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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舞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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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誉盛总不愿意相信,“No,It's you let her to behere.”(不,是你让她在这里的。)

女郎面对齐誉盛的愤怒十分平静。

“Yes, it's me. She was shame of fear for death,so I asked her,‘Who told you that you must die for your chastity?’

She said,‘Every one.’

And I told her, ‘it's not everyone,it's the gentlemen who buy and sell the chastity,who are afraid of death. They can be afraid,but they don't allow women to scare the death when they lost chastity.Women are the goods when this rule is decided.We cannot change the rules, only can use the rules.'”

(对,是我。她曾经羞愧于活着,所以我问她,‘是谁告诉你必须为了贞操去死’

她说,‘每个人。’

我告诉她,‘不是每个人,是那些买卖着贞操,又贪生怕死的绅士们。他们可以害怕,却不允许女人在失去贞操时怕死。当这个规则定下的时候,女人就只是商品。我们改变不了规则,只能利用规则。’)

“This is a sophistry.”(这是狡辩。)

女郎眼波流转,轻视过齐誉盛自以为是的骄傲,“If you don't love Molly, you must think she should kill herself,but not stay here for survival,right?”(如果你不爱Molly,你一定觉得她该死,而不是为了生存在这里,对吗?)

这个问题太过尖锐,把齐誉盛拼命埋着的一些心思挖出来,齐誉盛无力地说,“She can do other jobs.”

“For example?”女郎双眸似若嗤笑。

齐誉盛手足无措,想了很久,“I don't know.Maybe teachers.”齐誉盛没有意识到这个回答有什么问题,只是女郎提唇一笑让他觉得自己格格不入。

女郎确实听到了个笑话,但没有大笑,她一眼扫过她的舞厅,“There aremanystudents here.”

齐誉盛语塞,他看着四周的舞女,他怎么想得到她们之中有学生。如此,他更是如个正义的使者,怒视着那头的女郎“You're committing a heinous crime.”(你罪大恶极。)

他是那样正义凛然。

女郎望着眼前的风月场,仍然继续平静地说着,“And wives, mothers,workers, refugees……”(还有妻子、母亲、工人、逃亡者……)

她的声音随着起起伏伏的歌乐声落下,仿佛那是乐章中的歌词。歌词无比刺耳,华美舞裙后的真容被揭露,舞厅都失去了装点好的艳丽。

齐誉盛看到的只剩荒芜地皮上的海市蜃楼。欢声笑语歌舞升平,都是堆积在阴暗露骨的残忍之上。

齐誉盛不忍再听,“Stop it.”

他的声音在舞厅的歌乐中显得如此微弱。

女郎手中的烟缓缓流淌,在她眼眸熏染一层光烟,“Theylack money,sir.Do you lack it?”(她们缺钱,先生。你缺吗?)

齐誉盛一身昂贵的西装已经是答案了,他当然不缺钱,他浑身上下都是用钱堆砌的。缺钱这个概念他都没有。钱只是他一张张挥霍的纸罢了。

女郎拿着一张齐誉盛丢在桌上的钞票,“This is their board expense for three days, but one bottle of wine for you.”(这是她们三天的伙食费,却是你手中的一瓶酒。)

齐誉盛看着撒出去的那张钞票,竟然觉得羞愧。他本想买个清净,但买来的是他无法理解的怜悯,“I don't know why.”(我不知道为什么。)

“So did I."(我也是。)

“But, it can be changed.You can stop it, and you should stop it.”齐誉盛觉得只要她停下,歌舞厅不存在,一切就都改变了。

女郎沉下了目光,她此刻的确觉得他幼稚不堪,“Because of the war,they have no way to go. Because of the war,there are 800 hookers in one km street.The heaven you live is the hellcommoner stay. You can angry with me, but it’s not what I can stop.”(因为战争,她们无路可去。因为战争,在一公里的街上就有800个娼妓。你居住的天堂是平民的地狱。你可以对我气愤,但这不是我能停下的。)

