许应该叫我去接你，这样要安全些。”

钟意拎了一大袋子罐装啤酒和熟食，双手举着艰难地抬起来，展示着自己的购物成果，笑着对秦灿说：“会喝酒吗？”

秦灿点点头。

他会喝酒，爸爸妈妈刚去世那段时间，秦铭开始喝酒，秦灿知道这是许多人类对待重大伤痛都会采取的方法，可他心疼秦铭年纪太小了，又没有什么酒量，秦铭原来的打算是喝醉了哭一场，让自己好过一点，可他喝醉了却只会把悲伤加重地往心里倒，不仅一个字也吐不出来，甚至连哭都哭不出来，迎接他的，是一场接一场的梦魇，是睡也睡不着，醒也醒不来的折磨。

秦灿那时候第一次发现自己的没用，他可以给秦铭提供稳定的经济来源，也可以从容的安排好他的饮食起居，但他却不能共情他的悲伤，平心而论，爸爸和妈妈对他也是不错的，他们一块生活了两年，生活中你来我往，越来越像一家人了，但是面对亲人的骤然离世，秦灿却学不会伤心，也不能安慰秦铭。

有一天晚上，秦铭又一次喝的酩酊大醉，秦灿安置好了他，给他换下了衣服，盖好被子，关上灯，因为担心他夜里会吐，秦灿夜里守在了他的床边。

秦铭在梦里都是极度痛苦的，他的双眉一直皱在一起，睡眠质量也很差，有时候一点小小的动静就能把他惊醒，有时候面对沉重的扼住他喉咙的梦魇他却睁不开双眼。

对于这样的秦铭，秦灿十分无助，月亮很亮，秦灿坐在五楼卧室的飘窗上，独自看着月亮，清冷的夜，月亮成了一个媒介，把时空混乱了起来。秦铭在睡梦中喊了一声爸爸，秦灿站起来，想也不想地回头解释道：“爸爸，我们这就睡了。”

黑夜里什么人也没有。

冲破堤坝的洪水是从这一刻起在大堤上找到了一道不起眼的缝隙，用一股很细很细的水流侵占了这道缝隙，然后送来了第一道跨越警戒线的涓涓细流。

爸爸会在晚上十一点多的时候敲敲门进来，跟他们说：“要睡觉了哦。”

秦灿感觉到胸腔的地方空空如也，想是丢失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

“喂，那小子欺负你要跟我说，但是你——你最好也不要去欺负他呦，那小子虽然看上去天不怕地不怕心大的很，实际上很真诚很敏感的，你要是欺负他厉害了，他走了就不会回来了，我当初适应这小子的脾气用了好几年的功夫，见鬼，我又要花好几年去适应你了，真是让人头疼，不过谁让你们都是我的孩子呢，这就是甜蜜的代价。”

妈妈抱着胳膊，说话的时候微微皱着鼻子。

“是的妈妈。”秦灿对着空气开口道。

那一瞬间，好像真的有一股酸意涌上鼻腔，泪腺里囤满了水，眨眨眼，两道眼泪从眼眶中跳跃出来，划过脸颊，滴落在地上。

秦灿震惊地去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明明什么都没有，连一点点湿润都没有。

他拿起秦铭喝剩下的半罐啤酒，自己跟自己说，是不是喝了这个，心慌感就能止住了。

可是第二天他坐在客厅里望日出，秦铭红着眼睛光着脚发疯似的从卧室冲出来时，秦灿的心慌却更厉害了。

“吓死我了吓死我了！”秦铭哭着表达自己的无助，“我以为你走了！秦灿，我以为你也不要我了。”

“秦灿，我希望你能明白我没有什么恶意，但是——你为什么要自我休眠呢？虽然你只是秦妈妈半路带回家的孩子，可是在朱铭举目无亲的时候，你为什么要走呢？是不是那个时候，朱铭就有——”

钟意小心地斟酌着自己的用词：“就有男朋友了？你们机器人不能接受同志恋情吗？”

