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被鸟吃了的虫

人们对事物的认知总是充满离奇的差异，因为这种偏差出现的程度、时间、内容，对于身处其中的人们无法自知，更不可能彼此了解，许多错置便一个接一个，彼此牵连着，把一些人跟事，不可知地拉入你的生活，走到你的身边，同时，也可能以一种更潜移默化的方式，将一些原本你以为最重要的事物，逐渐淡化到某刻你远远回忆起来，才慨叹，原来已经相隔那么远了。

不得不说，父母的关爱短信，其存在感似乎不会强烈过林默刚刚捡拾到垃圾桶里的面膜包装。

卓年年暂时被面膜封印的脸上，极其轻微地飘出一句“谢谢”。

林默本能地回了一句，不用。

但愿那细若游丝的一句，不会让这个爱美的女孩觉得刚刚嘴巴的开合会影响到她面膜的功效，以致一天的状态跟心情。

水龙头开到最小，林默静静地迅速洗漱完毕，全程附带卓年年一直在旁半仰着头。大概因为卓年年脸蛋比较小，那张黝黑的面膜的边边角角多出许多脸部无法利用的部分，所以，林默发现卓年年覆盖在下巴的黑色面膜，自然而然地蔓延到了卓年年细细的脖子上，连同顺着她脖子慢慢流下的一缕浓稠的面膜精华。

显然仰着脖子太久的卓年年，没有感觉到自己脖颈儿上顺流而下的精华，林默放置好自己的洗漱用品之后，没忍住指了指对方的脖子。

卓年年纵然半仰着脖子，眼睛余光果然一直关注着林默的一举一动，看见林默指向自己的脖子，卓年年便立马举起恰好闲适得不知所措的双手，开始凭感觉搜寻。

原本以为卓年年会像大多数敷面膜的女孩子一样把面膜多余的精华就近抹在脖子或者手臂上，谁知道，卓年年翘起的兰花指，触摸到脖子上流下的精华之后，像小心翼翼拈起一些稀疏的脓鼻涕一样，一伺捕获，赶紧往洗手池里甩，那坚决果断的样子，简直让人不敢相信这些偶然渗出，接着被嫌弃甩掉的多余液体，跟她脸上正敷着的，原本来自同一种精华配方。

林默用自己脸上尴尬的表情略微表达了一下对卓年年方才浪费举动的惊讶以及不认同，不过正忙于清理所有多余精华的卓年年并没有注意到。

卓年年在自己脸框周围探试了一遍，发现精华没有被及时吸收，因此大多都在接连不断地往下滴，清理到一半，她索性霸气一撕，将一张仍旧湿漉漉的面膜从自己脸上扯下，随即准确无误地扔入垃圾桶。

黝黑面膜的封印解除，卓年年小巧灵动的脸蛋露出来，给了林默一个鬼脸微笑。

接着，卓年年要清洗残余精华了，“哗”，说时迟那时快，林默被水龙头中喷溅而出的急速水压吓得肩膀一耸，紧接着，卓年年把自己的脸凑近那冰凉凉的水龙头，哗啦哗啦，屋内陆续传来连续不断的响动，果然，卓年年极其高效地冲干净面膜精华之后，整个寝室也基本苏醒了。

卓年年粗旷的洗脸方式把林默看呆了，等得她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应该走回寝室，并且终于转身从洗手间出来走回寝室的时候，刚转进屋，“哐当”，林默眼前一黑，什么东西铺头盖脸砸过来。

“啊”，铁憨憨闷闷地哀嚎了一声，接下来并没有换来室友们的关怀，紧跟那不明坠落物一起抛来的是不知谁的声音“还让不让人休息了，你，把枕头还给我。”

林默这才看清，刚刚迎头砸中自己的是一个雪花枕头，确切地说，是一个印满巴掌大雪花的枕头。

不明就里地被这么一砸，林默居然没有暴怒，甚至当真如对方所言，傻愣愣把枕头捡了起来，这时，霸气洗漱完毕的卓年年正好从洗手间出来，走到林默身后。

扔枕头的正是卓年年的隔壁铺——2号。

“你们还不起，待会儿怕来不及了。”卓年年在林默身后冷不丁说了一句，差不多的时候，没想到果然窗外响起起床铃，十几秒的样子，等卓年年从林默手中夺过枕头，走回自己的床位并顺手将枕头扔回2铺的时候，窗外已经响起悠扬舒缓的轻音乐。

6:30，这个组建时间为一天的寝室，苏醒了。

齐刷刷的起床，紧接着是一群完全不理解集体生活的女孩子此起彼伏地抱怨着“怎么洗脸池这么少啊。”

事实是，配套有三个洗漱位，林默跟卓年年已经不必在那边拥挤，6-2=4，4-3=1，所以，由此推出，其实大家顶多需要协调好某个时刻一个人资源短缺的矛盾，更事实的是，三个洗手位，三个厕所以及淋浴位，果然，等大家往厕所去了，又有人抱怨没有厕所了。

一会儿功夫，隔洗手间最近的林默马上意识到，一直不停的抱怨，其实仅来自一个人，又是2号，最高的个子，俯瞰着众人，如梦游一般在另外三个女生身边晃荡，等大家大多返回寝室床下，2号终于可以在独享的洗手间，尽情做她想做的事情。

“诶呀，这谁手机啊.....”，独自在洗手间的2号，依然大叫到，林默衰弱的神经已经有些虚弱，面对这个一直嘈杂不止的声音，她下意识暂时趴到桌上，借此缓解自己脑中强烈的紧绷感。

“诶，首先你不是玩手机来着，是你的吗？”埋头桌前的铁憨憨又被重重地拱了一下肩膀。林默极不情愿地抬起头，2号凸起的手肘才刚刚离开林默的肩膀。

手肘的一端是2号的头，另一端则是林默还在滴水的手机。

林默惊讶地张着嘴接过手机，既忘记感谢，也没有看清2号的脸，因为，她正努力思索着自己怎么会把手机掉在洗手间，而且，看手机滴水的程度，显然接下来她需要更换一部新的电话。

这大概是对她早起的惩罚吧，都说早起的鸟儿有虫吃，林默果然是那只早起被鸟吃了的虫。

“从洗手台下面捡的，不知道那台子底下怎么这么多水。”2号漫不经心地留下还在发愣的林默，走回自己的桌位。

所以，洗手台的下水管漏水了，偏巧，林默的手机掉落在那滩清水里。

林默隐约想起刚刚整理洗漱台，仿佛脚下踢到了什么，原来是自己的手机，真后悔当时没舍得弯腰看一看，谁叫自己胖呢。

难怪现在回想先前进洗手间整理，自己在哪放了手机，毫无映像。

随着整栋宿舍楼的苏醒，林默心中的失落转眼被各种学生走动的嘈杂响动掩盖，寝室里，大家也各自换好衣服，梳好头发，准备出门。

铁憨憨没有时间悼念她不知可否恢复内存的手机，今天还要进班级，大扫除，领校服，等等，室友们没有要等林默的意思，卓年年对还在郁闷的林默喊了一句“出门了。”

林默这才恍过神，木讷地放下湿漉漉、冰凉凉的手机，起身随了室友们一起出门。

文：刘席聿修订于：2023-03-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