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潇湘懵逼地等来了含笑看着自己的连婧，但没等来自己的母亲，她朝连婧身后看了好一会儿，确定真的没有人再过来才问到：“婧儿同我娘说了什么？她怎么不出来了？”

“夫人同意你与我一同习武了，她今日起早有些倦了，回去歇息了，你只管与我进宫便是。”

连婧按了按太阳穴，挥去影一在她耳边低语的“殿下，南疆不曾寻到悟尘大师踪迹”。同沈夫人说的所谓大师说的话是她瞎编的，她至今未能寻到他。

今日终于是徐茗雪亲自上阵了，谢锦时大小也是个将军，哪能天天闲得给一个公主和一个贵女教授武艺，他还有自己的兵要操练。悠闲地晃了几日后终于还是回去干正事了，此后也难得碰上他来替徐茗雪教授。

时间便在这一天天里流逝，走过了夏与秋，仲冬之时，边境将帅启程回京述职，沈家父子也要自北疆出发归来了，这一路少说也要一两个月的脚程。毕竟路途遥远，不是轻装行路快马归来。这贡品少说也得装个十几二十辆车，再加上几千士兵，这一路自然快不起来。

照理说，这北疆乃荒凉之地哪来的什么贡品，这羊毛要薅也该逮着富得流油的地方薅。但架不住北疆多草原，牛羊养得头头健壮，京城里的人啊就爱些优质的远方来物，毕竟物以稀为贵，越远越少的东西越好，便定下了每年要向朝中供奉多少头牛羊的规矩。

这些年边境小摩擦不断，沈家军虽骁勇善战，败仗很少有，但这些草原上奔跑的牛羊却很难避免“城门失火，殃及池鱼”的悲惨命运，这些个牛羊或被抢走，或被战火累及而死。因此那养着的牛羊北疆百姓自个儿都不够霍霍的，竟还要向朝廷进贡一大批。

再说到这些牛羊为保存，大多会制成肉干。这肉干啊，滋味是真不错，这不是京城下达的指标又蹭蹭往上涨了吗，惹得北疆百姓心生怒火。

要京城多发放些稻米过来，没有；要北疆上缴的肉却不减反增，天下哪有这样的事。但即便心有不满，这颠覆皇权的事也不是他们平民百姓敢做的。

沈毅有心想做些什么，他已经上书多次，但每次都被敷衍过去，便只能靠着压榨敌军来填补这些个贡品指标。想赎人质？可以，拿东西来换。这才减轻了北疆十二城百姓的负担。

这北疆十二城，并非十二座城池，而是一座城，名叫“十二城”。北疆地域辽阔，边防线拉得很长，为避免蛮夷从侧面突破，边防线不仅城墙修得高，而且还设了十二个勘查点，原本该是叫十二防点城的，但名字是在太长，不怎么顺口，叫着叫着变成了十二城。现如今，城门上挂的牌子都写着“十二城”。

十二城的城守名叫景安，原是京城的一个文官，但为人过正，得罪了不少同僚，他也不喜欢那京城官场的尔虞我诈，便自请跑来了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当地方官。那一身文气在这豪放的民风与沙场的广阔中消磨殆尽，硬生生从一介雅儒变成了一个糙汉。

景安同镇北大将军沈毅那是一见如故相见恨晚啊，连带着二人的女儿也是关系甚好，只可惜相距过远，唯有每年返京述职时景安之女景涵才会跟着沈毅一同前往京城，见识见识京城的繁华，看一下让她牵肠挂肚的娇妹妹沈湘。

景涵是在十二城出生的，见到的姑娘们也都豪迈得很，唯有一次跟着沈毅去往京城，才知道原来这世上的姑娘并不都是如同十二城中的那般。

见到沈湘后更是刷新了她对女子的认知，那时的沈湘才八岁，脆弱的就像一个精美的瓷器，一不小心碰到感觉就要碎了。她顿时升起作为强者保护弱者的责任感，又或者可能是作为姐姐保护妹妹的责任感。

这一顾便顾出了感情，尤其是沈湘虽然娇弱，但一点儿也不娇气，她喜欢得紧，这种好看乖巧不任性刁蛮的妹妹谁能不喜欢，只除了三天两头就要病上一遭，并没有什么麻烦事儿。以至于她每年都死皮赖脸地跟着沈毅去京城，叫嚷着要去看看湘儿妹妹。

但今年有所不同，十二城里来了一个从南方来的姑娘，名唤陈曼乔，是位温柔体贴、善解人意的姑娘，她的父亲是位大夫，医术高超，刚来一年便得到了城中百姓的爱戴，而她也时常到医馆中帮忙或是给父亲送饭，十二城里百姓都亲切地称她为“乔儿姑娘”。

