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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冬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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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记得以前齐誉盛跟我说过,他外公家是个极为传统的府宅,保留着清朝的样式。家里的女人穿着袄裙,男人穿着马褂。我想那样的人家是不会接受我们的。”林末还记得小时候齐誉盛和她描绘过的。以前她会惊叹那个古旧的府宅有多漂亮,现在她会觉得可怕。

林末能够想象得出他们是如何看待他们的。

“我是吓唬齐日昌的,他们当年把我嫁给齐日昌,是看中他会做生意,”李思敏掩了掩脸,那散落的发正好盖住她半边脸,“我回娘家,这在他们看来是败坏名声的事,回去也会被他们赶出来。女人们会让我忍。男人们会说齐日昌家财万贯,这亲事不能断。”

女人们习惯了忍耐,男人们包办着婚事。这就是守旧的家族。在这样的家族里,李思敏依然是无助的。所以她回不去了。

“越忍就越会被欺压,国如是,人如是。”林末替李思敏重新梳了头发。

李思敏第一次由林末给她梳头,透过镜子,她看着林末。林末的头发是短发,从来不用那么烦杂地梳来梳去。

她们两个像是两个世纪的人,可她们却活在同一个时代。

镜子里照出的就是一副带着生动对比的画面。李思敏却觉那只是表象的不同罢了,林末和李思敏一样怕死。是林末活得不一样,她没有屈服,反而成了人人口中唾骂的舞女。

可林末本来是清清白白的姑娘,是被齐日昌和赵柏鸿害成这样的。

林末这么撑了过来,那她呢?

该怎么办?还能怎么办?又再次成为了李思敏的心头一问。她找不到答案。

李思敏对未来是茫然的,但林末已经下定决心了。

寒冬即将来临,林末要赶在最寒冷的季节到来前,寻觅到一处住所。

林末暂时没有去投照片,她要等齐誉盛康复。他们现在需要的是安定,而不是去和齐日昌对抗。

她也想暂时让齐日昌以为他们消停了。

林末先去看了账户里的钱,李思敏的账户已经被齐日昌冻结,完全取不出钱来。可齐誉盛的账户竟然还有三千两百万。就是林末还给他的聘金。

林末看到时颇为惊愣。

她把齐誉盛账户里的钱全转了出来,就怕被齐日昌顺藤摸瓜摸到,钱就没有了。

现在林末总共有三千五百万。

汇完钱,林末走出了银行。她在路上看到了一条又脏又瘦的狗。那条狗朝她奔来,她认出那是阿黄。

没想到他们走后,阿黄也跑出来了。

阿黄一看就饿了很多天,肋骨都凸出来了。

林末以前都给它吃得饱饱的,看着它这么可怜,一下想哭。她给阿黄买了点吃的,就带着阿黄一路走去看房。

林末没打算买多奢华的住处,她得留存积蓄。她所找的住所在是个小洋房。当然比不上富商的别墅,没有那么奢华,但也不算差,后面还有个小院子。

那一处需要一千万。

林末又把齐家开出来的车卖了,换了新的车。免得在路上被齐日昌的人认出来。

住进去洋房的第一天就是晚上。

晚餐此以往节约许多,再也不是犹如各国盛宴的饕餮大餐。只剩下寻寻常常的三菜一汤。

吃过之后就面临着碗筷、残食的清洗。这些事以前是下人干的,现在得亲自动手。

林末还算习惯,毕竟她一个人过了十年。她先把残食给了阿黄,阿黄吃得狼吞虎咽。然后林末收拾着碗筷。

齐誉盛还不能大动。李思敏又不知道怎么做,她跟着收拾手忙脚乱。

林末手把手教着李思敏,“妈,你慢慢来,只要擦干净,洗干净就好了。”

齐誉盛还在静养,他看着她们收拾餐桌,就说,“等我康复了,这种事就交给我来做。”

李思敏一时接不上话,男人干这个的很少。

林末听了笑了笑,“等着你好,拖地什么都交给你。”

“包在我身上,还有什么活,我都可以干。”齐誉盛拍着胸脯。他觉得这些都不会是什么难事,只要他们一家人仍然在一起。

林末和李思敏收拾完毕后,小洋房又变得干净整洁。夜晚的星星注视着一切,陪伴着人间。

三个人坐在阳台看着星星,那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事。

他们望着星空,看着与香根鸢尾全然不同的世界。林末和齐誉盛依在一起,相视一笑。在短暂的安宁中,林末看到了李思敏神色怅然。

“妈,你不舒服吗?”林末问。

李思敏摇摇头,“不是,就是感觉不太习惯。”

“比起大别墅,这里确实小了很多,”林末可以体会这种落差,她被赵柏鸿关进阁楼时就有这种感觉。同时林末也想李思敏对现状是没有概念的,她坦白地告诉李思敏,“我们住不起大别墅了。”

李思敏便懵懂地点了点头。金钱这种概念,深居于别墅的富太太是没有的。李思敏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出来了,就是金丝雀到了肉弱强食的森林,她可能都不知该找什么东西吃。

齐誉盛一手搂着林末,一手对李思敏道,“妈,住住不就习惯了。这里多好。”齐誉盛反而喜欢这里,比起齐家那幢别墅,这里舒服多了。

“多亏了你的账户没被齐日昌冻结。不然不够买这里。”林末几分庆幸。

齐誉盛听了便得意道,“为了避开齐日昌的训斥,这个账户是我自己开的,没想到成了漏网之鱼。”

“原来是你的私房钱,”林末还不知齐誉盛有这心思,“可三千万你竟然一分钱都没用,不像你的作风。”林末现在都不敢相信,齐誉盛以前可是有钱就花完的。

“我把私房钱透露给了你,可没想到你大手笔地给我转了三千万。钱是你的,我花给谁用啊。”那时候齐誉盛太伤心,根本不想看钱。没想到留上一笔,有大用。

“多亏了这笔钱,我们还能勉强当个富人。”林末看着一片夜景,陡然有些恐慌了,“现在只有绮丽的小生意,我们不能像以前一样了。”

李思敏到现在都是懵懵的,林末和齐誉盛说着钱,她是一厘一毫都感觉不到。

齐誉盛却道,“那就过得简单些,我对吃喝无所谓的,玩乐也没有了。”

林末对齐誉盛这样的改变非常震惊,“什么时候这么会过日子了?”

