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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第二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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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待。

一天过去了。

三天过去了。

余津津的伤口,愈合了。

边柏青生活还是那样规律,嘴里还是说些绵绵情意。

直到有天夜里,边柏青回的早一些,余津津趁他没醉酒,朝他摊牌:

“姓边的!你知道我受了欺负,血也流了,耳光也挨了,你就这么算了?!”

边柏青提着个小篮子,放在厨房的水池,似笑非笑:

“过来,洗樱桃。”

“我不吃!”

余津津丝毫没心情。

边柏青只好开了水龙,自己洗。

他不抬头,笑盈盈:

“坐过来,在吧台这边看我给你洗樱桃。”

余津津负气坐过去。

衬衫袖子挽起,折在小臂,边柏青手指在冷水中发白,青筋如小蛇盘踞在手臂,指间翻动樱桃,像群蛇戏珠,在黑夜中有种诡魅引人的奇异感。

余津津强忍着没好气:

“这个季节哪儿来的樱桃!不是还要过段时间吗?”

边柏青微笑抬头:

“马场后面,有个温泉,只有那里的樱桃,第一批熟。跟着我,你会是在桉城最早吃上自然熟樱桃的人。”

他提起洗好的一颗,甩甩上面的水珠,递到她的嘴唇上,挑了下眉梢:

“樱桃唇吃樱桃。来,张嘴。”

余津津机械张嘴,狠狠咬烂樱桃。

果汁丰盈,从她嘴巴里喷出细小却一长串的洇红,溅到吧台台面。

像血溅当场。

边柏青伸手,笑着,给手臂伏在吧台的余津津擦擦嘴角,夸她:

“哦,急火攻心了,恨不得自己制造血腥了。”

余津津急了,攥着拳,捶了一把台面。

“你知道我受了委屈,你还若无其事好几天!”

边柏青垂着额心,还在慢条斯理洗樱桃,像个贤惠的居家男人。

等余津津急怒说完,他轻微点了点头,却又说起别的:

“这樱桃早熟,有你的大功劳。”

“什么?”

他在放什么屁?

“你那天去马场,铲过的马粪,我叫人堆在樱桃树下了。这可是你亲手培育过的樱桃,你最有资格吃它。他们给我打电话,说樱桃红了,我特意空出今晚,叫他们下午摘了送来。猜你也没耐心洗,亲自洗给你。”

边柏青又递来一颗洗好的樱桃到余津津嘴边:

“来,吃它。”

余津津微微发懵,觉得边柏青话里有话,勾的她内心的恶感隐幽爬爬,但他却没再有相关下文。

边柏青又递来一颗樱桃到余津津手里:

“喂我。”

余津津听从。

边柏青的舌尖舔过她的指腹。

她感觉肠胃里蓄势待发的美杜莎之蛇又蠢蠢欲动。

但,就只是吃余津津铲的马粪催熟的樱桃。

边柏青还摆在卧室一盘洗好的樱桃。

余津津疑惑:

“你不是从不在卧室吃东西吗?”

“那不一定。我在这吃糖,也吃樱桃。”

边柏青坐在床边的沙发上,一腿叠在另一条腿上,灯影昏昏下,有种几何线条的美。

余津津走过去,拿起一颗樱桃,抵在边柏青的喉结最中央,一路往上滚樱桃。

脖子到下巴的路途遥远,樱桃骨骨碌碌,在她指腹和他的皮肤纹理、胡茬上碾得汁浑皮熟,将破未破。

樱桃被点在他嘴唇下方,被她狠狠一摁,破了。

边柏青的嘴唇上、衬衫上,溅满了洇红,像血。

他抬头望着余津津,眼神微迷,伸出爬满蛇的手臂,拽她入怀。

余津津摔在边柏青怀里,心里存着刺,她不平:

“你不帮我复仇!我就不配合你!说不定还要跟你作对!”

余津津被边柏青揽在腿上,他在她背后,含笑:

“我说过,我很坏。你别威胁我,我报复欲望很强。”

他的报复欲就重要,而忽略了自己的!

