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行李的搬运工

校车驶离市区，越开越快，不过车上的学生们看风景看得疲累，大多开始听音乐或休息，并未觉察车辆的速度。林默刚刚眯了眯眼，被一阵越来越紧的喇叭声扰得睁开眼睛，车内最后一排已经趴满学生。

后面似乎有人在追车，但林默他们巴士后面紧跟着的仍是一辆校车，经过某个拐弯，借着侧面的角度，才有学生看清楚，很后面有台黑色小轿车不断按着喇叭还时不时在闪远光。

追的并非林默他们这台车，奇怪的是后面被追的那台校车也并没有半点减速的意思，离市区越远反倒越像一匹脱缰野马，狂放肆意地撒欢儿似地跟随在林默他们车后，毫不懈怠。

不一会儿，经过一个立着三枚两层楼高大石并排矗立的岔路口，一路狂追，追也追不上的小黑车终于停止呱噪，因为正式进入景区，路面逐渐变得狭窄而且弯道更多。

一些一直趴在后窗的男生发出一阵哄笑，陆续从车后窗的座位上缩回扯得长长的身子和脖子，车内逐渐恢复平静。

校车在景区里依旧行驶了30多分钟，拐过一个大弯，确切地讲是从侧面绕过一座大山，学校大门豁然闪现，校门旁的道路上已经停了许多校车，很多返校的学生已经进去，看来，林默他们这后面两台校车大概是最末的了。

林默等车的时候，巴士就迟到了些，难怪会比较晚，这也就不奇怪，为什么后面会被小车追，毕竟，要追的，总是最末尾的，但凡后面若还有因为交通状况拥挤而耽搁时间的其他校车，小黑车里那么急切又无可奈何、追也追不上的司机，都大可以在一个校车必经的路口，稍作等待。

没有及时赶上车，半路狂追，结果追到了校门口，这也间接印证了一个道理，如果怎么也赶不上，若有同一个目的地，终究会遇上，虽然这个目的地并不是小黑车心目中理想的模样，换个角度想，至少总还是见到车子侧面的模样了。

确实有人见着了，不但见着校车侧身，还恰巧见着车上最后一个下来的人。

最后两辆校车停稳，学生纷纷到车辆侧边排队取行李，林默只背了一书包的中药，由于她胖，因此不得不放行李架，就这样，向来行动慢、反应慢的林默，取了个书包的功夫，她还是成了最后下车的一个，好在她体积大，司机伯伯怎么也忽略不了。

“林默！”刚刚下车，像被降魔的师傅呵斥了一声，林默头皮一麻，转头看见李妙音在远处跟自己招手。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这应该是两人认识以来李妙音第一次主动在这么多人的公开场合大声叫林默，毕竟李妙音这种铿锵有力、底气十足、清脆亮耳的声音，她总是习惯地无时无刻用在大多数呼唤人的场合。

今天，林默有幸领教，却怎么都觉得平时睡在自己床对面，带着界限和介意，从来跟自己井水不犯河水的小音同学背后有股凉嗖嗖的阴风，瞧她挥手的样子，模样很像是伏妖师在招引猎物入瓮。

没有回避的意思，仅仅是因为惯性的反应慢，林默对李妙音的回应迟半拍，转瞬，李妙音已经跑到林默身边，一把将她从刚下车学生中拉出。

林默他们那台车挺空的，正因如此，很多学生放在车下的行李由于学生摆放没有经验，到目的地时，行李都倒散到各个角落，学生们都排队在车侧等行李，司机伯伯顾了车上顾车下，眼前正钻到下面乱成一团的车厢里一边给学生分行李，一边跟祥林嫂一样叨唠着：“跟你们说了有轮子的横着放，都往车后放，就是不听。”

从校车后绕出来，林默被李妙音朝斜后方拉了三十多米的样子。路边一棵大树旁边停着一辆锃光瓦亮、低调中透着奢华的黑色小轿车，树边再远一点就是湖，大概李妙音刚刚身上隐约散发的凉意碰巧拜那湖上凉风所赐。