秦灿看了钟意一眼，钟意有些心虚，生怕他突然生气，但是秦灿并没有，他还是保持着他谦逊的态度，耐心地解答说：“铭铭那时候，好像是交过一个男朋友——”他皱起没有来，“不，他那时候交过好多男朋友，我在他朋友圈见过很多张他跟别人拥抱或者接吻的照片，但是我那时候休眠不是因为这个，我没有权限因为铭铭的恋情离开，我离开是因为——”

他有些悲伤地看着前方：“是因为铭铭很讨厌我，他希望我离开。”

这段故事里有很美好的回忆，十五岁之前，他们的关系相处的还不错，有时候也会吵架，但是真的还不错。

秦灿首先想到的是秦铭十四岁那年的情人节。

放了学，秦灿在校园门口等秦铭，足球队相熟的两个队员勾肩搭臂地走过这里。

“嗨，秦灿哥！”

他们朝秦灿打招呼，秦灿对他们回以微笑。

“说起来，灿哥感觉永远比我们老成啊！她们女生好像很喜欢这样的男生。中午午休我路过他们班的时候，看到他桌子上有好几份礼物。”

“我就不老成了吗？我个子高，足球踢的也好，只是相貌上比铭铭老大稍微差一点罢了，你看我今天收获了两份巧克力。”

“……我有三份哦！”

“喂，这不公平！放学之前明明是两份的！”

“你刚才上厕所的时候，有个一直看我们踢足球的学妹偷偷塞给了我一份！喂，你不会因为这种事情生气吧！”

“你凭什么比我强！不行不行，我今天一天都不想理你了。”

个子很高的少年生气跑开了，剩下穿白色球鞋的少年觉得他输不起，也赌气去坐公交车了。

“哥！”秦铭大老远朝他挥手，手上还拿着一盒巧克力。

秦灿想了想，快速地把书包的拉链整理好了。

“哥，有个学姐今天送了我一盒巧克力，我们一块吃吧！说起来我们都是学生，不明白为什么要过这样的节日，学校超市的老板今天晚上做梦都要笑醒了，他今天摆出了两大箱巧克力。”

秦铭手舞足蹈的跟秦灿介绍巧克力的数量以及班上互送巧克力热闹的场景。

秦灿笑着看他，俩人横过了马路，继续走着，秦铭的位置由里面变到了外面，秦灿一边帮他拿着书包，一面不动声色地走到了外沿。

“巧克力好吃吗？好像是榛子口味的。”

“好吃，”其实秦灿不会分辨口味，但他还是很开心地说，“还是我们铭铭有魅力。”

“这不算魅力吧，”秦铭有点不好意思的脸红，“因为学姐喜欢看我踢球，她今天送了很多份，顺势给了我一份而已。不过哥你的礼物呢？我最近听说好多女生喜欢你，都有人跑到我们班找我打听了。”

秦灿连忙摇头：“假的吧，我没有收到礼物。”

秦铭狐疑地看了秦灿一眼：“真的吗？可是竹竿跟我说他午休的时候……”

“没有，我没有礼物，也没有比铭铭多。”

秦铭笑道：“那算了吧，那你也不用太放在心上，我们一块吃我的。”

夕阳西下，少年的笑容又清澈又干净。

回家的时候，正好姑姑家的孩子过来做客。

姑姑家有三个小孩，大姐二哥和小妹，他们的小名很有意思，叫小东小西和多多。

小东已经是个十七岁的大姑娘了，明年就要考大学，小西和多多是龙凤胎，只有5岁。

果然，客厅里围着爸爸和姑姑跑的只有小西和多多，两个小家伙一把把秦铭的巧克力抢走了，都没打招呼，就躲在客厅的沙发后面瓜分战果。

秦铭有些不高兴的皱着眉头，还没说话就接收到了爸爸制止的眼神。

秦铭无奈地看了秦灿一眼，好像在说，又来了。

等他回过头来跟姑姑打招呼的时候，就看见姑姑一如既往地用不怀好意地眼神在打量秦灿。

秦铭更加不高兴了，他勉强叫了一声姑姑，就对爸爸说：“东东姐呢？”

爸爸笑道：“在你房间呢。”

秦铭拉着秦灿要往二楼去，秦灿被姑姑叫住了。

“灿灿留下了陪长辈聊天吧。”

更烦了，姑姑每次来，都要没事找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