光烟之下的蓝色瞳孔映着战争下的狼藉,她比那些真正谈论战争的人还要堕落,又更可怕。

齐誉盛在此刻深觉落败,他没有见过女郎口中说的事。那对于一个出身优渥的大少爷来说,是何等遥远的世界。

租界是孤岛,就算外面战火纷飞,也不会有所殃及。齐誉盛他们更是孤岛上的富商,他们的生活里就没有困难两个字。他们眼里的人从来是体面的正经人,他只见过那样的人,只有那些。

如果不是因为林末,他不会来这里。如果不是因为林末,他不会听到这些。

女郎凝视她眼前的一切,突然起身投入舞池,用着最美丽的微笑拉开了一个毛手毛脚的绅士和一个呆板的舞女,“She is so clumsy . ”(她太笨手笨脚了。)

齐誉盛此时方如临地狱,舞厅是这世间最无望的地狱。

他离开了歌舞厅,带着醉态的他在世间尤若孤魂野鬼。

一路而去,夜晚的路上路灯迷路,他看到了,一路上都是女人和醉汉。

齐誉盛头一次在夜晚步入街道,头一次见街上的女人招摇着手,买卖着自己。

正如那个英国女郎所说,一条街一公里,站着数不胜数的女人。这就是夜晚的街头。

世界是什么?对于养尊处优的齐誉盛而言,以前就是那一幢香根鸢尾的别墅。最近多了万和航运。除此之外,别无其他。

可在林末的身份曝光之后,世界出现了撕裂。他听到了以前听不到的事,见到了以前见不到的事。

林末所在的世界是另一头,是他以前永远不可能看到的世界。

正如世间传闻,十里洋场,风花雪月,舞女娼妓譬若一家。她们是国民政府口中腐坏的源头,她们是罪孽的化身,她们是国民政府无法获取尊严和胜利的理由。

好像所有的罪孽都可以推给那群伏于阴暗里的人。

可她们又做了什么呢?她们站在那里谋生罢了。又是谁让她们只能以此谋生?在此之前,齐誉盛想都没想过。

舞厅的女人是待人挑选的昂贵商品,路边的女人却朝着齐誉盛路过的车挥舞风情。浓妆艳抹只是一团嘈杂的颜色,齐誉盛根本看不清谁是谁。

也许也不需要看清,在嫖客眼里,女人是她们身上唯一的标志,她们卖的就是这个。

就像李思敏说的,灯一关都一样。

齐誉盛不是嫖客,他当然以此为耻。他的正义使他不能明白这些女人,他的单纯更使他不能理解她们为什么只能以此谋生。他不能明白这个战争下的世界,他的世界只是那么简单。

他只能明白林末不想成为这样的女人,他只能以此明白林末不是国民政府口中的腐坏。

林末的怒吼就在耳边,她痛苦的神色齐誉盛始终难忘。酒精本该使大脑陷入混乱,但齐誉盛却越来越清醒。

齐誉盛清醒地记起林末痛苦的表情。他习惯仔细地看她,她转变为痛苦时,脸上的每一寸变化都浮现在眼前。这个时候他觉了痛彻心扉。

齐誉盛能明白什么?他真的不懂什么。他只是觉得痛,因为林末痛。

她说她逃过,那是唯一的真话。齐誉盛非常确定。

逃过,失败了。在那条船上。

齐誉盛依然忍不住去想那条船上发生了什么,有多惨烈。他更忍不住去想,林末回想起那些又是多痛。

林末没有告诉他,不肯告诉他。

种种细节浮现,齐誉盛开始自责,那个时候他还在逼问林末。他让她不断地回忆起不堪的往事。

齐誉盛感觉到了满腔的灼烧之痛,林末的痛还有他自己的痛交织在一起。齐誉盛不是个聪明人,但他是如此在乎林末。他在乎她,便会不断地自责,不断为她去想。

撕裂的世界又像拼图一样重新拼凑起来。齐誉盛在自责中记起了更多。那个时候他还问林末关于赵如堇的事。而林末的表现确实古怪,她痛苦异常。

为什么提及赵如堇,林末会露出痛苦?又为什么,她明明痛苦还要否认认识赵如堇?

齐誉盛他不可控制地去猜测。他开始怀疑林末是不是和赵如堇一起?亲眼看着赵如堇死去?

赵如堇也在那条船上?

可是赵如堇不是被赵柏鸿送去英国留学了吗?

齐誉盛想到了什么,他踩着油门朝着酒店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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