暂时沉迷于黑车低调奢华的气质，林默并没有意识到有什么问题。

“默默，你看正好你也没什么行李。”说着，李妙音带着祈求的目光落到了林默空落落的双手上，“你就帮帮我吧，谢谢啦！”说着，李妙音打开后车厢。

果然，林默“不产生行李，她只是行李的搬运工。”原本自己嫌麻烦，特意只背一个书包回家装些中药，结果一个、两个、三个，李妙音跟林默在车后一起抬了两个分量十足的大箱子下来，同窗都开口，什么也别问，问就是撸起袖子加油干。

一向不知道怎么拒绝的林默二话不说，埋头拖着两个沉得跟石头一样的箱子往校门走，

如果不是因为箱子实在太沉，她根本没功夫在不断调换拖拽姿势的时候意识到自己从李妙音家小黑出后方拖着行李往校门方向走的时候，恰好刚才校车上的许多学生取好行李。

所以，大部分同学看到的景象是——林默拖着和她一样笨重的行李箱刚刚从疯狂追车还追不上的“傻叉”小车上下来。

怪只怪林默木讷到连看热闹都看个青铜，刚才在车上兀自听歌埋头看消息，虽然对一直在后面咆哮的车子有些反感，但她从始自终真正get到的仅仅是后面有辆小轿车在一直疯了似的追校车，她带着耳机，没有听到有同学说过“黑色”，如果听到了，她绝不怀疑自己在见到李妙音家车子的第一眼时就会扭捏但坚决地转身进学校。

堪称“电光火石”的一刹那，就在林默勤奋拖箱休息的间歇，众多同学看向她们这边的异样目光终于与林默展开的视线汇聚，铁憨憨这才猛然觉到如凸透镜下被聚焦了阳光的小白纸上一样即将燃烧的灼热。

是的，锅儿就那么一瞬、经过人家一眼眼，严丝合缝地贴到了她背上，来的轻飘飘、浮幽幽，背上时让人毫无感觉，背上后，借助同样锃光瓦亮，低调中泛着奢华黑色金属光泽的外壳，仿佛还能起到些许隔绝烈焰以免烤焦的作用。

林默委屈又无奈地下意识回头想叫李妙音快些，这才恍然发现李妙音家的小轿车车窗都贴了膜，因此从外面根本看不到车内的景象。

好吧，毕竟一路上，做了这么丢脸的事，难怪李妙音的妈妈坐在车里，刚才连卸行李也没出来帮忙，只是用同样铿锵有力且自带高级混响的音效说了声谢谢默默同学帮忙之类的话。

以为自己寄宿是来渡劫，没想到率先帮李妙音渡劫。

林默沮丧地甩甩脑袋，她还能怎样，看来默默这名字的声响，从家里的沙皮叫上茉茉起，就再也不是一个让人觉得温情的称呼了。

不善言辞的林默很清楚，遇到误解，最好的方式不是辩解，而是尽快离开，这被称为逃避也无不可，毕竟以往的经验从未告诉过她辩解的好处，而且那显然不是一种适合她的方式。

谁能相信一个大黑胖子巧舌如簧，黑巧可以减肥，但吃起来也是苦的。

如果可以的话，林默只想把自己手里这两个沉的跟铁一样的箱子直接扔进旁边的湖里，必定不会浮起来，甚至彼此连通但并不深的湖水可能还要因此涨上毫厘，由此更可见李妙音对待同窗多么“残忍”呀，林默想到此处甚至有些咬牙切齿。

手上肩上的负担跟学生们迎面投射来的讥笑目光一旦正面抗衡起来，当事人可以立马意识到那基于意念的笑话跟实际的沉重比起来简直不值一提，当林默的两个手臂连同肩膀终于探测清楚架在滚轮上行李的分量，她开始专心致力于平衡着加快前行的速度，以期尽快离开以黑色小车为中心，半径10米以内的范围。

即将逃离聚焦圈的一刹，千辛万苦平衡好的手臂其中一只忽然被一阵突如其来的强力硬生生往后拽去，确切地讲那力度几乎可以让李妙音如石头般的箱子带着林默的一只胳膊直接从她躯体上分离。

林默几乎要哭出声来地惨痛回过头。

文：刘席聿修订于：2023-06-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