景涵靠着自己那打遍天下无敌手的待人模式成功与她处成了闺中密友，然后她便享受到了作为乔儿好友的极大福利——经常被投喂！这滋味，太美妙了，除了京城里的吃食，她还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食物，她更坚定了要紧紧扒住这位好朋友，绝不能让人拐跑了的决心。

这一次，她便是想要带着这位哪哪都好的密友一同去京城，看一看京城盛景，重点是让她的两位好朋友也认识认识。

这一日景涵又开始她的每日一磨：“乔儿乔儿，你就同我一起去嘛，去嘛去嘛，京城可好玩儿了，有很多新鲜玩意儿。”

陈曼乔无奈地看着她，道：“涵儿，我还要帮我爹爹医馆里的忙呢，再说了，平日里都是我给爹爹做饭，京城路途遥远，这一来一回少说也要好几个月，他一人可不太行。”

“诶呀。”景涵挠挠下巴，沉思片刻道，“不然这样好了，我叫我府中的丫头每日给景大夫送饭，这医馆里的事儿咱家也没人懂的，只怕是会去帮倒忙。”

陈曼乔微笑道：“好了涵儿，不用费尽心思地拉我去了，来年再陪你同去可好？”

景涵瘪瘪嘴，叹了一口气，带着一种“你错过了一个亿”的神色道：“那好吧。”

但没过多久，她又兴奋起来，道：“你还记得之前我同你说过的湘儿嘛！就是沈将军的女儿，沈将军收到家中来信，说湘儿的病大好，似是快痊愈了。没准儿这次我去就能瞧见活蹦乱跳的她了。从前见她，她都病恹恹的，我瞧着都感觉难受的紧。”

陈曼乔若有所思，沈五小姐的病似是娘胎里带出来的，病了十几年却突然大好，若不是回光返照，那便是有什么奇人异术吧……她有些好奇，虽然她平日只是作为一个辅助帮衬爹爹的医馆，但她的医术也是不错的，只是她更喜欢研究一些疑难杂症。

陈曼乔与其父商讨一番，最终还是决定与景涵一起跟着沈家军同行前往邺京，这医馆送饭的活儿到底还是落在了景府的小丫头身上。

景涵高兴得就像迎来春天的小喜鹊，叽叽喳喳地给陈曼乔描绘着京城的各种景象，例如那年关之时的烟火盛景，那正月十五的花灯节，那……陈曼乔也不嫌烦，耐心地听着，时不时给予一些回应，她从小生活在南方，却也跟着父亲走过不少地方，近几年又跟着父亲一路向北，算是踏遍了四分之一的国土，曾路途过邺京，但还未来得及欣赏便匆匆离开了，如今去一遭反而能弥补那时的遗憾。

就这样，返京的沈家军中混进了两个着男装的姑娘，其实不作男装二人也显眼得很，毕竟一群身着铠甲的大老爷们中间掺进两个“身着异装”的，总是突兀的很。

沈家军常年不是在营地就是在十二城里，与城主之女景姑娘那是相熟得很，在他们眼中，景姑娘是可以称兄道弟的。乍一看见十二城的“红人”陈曼乔，大半都红了脸，乔儿姑娘来十二城时日虽短，但她平日里与陈大夫一同看诊，待人也温柔和善，接触过她的将士们那更是脸红得厉害。但脸红归脸红，却没什么其他的心思，他们一群兵痞子平日里接触的都是大男人，只是乍一接触这种类型的姑娘，免不了有些不适应。

“沈伯伯，邺京可是来了什么神医，湘儿这病竟是大好了，可算是熬过去了，真是太好了！”

沈毅也很高兴，毕竟是自己唯一的闺女，但这神医，还真是没有，他道：“夫人在信中说湘儿此前大病一场后便日渐好转，连带着身体底子都越来越好，大夫都觉得不可思议。”

景涵只觉得开心，大概是老天都看不过去如此美好之人香消玉殒。只有陈曼乔蹙了蹙眉，疑惑得紧，这种无缘无故便病好的例子她也不是没见过，但那是用了一些邪门歪道，例如苗疆蛊术——同心蛊，那玩意儿是个极其霸道的东西，情绪相连，性命相连，母蛊死则子蛊死，但相应的，只要母蛊不死，便能共享种有子蛊者的生命力，种有母蛊者若身体不佳，便能因此渐渐好转。还有一个便更加恐怖些，是南疆的一种邪术，将活人用一种秘术炼制成药，助病弱之人或将死之人康复。沈家，不应该会接触这些东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