余津津立刻怒火汹汹,反手到身后,抓了一把边柏青的头发,将撕不撕,挠又欲止。

棋逢对手,最知道对方的命门在哪里。

她知道他喜欢。所以,她准备让他引火烧身却不管。

撕挠了没几下,边柏青猛地从沙发上起身,带着余津津从他腿上飞起,他的手臂却不再紧紧揽着她的腰。

余津津瞬间失去安全感,要摔地。

边柏青侧身先摔在床,手臂使劲一截余津津的腰,她摔进他的怀里。

两人侧脸相对,他见她脸上有短暂劫后余生的气息难定。

他坏笑。这丝坏,却清澈。

看了余津津一会儿,边柏青忽然伸出手。

灯影在他身后,剪出他的轮廓。

他举起手指,闲闲垂着,灯影下,直中有曲,像拱足劲、蓄势待发捕猎的蛇。

蛇游下去了。

余津津感觉心肠里曲曲往嘴巴爬的蛇,掉头了。

她的眼神开始迷离。

边柏青另一只胳膊拄在床上,垂着脸,对着怀中轻微摆头的余津津,轻声:

“你喜欢我的手指。从最开始的时候。我给你倒酒,你也拿眼神舔我的手指。”

游蛇戏樱桃。

余津津伸手,要掐边柏青的脖子,手心摸到他的喉结,她的力道变了,手指轻抠起他的喉结。

干柴上不停扑落火星,即将燃成烈火,王八蛋忽然两只手捧起了她的脸。

余津津低声催促:

“你!怎么······”

边柏青仔细盯着余津津的双眸,等她催促到她自己都不耐烦了,他才讲话:

“烧得难受了吧?”

“嗯······”

失去抗争的声音。

“来,求我。”

“我不!”

蛇戏樱桃。

却又在即将燃烧时,连火星都收走。

余津津恨恨骂:

“王八!”

“来,求我。”

“我不!”

常常表现出不耐烦的边柏青,折磨人时,不耐烦绵长了耐烦,没有尽头。

尽管他自己,已经金身遭火炼。

余津津终于告饶:

“求求你。”

边柏青住手。

“求我什么?”

“让我爽。”

边柏青不满意:

“不对。”

余津津狠劲坐起,掐住边柏青的脖子,捏住他的喉结,咬牙切齿:

“好他妈麻烦!我耐心其实也不多!想拿捏我,我自己来!反正你也难受到要死!我才不帮你!”

余津津滚到床的一边,当着边柏青的面羞耻扫地。

她的耐心耗完时,是另一种面目。

边柏青轻轻笑了一声,起身。

他从衣帽间拖了落地的穿衣镜来,对好光,照在余津津的手上。

斯斯文文:

“你不帮我,可我帮你。看着你自己的样子。”

余津津立刻坐起来。

拿被子掩好自己。

越在镜子里看自己,余津津越来越不好意思,满脸通红。

边柏青挑腿上床,凑过来。

镜子里,镜花水月中的原始。

边柏青撩起余津津的头发,望着水月洞天里的两人:

“来,看着。”

余津津别不了头。

头发被牵着。

边柏青侧着脸:

“你要学会拖一个人下水,就显得正常多了,是不是?”

忽然,他离开了。

她立刻怅然若失,蛇群无首。

他:

“你还没求我。”

“求求你。”

“求我什么?说错了,我不帮你。”

“和我一起!”

边柏青靠过来:

“不对。但进步了。你进步,我也要奖励你,对不对?”

余津津有点恨恨,在边柏青燃烧时,抓了床头一把樱桃,狠狠往他身上碾去。

被边柏青眼疾手快反擒。

红樱桃烂了余津津一身。

烟花“轰——”掀了余津津的头盖骨。

他总是,在她以为自己要得逞的时候,将势头瞬间颠倒。

火焰褪去,她开始觉得冷,觉得空茫茫的,到处灰烬烬的。

有种孤立无援的感觉。

他表现出那样的关心自己,却不给自己找机会报仇。

也许他觉得“清官难断家务事”。

她很失望。

一个男人,不能无条件站在口口声声爱的女人的战线,非要“向理不向亲”,是种背叛。

那股子想嫁他的念头,不那么强烈了。

她不喜欢过于恪守世俗的男人。

又过了两天,余津津终于有一个休班,在家睡懒觉。

边柏青却早早起来,催促:

“起来。”

余津津睡眼惺忪:

“干嘛?”