“我是知道什么叫钱了。”

齐誉盛把林末拉入他的温柔乡里,而林末也把他拉进了她的世界。是她身为林末卑微的世界。在那个世界,齐誉盛看到了卑微的人,看到了因为战争,为了生计卖着清白的女人。

那一天,齐誉盛就知道了这世上不是人人有钱的。

那一天,齐誉盛对财富有了新的概念。他挥金如土的瞬间,恰恰是那些可怜女人为了讨口饭吃丧失尊严的时刻。

齐誉盛在这一点上有了自省,所以对钱也有了概念。

“以后得出门谈生意了。”林末开始想未来。

她以前没考虑过这事。她只想着覆灭,没想过新生。现在她要开始勾画未来,她想人还活着,日子总能过好的。

“那我又能做什么?”齐誉盛此时方觉卓清慧说得精辟,他一个富家少爷,真是没用啊。

李思敏看他们想着未来,望着星空依旧茫然。

“汪!”一声狗吠传来,直叫星空下多了些热闹。

一条毛茸茸的尾巴钻到林末脚下,那尾巴一甩甩的,正是阿黄。

林末抱起阿黄,摸着它的头,“它受了很大的委屈,我给它洗澡的时候,发现它被人打过了。”

齐誉盛摸了摸小黄狗,“齐家那幢别墅竟然连狗都容不下。”

阿黄发出几声呜呜叫声,像是在诉说委屈。林末不停摸着它的头。

齐誉盛对阿黄说,“除了我,以后看到姓齐的都别搭理。等我好了,我们受的都要问齐日昌讨回来。”

齐誉盛心恨难消。李思敏听了,靠着阳台拽着手指,难说些什么。

在安定后来后,至冷的冬季也来临了。租界的十里洋场未曾冷却,歌舞升平未曾停歇,只是一些风向变得古怪。很多富商开始和日本人接触。

在路上有时候会看到日本的商人、僧人、武士。

还没有人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只觉得日本人变多了,但人人还是按部就班地活着。

而林末也给了齐日昌的最后一击。

万和航运所有的阴暗被彻底揭露于人世。

林末投出去的照片呈现在世人面前,齐日昌的买卖彻底揭露而开。

齐誉盛登报申明,彻底和齐日昌断绝父子关系,表明是齐日昌罪恶滔天。

然后有一个人发声了,那就是唐山俊。

他于公报之上说:此世间之腐坏非舞女之故。而是枉顾百姓之苦,枉顾百姓之哀者。他们让堂堂正正的人变成了舞女,他们又给不了舞女一条堂堂正正的路。论之腐坏,舞女坏得过他们吗?

唐山俊的发声出乎了林末的意料。

又因为他的发声,终于有人开始相信,一个舞女说的是真的。

但这不是结束。

这只是开始。

齐日昌罪恶滔天的贩卖背后是不可撼动的洋人。即便在痛骂之下,齐日昌依然无人可以动他。

林末和齐誉盛尝试过不断地上诉,可他们的上诉屡屡被驳回。在民国,还没有法官敢审理这桩案子。没有人愿意揭露恶行,他们都为了洋人藏着。

齐日昌的罪过,沉入大海。

因为不得受理,齐日昌便说,是这个舞女在撒谎,是这个舞女蛊惑人心,让父子决裂。

齐日昌把他的罪恶描绘成一桩豪门里混乱的战争,他描绘成一个舞女在搅弄风云,扰乱父子关系。

齐日昌依然是齐日昌,除了舆论缠身以外,他依旧风生水起。

这一天依旧如是,林末和齐誉盛的上诉再次被驳回。

他们努力看不到结果。他们奋力揭露的真正事实,得不到公道。

这一条路终究还是太过久远,无比漫长。在这一条路上,凭常人之力,终无声响。

他们只能像往常一样,开着车一路缓缓而行,回到他们的家。

此时已是傍晚时分,天空开始飘雪。林末望着雪花,欣然神往,“下雪真好看。”

在飘雪中,她终于见了世间一点纯白。她喜欢这个颜色,不染一点污秽。

齐誉盛却看着她,“你更好看。”

“齐先生的情话说得别扭,人和雪怎么能比?”

“当然可以。因为茉莉纯白如雪。”

齐誉盛显得强词夺理,但林末还是领受了这情话,“齐先生的情话越来越好听话了。”

“林末,不管发生什么,我都陪着你。”齐誉盛一如既往地这样告诉她。这绝对不是情话,这是他的愿望。

“我有你,有阿黄,有老妈,我什么都都不怕。”林末看着前路,希望一片纯白能在世间久留片刻。

齐誉盛开着车到了路口,看到了好几个日本僧人,他赶紧掉了车,急驰离开。

此时,后视镜里又出现了好几个日本兵。

上海,特别是租界还没见到过这样的鬼子。

齐誉盛一路开着,不想又遇到了个穿着日本和服的男人。他伸手让他们停车。

林末和齐誉盛都心慌难止。

他们遇到了日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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