“送你樱桃园狂欢一日游。”

边柏青穿着休闲,像去打高尔夫度假。

余津津皱眉倒在床上:

“樱桃园有什么玩头!在英国,到处绿油油的,看烦了!”

边柏青拿了个黑白头的沙漏,放在床头柜,坐在沙发上。

细沙从白盅漏到黑盅。

可能是颜色反差太大,余津津看了一眼,居然又抬眼看,不再闭眼睡了。

边柏青掏出火机,点燃一支香,插在白盅坐底的小孔上。

余津津坐起来,觉得他奇怪,看着他。

边柏青闲闲倚在沙发里:

“我12岁时候,爸妈很忙,经常是爸带我上班。我坐不住,叫他身边的人陪我玩。有个跟了他十年的司机,一天陪我去击剑,在路上开玩笑:我把你绑了,找你爸要10万块钱怎么样?”

余津津精神了。

想知道12岁的边柏青怎么回。

边柏青眼神穿梭回那个时空:

“我说:我爸有个集团,年年盈利,你知根知底,才要10万,说明你是个没气魄,没格局的人,就算做匪,也只能做个喽啰。他说:我跟你开玩笑的。”

余津津坐起来。

边柏青:

“我告诉他:从明天起,你送我去最近的靶场。我不击剑了,学打靶。一开始,靶枪我托不稳。我回去,胳膊上绑着沙袋生活。一个礼拜后,我已经可以不算近的距离,打10环。”

余津津:

“10环是最中央那个红点吗?”

“是。像樱桃那个。但我不喜欢偶然的成功,于是,又绑着沙发,生活了一个礼拜,确定10环是我的技能和水准了。”

余津津听得有点热血涌涌,心肠里隐幽的蛇,又开始曲曲蜿蜒。

“告诉我,你做了什么?”

边柏青的手指搭在黑白沙漏上:

“我一直等,等到爸终于有时间看我打靶。他带了一帮人围观。我打了10环给他们看。他们鼓掌时,我立刻击在要绑我的司机小腿上。他们的掌声,我分不出为哪一枪而鸣。”

余津津热血沸腾,望着像在讲别人事情的边柏青,她吞咽着喉咙。

边柏青:

“不止那群人震惊,连爸也吓了一跳。我朝天开了一枪,告诉在场所有人:集团,将来必是我的,所以,我会用文明与疯癫镇守它。我今年12岁,不要引诱我14岁前犯些无法挽回的错误。14岁后,我会加入在场所有人的成人规则游戏,不会再有今天的黑白分明。”

原来,他依旧是自己期待的样子。

余津津默默起身,去衣帽间换衣。

出来后,她一身的休闲打扮,对他笑:

“以为你会袖手旁观,没想到,还是等来了这一天。”

边柏青替余津津拿了一套非常正统的西装,递到她手里。

余津津举着自己的西装,疑惑:

“不是去樱桃园吗?为什么给我拿正式的衣服?”

边柏青从口袋掏出一枚樱桃胸针,别在她的西装上。

“狂欢后,你要体面出来。我也是。”

边柏青从另一口袋掏出一枚胸针,递给余津津。

“来,给我别上。我们一起。”

余津津为边柏青别胸针时才发现,他的是一枚黑白棋盘的造型,很精巧。

别好,边柏青捂住自己的胸针,一指床头上的黑白沙漏。

“香燃尽了。今后,你要在耐心面前,学会敬畏。”

他说。

“沙也漏尽了。去,颠倒过来。”

沙漏黑白盅颠倒。

出门前,余津津问:

“那个司机后来怎么样了?”

“我提前在马场要了马的肾上腺激素一支,药箱一个。他的血,及时止住了。也得到了10万块钱。”

“为什么要给他钱?”

“他的罪,在我这里,判不到赶尽杀绝。有服务我爸的十年情义。那一天,司机皮肉流血,而我绑着沙袋生活了很久的小臂,也皮肉模糊。从那天,我学会了一个道理。”

“什么?”

“摒弃野蛮,运用文明。我该花10万块钱让人收拾他,我就不用杀敌一千自伤八百。”

边柏青低头,朝余津津一笑。

“你还没过这一关。所以,我不劝你。只为你点香,敬天地。”

两人出门去往樱桃园。

沙漏,悬悬一线,从黑流向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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